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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在其他方面朝廷可以不插手,条件也可以更宽松些,但这个,一定要寸步不让!”静默片刻之后,黄宗羲跟着又坚决地道。
默然良久,懿安皇后向众人,问道:“诸位大人以为黄大人所言如何?”
上前一步,张溥躬身道:“皇后,听黄大人一席话,臣有茅塞顿开之感。”
点了点头,懿安皇后又面向黄宗羲,道:“哀家观我朝之弊,以士大夫不重农商,而唯重道德之弊最大,黄大人年纪轻轻,就有此识见,当真难得之极。”
黄宗羲脸一红,躬身道:“不敢,臣只是偶有涉猎,所知还粗浅的很。”
稍停片刻,懿安皇后问道:“黄大人怎么看龙凤币?”
听懿安皇后问起龙凤币,黄宗羲面色凝重起来,他躬身道:“皇后,臣对此所知不多,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在我们成功发行纸币之前,龙凤币都是北方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利刃。”
沉吟了一下,懿安皇后问道:“我们成立行库之后,可不可以发行宝钞?”
黄宗羲道:“皇后,这件事要慎之又慎,如果准备不足而仓促发行,那对我们的危险可能比不发行宝钞的危险更要严重的多。”
懿安皇后又如何不知发行宝钞的牵连之广,一旦为敌所乘,那后果不堪设想,但龙凤币现在是心头的第一重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沉吟片刻,懿安皇后对黄宗羲道:“黄大人,现在国家最需要精通农商的人才,哀家要你全程参与行库的谈判、成立、运作,但你只能听,不能说。”
黄宗羲躬身,道:“皇后,臣明白。”
神色凝重,懿安皇后面向众人,缓缓地道:“读书,无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很可惜,我朝定鼎以来,上下皆以道德为重,而轻理民生,以致今日国事凋敝至此。诸位大人,哀家希望今后一改此风,学子都能重实学,务民生,为官一任,真正能造福一方。”
众人齐齐躬身,道:“皇后圣明。”
微微摇了摇头,懿安皇后似乎自顾自地轻声道:“诗词文章做的再好,但能当饭吃吗?”说着,懿安皇后从龙书案后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聪明人,又有北方那么明显的对照在那儿摆着,众人又如何不明白懿安皇后的意思,但是,这也……
――――――
天黑了下来,慈宁宫中,懿安皇后坐在书案后,静静地凝望着灯花出神。忽然,一双柔软的小手抚上了肩背,轻轻地揉捏着。
“怎么了?”此时,周皇后的神态像极了一个关心丈夫的娇柔的小妻子。
抬手轻轻拍了拍周皇后搁在肩上的手背,跟着又把周皇后揽入了怀中,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忽然,懿安皇后轻声叫道:“章程。”
章程就在门外,闻声立刻就快步走了进来。到了书案前,章程目不斜视,躬身候命:“皇后。”
懿安皇后道:“传孙承宗孙大人入宫。”
章程出去后,懿安皇后又陷入了沉思。
坐在懿安皇后的大腿上,近距离地看着眼前这张光洁如玉,又有着无限威严的脸孔,周皇后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章程的声音:“皇后,孙阁老孙大人到了。”
轻轻拍了拍周皇后的肥臀,懿安皇后轻声道:“去吧。”
轻轻吻了懿安皇后的脸颊一下,周皇后起身袅袅婷婷地走了。
周皇后转过映壁不见了,懿安皇后这时才感到腿麻了,她一边轻轻揉着双腿,一边道:“请孙大人进来。”
落座,献茶之后,懿安皇后冲章程使了个眼色。章程知道,懿安皇后这是不许任何人听到屋里的谈话,包括他在内。
沉吟片刻,懿安皇后直截了当地道:“这么晚了还找老大人来,是因为哀家有一事不决。”
郁闷的心情已经一扫而空,为官以来,孙承宗的心情从未这么舒畅过,他含笑道:“能得皇后垂询,那是老臣的荣幸。”
孙承宗这当然不是在讥讽她独断专行,而是在真心称赞她,懿安皇后道:“老大人,您对龙凤币如何看?”
那位领政大人当真是天纵之才,竟然把战争的领域扩展到这个上头,这都不是兵不血刃,而是杀人于无形了。孙承宗原本对这方面所知有限,但仅仅听到别人对此事的议论,他也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有多严重。
沉吟片刻,孙承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皇后,老臣也知此事极为严重,但却实在是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懿安皇后道:“老大人,此事复杂之极,一个不好,便是满盘皆输。哀家想到了一个法子,却又难下这个决心。”
“什么法子?”孙承宗吃惊地问道。
这几天不知听多少人谈论过这件事,但人人都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懿安皇后的一系列表现,让包括孙承宗在内的很多人,都对懿安皇后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所以现在一听懿安皇后有了法子,孙承宗不由心神大振。
懿安皇后道:“总的方面,现在我们还无可奈何,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所以哀家就想到了一个变通的法子。四川地处一域,物阜民丰,对江南的影响不大,秦大人又威望素著,要是在四川一地率先发行宝钞,那以举国之力在后支撑,成功自可想见,而待四川成功之后,再由四川往附近其他各道扩展,最后推至江南。这样一来,因发行宝钞而被北方利用的危险就会大大降低。”
闭上眼睛,孙承宗默默思索。大概有两刻钟,孙承宗睁开眼,道:“皇后此法有百利,却又有一害。”
懿安皇后道:“老大人所言极是,哀家就是因为这一害而下不了决心。”
孙承宗道:“皇后,如果我们没有应对之策,那北方一旦发动攻击,银价必然震荡,致使交易凋敝,而交易凋敝又会致使生产凋敝,那就会对我们造成强烈的冲击。而北方一旦发动攻势,就绝不会仅此而已,他们必然要随之以兵戈,如果此势一成,则我们危矣。”
懿安皇后问道:“老大人的意思是要做?”
微微摇了摇头,孙承宗道:“蜀人治蜀在蜀人心中有极强的号召力,现下天下纷乱,如果在蜀地发行宝钞,那就必然会把蜀人的力量聚集起来,而北方则必定会在暗中策动蜀人独立。”
“到了那时,不管秦大人如何忠心,也是独木难支。”懿安皇后接着道。
孙承宗点了点头。
懿安皇后道:“老大人也没有定见吗?”
沉吟片刻,孙承宗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后既然已经赌了,那就要继续赌下去。”顿了顿,又道:“老臣以为皇后应跟秦大人说清这其中的成破利害,取得秦大人的支持,然后大举让江南士子入蜀,同时征召起用蜀中士子赴江南各地任职。”
听孙承宗说到“赌”字,懿安皇后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孙承宗的话无意中挑起了她心中的隐痛。
没有人知道,就是孙承宗也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或许,北方那个人知道,她这么做都是让那个人逼的。
半晌,懿安皇后睁开眼,站起身来,对孙承宗躬身谢道:“谢老大人决哀家狐疑。”
孙承宗赶紧站起身来,躬身还礼,道:“臣不敢。”
归坐之后,懿安皇后高声叫道:“来人。”
章程并未走远,他站立的位置听不到屋里正常的谈话,但高声喊还是听得到的。
章程进来后,懿安皇后吩咐道:“请秦大人。”
秦良玉统帅的三千白杆兵,原本就充当的是禁军的角色,负责护卫紫禁城的安全,懿安皇后掌权之后,又更进一步,把整个皇城都交给了白杆兵。
不一会儿,秦良玉就到了。
秦良玉到了之后,懿安皇后直言不讳,把想法和担心都说了。
沉思半晌,秦良玉问道:“皇后,您是不是有废除八股取士之意?”
秦良玉说完,孙承宗大吃一惊。
秦良玉整天都在皇城和皇宫里,察觉到了懿安皇后的意图,但孙承宗没这个优势,所以根本就不知道。
这事儿可太重大了。
点了点头,懿安皇后道:“以实物为学和以八股为学,那一个更有利于富国强兵高下立判,不言自明,所以这件事影响虽巨,但我们也已不得不然,这是必须的。”
“所以您设立参议司?”孙承宗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
懿安皇后神色黯然,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先慢慢引导,待三位卿家各自站稳脚跟,哀家那时再颁布政令。”
懿安皇后今年也才不过二十六岁,但当真是胸罗天地,才智绝不次于那位领政大人。所有这些都是密切相关联的,给与他们三人全权,也就包含了以实学取士。他们到任后,必然要选拔那些才能出众者为官,而不会看谁八股文章做的好不好。这自然就会慢慢改变风气,但影响和压力要小的多,这尤其是对懿安皇后而言。
这一刻,孙承宗终于意识到了懿安皇后做这一切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皇权将无可避免地衰落,懿安皇后之后,将不大会再有皇权和相权的斗争,这没有任何人可以挽回,就是懿安皇后自己也不行。
虽然这是被逼的,但懿安皇后能做到这些,也是孙承宗做梦都想不到的。
这时,秦良玉接着道:“皇后,地方上的势力读书人并不足畏,真正有力量是那些大吏小吏。如果我们能像北方那样,让这些吏成为朝廷的官员,那就可以调动他们。而且,为了减小阻力,这些调动可以集中在四川和湖广之间进行。”
秦良玉说到这儿,孙承宗和懿安皇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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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掌握一切的轻松和自信第一次消失了,翻看着手中的报告,陈海平的脸色阴沉而凝重。
一旁,铁血杀伐,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王玉成看着陈海平的脸色,心不由得碰碰剧烈地跳动着。
气氛太压抑了。
由于在铁业行会的表现极为杰出,在王仲然的举荐下,王元程就接替了出任监察部尚书的申子岳,成为了王仲然继任者的人选。
“召陈奇瑜陈大人回京。”放下报告,陈海平发出了命令。
王玉成领命出去后,陈海平闭上眼睛,靠在了大椅的后背上。
不论孙承宗多么老辣、卢象升多么勇武……所有这些都不足畏,真正可怕的是会造势的人。
皇太极是会造势的人,但由于先天不足,所以皇太极造势造的再好,带给他的顶多是压力,是预想的计划不能顺利实施,但无碍大局。
懿安皇后是另一个会造势的人,但因为她所拥有的条件是皇太极所不能比拟的,所以懿安皇后造的势已经不是压力,而是他可能毕生都无法逾越的高山。
而且,这一北一南的一男一女原本分别所造的势,现在已经不是孤立的了,这双方互相影响,对他的压力更是倍增。
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以为这里有很大的腾挪空间,但他知道,没有。因为,那三个封疆大王是秦良玉,是孙承宗,是卢象升。
不论儒家文化有多少缺陷和弊端,但就是这种文化,总能不绝如缕地培养出一批近乎圣人般的,拥有高尚节操的天才人物。
秦良玉、孙承宗、卢象升、孙传庭、袁崇焕……
懿安皇后的气魄够大,眼光够毒,手段既辣且妙,她以孙承宗、秦良玉、卢象升三人压制任何有异心的臣子和各种势力集团,使得推行的政策可以在尽可能小的阻力下顺利实施。
这样一来,懿安皇后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营造出属于自己的势力集团,于是反过来又可以凭借这个势力集团压制孙承宗、秦良玉和卢象升等人,不使他们以及身边的人起异心。
这是个循环,只要不出意外,那就会越来越好,而陈海平当然知道,这个循环不会出任何问题,所以南明的局势不仅能马上稳定下来,实力也必将获得迅速的提升。
懿安皇后这是在拼命,在跟他拼命,这个女人一定清楚,在她之后,那个大明王朝即使还存在,也必定是名存实亡了,因为老朱家不大可能再有第二个懿安皇后似的的人物了。
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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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陈奇瑜一直在怀柔。
怀柔是此番农村大变革的试点,唯一的试点,陈奇瑜清楚,这件事能否做好,或者说能否让陈海平满意,不仅关系到自己,更关系到后代子孙。
关系到后代子孙,这是陈奇瑜到北京后最强烈的感受。在北京,陈奇瑜强烈地感受到人人都在为后代子孙打根基。
这首先是商人们表现出来的激情,而后,陈海平又通过种种手段,特别是给他们发股份又把北京的权力高层都拉进了这个充满激情的行列。
这种感觉让人人都充满了活力,陈奇瑜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位。
充满激情做事的感觉真是太好了,陈奇瑜每天马不停蹄,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跑,吃住都在农村简陋的大炕上。
当接到陈海平的命令,陈奇瑜很是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召他回去。尽管命令是让他尽快回去,但显然还没有到连夜赶路的程度。不过,陈奇瑜还是连夜赶回了京城。
陈海平很贴心,或者说是懒,以致整个政府从上到下,辰时之前是不办公的。
辰时整,陈奇瑜到了紫光阁。
陈海平已经在紫光阁了,陈奇瑜一到,立刻就把陈奇瑜让进了书房。
两人谈了小半个时辰,然后一起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孙传庭、陈启立、徐光启、鹿继善、成基命、阎应元、申子岳都在。
陈启立已经从山东回到了京城,任军务院副总理,山东的一应政务都由徐从治主掌。
在陈海平和陈奇瑜谈话的时候,众人都看过了有关江南最新情势的那份报告,他们对江南情势的变化都很惊愕。
从连夜把陈奇瑜召回,现在又密谈了这么长的时间,众人都清楚陈海平急了。
陈启立、阎应元和申子岳三人都神情凝重,而孙传庭、徐光启、鹿继善和成基命四人不仅表情凝重,更都眼含浓浓的忧色。他们原本以为,南明不会有什么作为,将来统一天下的进程会很顺利,但现在看来,统一之路必将是极其血腥的。
会上,陈海平提出,要不惜以铁血手段,尽快完成对农村的大调整。在经过孙传庭等人苦劝之后,陈海平同意,此事完全交由政务院处理,但必须在来年春播之前大体完成。此外,陈海平还同意,只要能打破农村原本的宗族结构,移动可以以就近为原则进行。
会议结束之后的第三天,三月二十八日,石头石建宇率领三千近卫军、阎应元率领三千捕快军护着陈海平直奔山西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