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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在显仁宫我倒是不好去的,便只好作罢,转头去了玉锦宫看望如璧。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平静,佑宁六年的新年因了小皇子的夭折,过得低调冷清,原本预备好的大贺大庆都取消了,除夕之夜也不过是朝宴之后家宴,聚一聚也就散了。
太后因了头疼病犯了,甚至没有出席。婉淑仪身体渐渐好起来,除夕家宴也扎挣着出来了,一脸平静,若不是因着几分病容,甚至瞧不出丝毫失子的疼痛。崇韬也因为小皇子夭折,这段时间很少来我那里,多是在紫宸宫独眠。除夕家宴遥遥见上一面,也是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是夜,依着祖宗律例,崇韬独自歇在紫宸宫,为明日的祭祖祈天净身。这是我进宫的第一年,无悲无喜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
大年初一的祭祖向来都是至为隆重的大事,虽然今年宫里诸事不顺,到底因为如璧怀有龙种而添了几分喜气。
大年初一一大早,天还未亮,我就被噙香她们叫起来了,从梳妆打扮穿衣足足耗了一个时辰才弄好。
我是从三品婕妤,按品皇后梳百花髻,四妃和妃梳芙蓉归云髻,九嫔梳望仙髻,三品贵嫔婕妤梳瑶台髻。我便中规中矩梳了瑶台髻,插上四支玳瑁为骨,金玉为钗的彩鸾钗,上有大花四树,小花四树,鬓上饰十二钿,着玫瑰红织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霞帔,衫为黄色,霞帔深青,上织金云霞龙文,或绣或铺翠图金,饰以珠玉坠子。领口袖口皆是出得极好的紫色风毛,腰间配上白玉双佩,若是皇后便要配上翡翠双佩,还要戴上东珠一串,珊瑚两串。
在这一天,所有妃嫔包括皇后都要按品大妆,以示庄重,皇上在太庙里祭祖,只有正室皇后方有资格入内陪同。皇后执香皇上祭祀,丝毫不乱。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妃嫔都整整齐齐跪于太庙大殿外方地之上,静候仪式结束。五品以下的却还连进太庙大门的资格都无,只能在后宫仪门前祭祀遥祝。
早早收拾妥当,我便会合冯昭仪如璧一起坐上四帷金铃翠幄软轿,汇入出宫前去太庙的妃嫔群中。
这样的日子,皇后虽然还未全好,也勉强来了。一袭明黄飞凤朝服,用金线绣出活灵活现展翅飞翔的凤凰,百花髻上一应装饰都无,只戴了金灿灿的凤冠。凤冠的圆框饰以翡翠,冠上是九龙四凤,龙口凤口都衔着硕大的珍珠垂着珠结,两边镶嵌的繁密大小珠花夹杂猫睛石,红宝石,琥珀等珠宝,当真是宝光璀璨,高华尊贵,尽显一国之母的风范。只是皇后虽然盛妆,亦难掩几分憔悴的病容。
我们都在意妃良妃的带领下站在了太庙大殿门外,等待祭祀开始。太后一身暗朱色金罗织金凤袍,上面满满绣了万福万寿文,也带了凤冠,凤冠与皇后的略有不同,多了大钗十二支,小钗十二支,皆以赤金打造,佐以凤,鸾,彩雀,金龙等物,更显尊荣。
太后早领了崇韬和皇后在大殿内焚香祷告,殿外都铺上了厚厚的牛皮软垫,三声炮鸣之后,祭祀正式开始。
意妃良妃并排在前,第二排是冯昭仪婉淑仪并几个无宠的修容淑容等位列九嫔之人,第三排便是正三品的贵嫔,我本应该跪在第四排,但因为贵嫔之位只有寥寥的两个,我和如璧也就一起跪于第三列,后面依次是四品五品的容华嫔等。
我们鸦雀无声地齐齐跪着,透过敞开的大门看着崇韬和皇后一起拈香跪拜,按着程序祭祖祭天。司天监和宗人府的礼官高声念着长长的祭文,那些祭文无不语意晦涩,腔调古怪,我有些听不懂,便开始悄悄地东张西望,留意其他人的表情举动。
这一天可能是皇后少有的尽显身份地位和尊荣不凡的时候,只见她脊背挺得笔直,高昂着头,表情庄严而尊贵,目光偶尔扫过跪在殿外的妃嫔,有着隐隐的骄傲和不屑。
意妃和良妃穿着一模一样的杏黄绣金鸾袍,一模一样的芙蓉归云髻,就连神情也颇为相似,都是那么的隐隐不快和不甘,直直地落向殿中忙碌的皇后。
冯昭仪一如往常的平静和静默,微低着头,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婉淑仪身子还没全好,由一名宫女扶着,半跪在软垫上,微微歪着,显得疲劳而柔弱。如璧就跪在我旁边,扶着自己的肚子,也渐渐显出几分疲劳。
我扭头伸出右手轻轻扶着如璧,如璧却摇摇头,轻声道:“别扶我,我没事。让人看见又该说我矫情了。”我无奈只得放手,却时时都注意着如璧。
好不容易挨到祭祀完礼,各宫各妃一起随太后崇韬皇后至太后的慈安宫正殿天寿殿,宴开十数席,举行佑宁七年新年第一天的家宴。
太后坐于正中的明黄绸缎铺设的赤金九凤宝座上,崇韬与皇后一左一右陪着。在下第一席一左一右自然是意妃和良妃坐了,第二席便是婉淑仪和冯昭仪,第三席是几个修容淑容,我和如璧一起坐了第五席离帝后皆是甚远。
毕竟是正月里第一天,席间气氛也还好,都是有说有笑的,婉淑仪丧子之事宛如从未发生,连崇韬面上都露出了笑容,殷勤为太后布菜尽孝。
意妃虽依礼坐在下首,却为太后夹菜在白玉盘中,由宫女奉于太后座前,娇笑道:“这道焖香熊掌倒是做得不错,绵软细滑,母后尝尝。”
太后闻言微笑着夹上一筷子,放于口中细细嚼道:“味道倒还有限,意丫头夹来的这份孝心倒是弥足珍贵。”说着便微微瞥了皇后一眼状似不满。
皇后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目不斜视,仿佛未闻。
意妃得了夸赞更是得意,又奉于崇韬,却是一筷子紫苏香鱼。崇韬也含笑尝了,道:“意妃果然是体贴的,这道不错。”
意妃掩袖笑道:“臣妾侍奉皇上,乃是本分,哪里敢当皇上夸赞?”说着,看了一眼皇后,又夹了道清蒸鱼唇与皇后,道:“也请皇后尝尝。”
皇后显然没料到意妃有此一举,微微一愣,只得接了,勉强尝了尝,浅浅笑道:“意妃有心了。本宫倒是不如。”
太后冷冷道:“妃嫔能侍奉讨好哀家和皇帝,不算什么。但还能发自肺腑地对皇后恭敬孝顺,那就是当真难得。”
太后的话满殿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皆知太后这话是说给皇后听的,意在指责皇后不如意妃孝顺恭敬,两头都是得罪不起的人,众妃哪敢多说,场面顿时就冷了下来。
忽地就听见殿外响起一道朗朗笑声,:“母后这话说的是,意妃嫂子果是难得的。最不济的就是儿臣了,浪荡闲人一个,既没孝顺母后,也没为皇兄分忧,实在该打该打。”
却是一道男声,语气轻快随便,有着迥异于深宫的洒脱和阳光。殿门口日光一暗,殿中已进来一个男子。
我诧异于竟听见除了崇韬之外男子的声音,随声望去,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年龄与崇韬相仿的男子。眉目与崇韬有些相仿,两道浓黑的眉神采飞扬,眼睛漆黑乌亮,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下巴有着坚毅的轮廓,一身深紫云龙出水印暗银云纹锦袍,腰上系白玉腰围,镶嵌一块碧绿的翡翠上有明珠,腰间垂下一只碧色九龙佩,长身玉立,英俊潇洒。
男子疾步行至太后座前,笑嘻嘻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给皇兄皇嫂请安。饶恕臣弟来迟之罪。”
说着便要下跪,早被太后身边的木槿姑姑搀了起来,笑道:“王爷快快起来,太后该心疼了。”
太后果然满脸都是笑,眉开眼笑地道:“快起来快起来。”说着又故意板起脸来,嗔怪道:“你这混账子,这些日子又都野到哪里去了?好些日子也不曾来给哀家请安了,是不是忘了我这个可怜的孤老婆子?”虽故意板着脸,却难掩欢喜和发自肺腑的疼爱。
我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这只怕就是太后的亲子崇韬的亲弟弟雍和王了。雍和王贵为亲王,乃是太后亲子,诸王之中乃是第一等的尊贵,只可惜生性浪荡,对朝政之事全无兴趣,府中养了无数姬妾,常常浩浩荡荡带了四处东南西北游玩,倒有大半时间不在京城。
这位王爷喜欢排场,又有时和蔼可亲,有时古怪刻薄,沿途闹得风言风语,朝臣参奏无数,皆不能动他分毫,可见太后对其的宠爱。崇韬对这个弟弟也是百般宠信呵护,任是什么好的,皆是源源不断往王府里送,只要雍和王一句话,没有不依的。
雍和王前次陪太后在行宫避暑,龙红袖出事后陪同太后一起回宫,却还从未见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以往宫里总是传着太后不喜崇韬与皇后的说法,以前虽见太后对崇韬淡淡的,却没见过太后与雍和王相处,倒也没有比较,今天对比太后对雍和王和崇韬皇后的态度,不难看出太后是真心疼惜雍和王和意妃,对崇韬和皇后却始终是淡淡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