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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大雪纷飞,但无风。
真是个好天气!
庞大的训练场上,数百堆篝火熊熊燃烧着,它们驱散了雪夜的寒冷,温暖着死寂的大地。
堆堆篝火之间,摆放着几百张各式各样的桌子和数不清的凳子,聚集着将近有五千人。
这是陈海平举办的雪夜露天篝火晚会。除了特殊情况,训练营的人全部参加,此外还有训练营外的人,他们是被邀请来的。这些被邀请来的人主要是训练营成员的父母,还有一些是各个村子里的尊长。
整支的鸡、整支的鸭、整支的鹅、整支的猪、整支的羊在篝火上翻转,吱吱啦啦的,木材的爆裂声,油滴落到火焰里的声音……
孩子们的脸膛都红红的,不知是冻的,还是叫火烤的,他们兴奋地喊叫、奔跑、追逐……母亲们焦急追在孩子身后,一遍一遍无奈地叫着要小心,要小心……
姑娘们的脸更红,她们咯咯地笑着,眼角的余光准确地捕捉着扫向她们的目光……
这里的人,不论老少,似乎都充满了活力,老人不再老,年轻的更年轻,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都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嗨……”忽然,一声嘶哑又高亢的歌声突兀地冲天而起,那歌声里有着难以言说的悲凉,一下子,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嗨……嗨……嘿……
小白菜,叶叶黄,三岁的小孩没了娘。
跟着爹爹还好过,就怕爹爹娶后娘。
娶个后娘三年整,添个弟弟比我强。
弟弟吃面我喝汤,有心不喝饿的慌,端起碗来泪汪汪。
想亲娘,亲娘想我一阵风,我想亲娘在梦中。
河里开花河里落,我想亲娘真难过。
弟弟南学去念书,我到地里去放猪;
弟弟花钱如流水,我花一文万不能。
白天听见蝈蝈叫,晚上听见山水流;
有心跟着山水走,又怕山水不回头。
唉……唉……哎……
这一刻,词义不重要,重要的是情感,这里的成年人有几个没有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欲哭无泪的凄惨?
歌词极悲戚,极苍凉,但这一刻,悲戚和苍凉都不属于这儿,歌声引起的感触欲深,人们感到的幸福就越浓烈。
苍凉悲戚的歌声息止,大地一片静寂,余音还在人的心头盘旋,忽地,欢快的歌声又突兀而起……
嗨……傻俊角,我的哥……
和块横泥捏咱两个……
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
捏的来一似活托……
捏的来同床上歇卧……
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
再捏一个儿你,
再捏一个儿我……
哥哥身上也有妹妹,
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听着歌声,姑娘们的脸更红,眼睛更亮,小伙子的眼珠子就越来越发凝。
这里没有奴仆,即使她们是被买来的,但现在已经没人认为自己是奴仆,她们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自由地想象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歌声一曲接着一曲,人们吃着,喝着,听着,笑着……
―――――
过年了,要开篝火晚会,总结表彰会更要开。第二天,腊月二十四,天启二年的总结表彰大会在大食堂里隆重召开了。
当初规划大食堂的时候是按三千人同时就餐的规模建造的,所以现在装个一千多人那是富富有余。
晚饭后,训练营的正式员工几乎全部到齐。
陈海平对这个总结表彰大会很重视,训练标兵和技术能手等受表彰人员的产生他是全程参与的。这些人员的产生绝对是公平的,他们都是经过充分讨论后由所属单位的全体人员公开选举产生的。
实际上,表彰大会不太重要,这个过程才真正重要。
这些表彰都有明文的规定,不仅有当下的各种奖励,更重要的是还和各种利益直接挂钩,比如薪俸和升迁等等。
大会具体的仪式和那一世基本雷同,受表彰人员上台,带大红花,接受表彰。
那一世,陈海平讨厌开会,对开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深刻理解了开会的重要性。他是头儿,头儿当然是要讲话的,大会也是由他亲自主持的。
程序一个个地走,最后,轮到刘成章上台。
刘成章是江南人,对织布染布都有一套绝活,他受到表彰的理由是因为带出了不少优秀的徒弟。
大约半年前,陈海平就给这些匠人开会,要他们把手艺传下去,传给的人越多越好。
训练营颁布了很多政策,效果几乎都是立竿见影的,但这一次却不灵了。即便是陈海平说话了,也许以很多条件,但一时还是难以改变手艺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们很多人都是应付。
这个刘成章是唯一听话的人。
把刘成章请到台上,又给戴好大红花,陈海平转身面对众人,开始讲话:“……作为手艺人,你们对训练营的贡献是什么?我想,第一就是你们的技术本身,第二则是看你们把手艺传给了多少人。对我而言,第二要远比第一重要,而这个训练营是会永远记住有功之人的。其实道理很简单,你们以前同样有技术,但是你们依然受穷,只有到了这儿你们的生活才变好了,所以,你们的生活变好了不是因为你们的技术,而是因为训练营的存在。”
扫视着众人,陈海平继续道:“今后,我希望诸位把好东西都拿出来,只有这样,这儿才会壮大,才会长久地存在下去。”
道理确实很简单,但要是以前说就必定效果不大,而现在这些人都已经归心了,也都安心了,现在说才会真正让人信服。
陈海平说完,沉默片刻,吴燕松吴大匠第一个站了起来,然后随着吴燕松,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站在主席台前,吴燕松向上拱手,谢罪道:“少爷,我们错了,请您责罚。”
轻轻摆了摆手,陈海平道:“责罚谈不到,我只是想请大家记住,这儿在,你们的好生活就在,这儿不在,你们的好生活可能还在,但也可能不在。”
“没有少爷,哪有我们的好生活!”一开始是一个人喊,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般呐喊。
双手平伸,待众人平静下来后,陈海平笑眯眯地望着众人,忽然,他抬手指向坐在左侧的姑娘们,然后高声问道:“我们的姑娘美不美?”
众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一个愣头青大喊道:“美啊!”
陈海平又高声问道:“那想不想要?”
“想!”这一次,不是一个愣头青,而是成百上千的愣头青一起呐喊。
姑娘们都羞红了脸,但没一个害怕的。虽然彼此说话不多,他们也都是早夕相处的,至少一日三餐都能碰到。要是在以前,这里的那一个年轻人不是她们的梦中情郎?
“想,是吧?”陈海平道:“那好!既然想,那就去勾,我在这里撂下话,谁勾到就是谁的。”
第一次,陈海平算是真正领教到了什么才叫掌声如雷。
足足有一刻钟,掌声才慢慢平息下来。待掌声平息下来,陈海平又道:“我是所有姑娘们的娘家大哥,不管是现在,还是成亲以后,要是你们谁敢欺负她们,嘿嘿……”
示威似的挥了挥拳头,陈海平最后又宣布了一项政策:男,不满二十一岁不许成家;女,不满十九岁不许嫁人。
所有人都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