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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子桑打坐完毕,抬眸望向洞外,还是不见小红毛的踪影,子桑扶额嗟叹。这样好动浮躁的性格,让它修仙真是难为他了。这些天下来,小狐狸修仙,基本没啥进展。子桑不想逼它,只要它不溜去八里坡,就随它折腾。每次小红毛回来的时候,天色将黑,或者抱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果子,或者抱着随手采来但蔫啦吧唧的小野花,回来“孝敬”子桑。
每每看到小狐狸讨好的样子,子桑便发不了火。师父曾说过,世间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造化,不可强求,顺应天命,才能获得最初的平静。
子桑想到这里的时候,洞口突然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夕阳从洞口洒入,小脑袋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阿朱,过来——”子桑轻唤,内心却好奇今日小狐狸咋回来得这么早。
小狐狸瑟瑟缩缩,却并不打算钻进洞内。
子桑皱眉,这可不像平日里的他。想打此处,子桑立即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小狐狸见状,竟转身欲逃掉!
“怎么了?”子桑惊讶大叫。却见眼前的小狐狸一身漂亮的红毛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乎乎烧焦的皮毛,底下还隐隐可见粉嫩的肉色!
“你——怎么弄的?”子桑半是心疼半是气恼,“按理说,你这只二尾小狐狸不可能这么早就受天劫遭雷劈的。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小狐狸后退半步,呜咽一声,并不答话。
子桑手中捏了个法决,使出愈和术,片刻后,小狐狸身上的伤却不见好转。子桑皱眉,暗地又加了几分气力,但小狐狸一身黑毛继续昂然挺立着。
“这——”子桑心急,立即蹲下,看着小狐狸道,“究竟怎么回事儿?谁伤了你?”
“是个很丑的姐姐。”狐狸低头讷讷地说。
子桑皱眉,“很丑的姐姐”?除了八里坡,哪里还有丑狐狸?子桑不耐烦,知道小狐狸怕是中了什么厉害的火术。如果不及时解开,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到时候留疤就不好了,可惜了这一身红毛。
忖及此处,子桑以掌轻覆于小狐狸头顶,试图索取它的记忆,片刻后,终于看出个大概来。
却说小狐狸早上出门,本在七里坡北面一块草皮上滚得欢快,却不料碰见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四尾狐狸七七。七七是去七里坡北面霞岚宫,给狐族第一美人月岚祝寿去的,熟料手中提的宝贝玉葫芦竟被小狐狸一个飞跃撞断了脖子。七七大怒,但见二尾小狐狸长得标致,将错就错,竟幻化出一个笼子,把小狐狸抓住关在了里面,提去给月岚祝寿。
霞岚宫一众狐媚女子正谄媚地给月岚献礼,晕晕乎乎间,小狐狸就被七七当宝贝一样献给了月岚。月岚见小狐狸一身毛色雪亮,张扬魅惑的红色,丝毫不输于任何她见过的狐狸,心下欢喜,便收了小狐狸。
女人在一起,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聊八卦。小狐狸听着听着竟快要睡着了,不过竟让它听到了子桑姐姐的名字,立马打起了两三分精神。
“你说那只白狐狸子桑到底哪里好啊?王上对她眷恋有加,这些年,也没见他立个王后!要我说啊,月岚姐姐,你生得这般标致,为何不争一争呢?”
“哎呀,七七,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咱月岚姐至于跟那只相貌平庸的女人争么?她只不过是不屑于王后的宝座而已!”
“是啊是啊——子桑那臭丫头,有人生没人养,性格孤僻,拿什么跟我们月岚妹子比?”
“子桑姐姐明明比你漂亮!”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众人默,立即慌张地寻找声源。
却见笼子里的小狐狸扒在铁栏上,一副骄傲的神色。
“再说,紫狐王眼中心中都是子桑姐姐,你们这群妖狐根本没戏!”
月岚听闻第一句话时,还算冷静,但听到第二句话的时候,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月岚并不是对紫狐王没有肖想。毕竟美人配英雄,自己千年的修为,法术与容貌在狐族都是数一数二的,在子桑还未出世前,一直觉得有希望虏获紫狐王的心的只能是自己,却不料子桑的出生,将这一丝念想击得粉碎。紫狐王看子桑的眼神,和看其他所有狐狸的眼神都不一样,里面蕴含的感情,外人即使读不懂,也能猜出个大概。月岚很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今日小狐狸一番话,正是说到了月岚的痛处。
月岚手下微动,一个火术攻来,小狐狸便立即浑身着了火。小狐狸在火中跳起挣扎叫唤,其他女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事后,月岚似乎觉得心中不忍,待众人都散去后,又悄悄地施法想帮小狐狸恢复原样,奈何怎么做都治不好,便打开笼子,让小狐狸自行离去了。
子桑放下手,低头,半响不语。
小狐狸见状,意识到不对,立即低声道:“对不起,子桑姐姐。阿朱不是故意闯祸的,阿朱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子桑垂首低低地笑,片刻后,道:“难道我七里坡的人都是好欺负的么?月岚她逾千岁的年纪了,还跟你计较,未免太小气了些!你随我来!”
子桑说完,小狐狸便感觉身体离开地面,再睁眼时,两人已到了霞岚宫。霞岚宫有人把守,子桑不管不顾,定住了所拦之人的身形,直接冲进了内殿。
彼时,月岚正对镜自怜,听见声音回身后,便见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站在屋里,少女怀中抱着一只黑不溜秋的狐狸。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月岚皱眉问道。
“明知故问!你把小狐狸伤成这样,我过来当然是为它讨个说法!”
“不过一只二尾小狐狸而已,用不着伤了我们姐妹之间的和气吧?”月岚傲然地说,转身继续照镜子。
“我不是你什么‘姐妹’,如果你所谓的‘姐妹’是指一起讨论是非、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那么我还真不愿意当你这‘姐妹’!”
“你!”饶是涵养再好的人听到这话都会气得七窍生烟,更何况是本就心高气傲的七尾月岚呢?
“怎么回事?”突然一道温厚却又熟悉万分的声音响起,子桑惊讶回身,便看到了一身紫衣风华绝代的九尾王。师父怎会在此?莫不是来给月岚祝寿的?这真的是好巧啊!子桑胸中气闷,一时竟也没答话。
“没什么大事儿,子桑妹子和我闹着玩儿呢!”月岚一改方才神色,柔声道。
“我是认真的,你伤了阿朱,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你都得跟它道歉。”子桑是个一根筋的人,尤其是现下心下气恼,口中自然不留情。
“别胡闹!”九尾王见状,皱眉道。
“不道歉也行。听闻霞岚宫中有一味疗伤圣药,金风玉露膏,无论是什么伤病,均是药到病除,见效极快!你既然犯了错,就得尽力弥补!”子桑得理不饶人,却不料身侧的九尾王闻言,脸色竟白了一分,不再言语。
“哈哈哈哈,子桑啊子桑,金风玉露膏狐界仅有一支,千年来不知有多少狐狸踏破了霞岚宫的门槛,月岚都不曾答应。可不巧的是,今日月岚已经把金风玉露膏送出去了!”
“什么?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子桑不怒反笑,道。
“跟我出去。”九尾王突然抓起子桑的手,大踏步走出了霞岚宫。月岚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一时怔怔,神色凄迷。
宫外是一片广袤的草地,远方夕阳西下,霞光满天。如此美景,子桑却觉得心中一片荒凉。
小狐狸似乎觉得气氛不对,立即把头埋在了子桑怀中。
“师父,你为什么要护着她?”
“你又为何如此护它?”紫狐王并不解释,淡淡地问道。
“清姨把阿朱送到我府中,是因为清姨相信我能护住它,让它不受欺负。你不曾见过一个母亲亲手把自己孩子送给别人时的矛盾和痛苦,自然不会明白今日我所做!”
紫狐王看着子桑眼中认真的神色,薄怒被一丝无奈取代,揉揉子桑的头发,道:
“傻丫头,金风玉露膏我会替你取来,你先回七里坡等着吧。”
“真的吗?”子桑的眸中散发出欣喜的神色,让人移不开眼。紫狐王点点头,道:“为师何时骗过你?”
子桑闻言,立即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抱着小狐狸,哼着小曲儿走了。
见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紫狐王从袖中取出了金风玉露膏,苦笑着摇摇头。片刻后,紫狐王皱眉喝道:“谁?迅速给本王现身!”
只见丛中一颗褐色的婴儿头颅出现,吱吱怪笑道:“尊者,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金风玉露膏一送出,便解不了你身上所受魔界咒缚。万蚁噬心之痛,尊者势必会重蹈万劫不复之路!”
“本王做事,还需要你指点么?”紫狐王一道气劲袭过,头颅附近寸草不存!
头颅吱吱叫了几声,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九尾狐王收袖抬眸,看着远处的丽影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