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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天时间里,定北侯别院接连出现命案。如果说定北侯之死,是为了兵权,那昭阳公主的死则出现另一种可能,而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出事,则只能证明一件事,凶手一定是为了复仇。
荆子言冷静的分析着,杀了齐嬷嬷,是因为齐嬷嬷一定是帮凶。看着荆子言在纸上将各个受害者的关系图画出来,柳静颐突然眼前一亮:“主子,属下有个猜测,会不会有人借刀杀人?”
一时间,荆子言没想明白,疑惑的看着她。她认真的解释:“属下一直在意那毒药,能够同时使用噬灵草和抑心草两种昂贵药材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或许这背后之人,只借这凶手的手杀死定北侯,但并未让他杀死昭阳公主和齐嬷嬷。”
“何以见得?”
“属下在检查定北侯尸身时,他的四肢是被人折断的。动作干脆利索,应该是习武之人所为,而昭阳公主和齐嬷嬷的四肢则是被人敲碎的。”
柳静颐说着,眼神约明亮,她的思路也越清晰。“所以,属下认为虽然他们都死于同一种毒药,但对人的恨意不一样。凶手显然对昭阳公主和齐嬷嬷恨意更深。”
带着荆子言和柳静颐的期盼,风羽终于回来了。他郑重的朝荆子言行礼,又向柳静颐拱手一礼。柳静颐和墨雨寒澈是自小在荆子言身边长大,地位自然比他们高。所以他向柳静颐行礼并不突兀。
他先将京城侯府正院的下人名单交给荆子言,又郑重的说道:“主子,属下在京城探查到一桩隐事,与昭阳公主有关。”
荆子言和柳静颐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待风羽将事情的原委道出,他们才了解事情的全貌。原来九年前,京城里时兴一种傀儡戏,京城中最大的销金窟红悦阁,常年养着一个班子专门跳傀儡戏,引得权贵争先恐后的前来观看。
傀儡戏班中有个叫念瑜的姑娘,是傀儡班班主的女儿,生的娇媚多姿,身材婀娜,当时的定北侯郑靖明尚未成婚,经常流连勾栏瓦舍之地,在见识到惟妙惟肖的傀儡戏后,更是流连忘返,一次在红悦坊内救下被浪荡公子调戏的念瑜姑娘。
当时的郑靖明二十八岁,因常年在外带兵,家中无父母操持,婚事也就耽搁了。因为常年带兵,郑靖明身材魁梧,高大威猛,常年眠花宿柳让他练就了一身哄女孩子的本领,哄的念瑜姑娘对他芳心暗许。一来二去便与他私定终身。
郑靖明虽然花心,为人处事却十分清醒。这样身份的女子,于定北侯府而言身份实在太低,即便是入门也只能先从侍妾通房做起。
在定北侯的内心里,门第观念极重,他可以在外面眠花宿柳,但是在主母进门前,他断不会给自己纳妾,他的长子长女必须是嫡出。
所以虽然念瑜与他有了首尾,却始终没有名分,哪怕先接回府中做侍妾通房都没有。他只是在京郊买了处宅院,把念瑜安置在里面。
就在定北侯与念瑜相识的第二年,西戎小部分兵力入侵,定北侯率兵只用了三个月便将其平定。为了加恩于定北侯,宸景帝将三女昭阳公主赐婚于他。
昭阳公主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定北侯有外室一事,便闹着定北侯打发那外室。
定北侯本身对念瑜也没多少情谊,只图她美貌新鲜。一个外室而已,打发了便是。他便给了念瑜一笔钱,让其自行嫁人。原本事情按照定北侯的安排,到此为止,也就没了后面的是非。
可念瑜并未走,她已经怀有身孕,又舍不得打掉孩子,便央求定北侯留下她。并向他承诺,一定不会惹是生非。
定北侯深知如果此事让昭阳公主知道,定不会善终。便狠着心,让念瑜落了胎。念及过往情谊,他并未发卖念瑜,而是让念瑜和她傀儡班离开了京城。被强行落胎后的念瑜,心灰意冷,随父亲与傀儡班离开玉京。
可谁知昭阳公主不依不饶,怕定北侯对她余情未了,派人暗中截杀了傀儡班中的所有人,并把念瑜做成了傀儡,吊在京郊外的一间破庙里。被人发现时,念瑜沉鱼落雁的美貌已经被刮花,脸上带着傀儡的面具,四肢折断,身上系着十几根绳子连在不远处的一个木偶身上,其四肢随着木偶的摆动,有规律的摆动着。那动作诡异而自然,就像她依然在跳傀儡戏……
见到念瑜时,定北侯还被吓的生了一场大病。于昭阳结婚后,一改往日眠花宿柳的形象,在外片叶不沾身,与昭阳过上了夫妻恩爱的生活。
“这定北侯居然始乱终弃!”听完风羽的一席话,柳静颐气不打一处来,涨红的小脸上气鼓鼓的,“活该他遭到报应”
“静颐”荆子言不悦的看了一眼柳静颐,一直以来他都对死者颇为尊敬,毕竟逝者为大。可这一次,对于定北侯的遭遇,他却一点同情不起来。
他也是男子,却也对这种始乱终弃的行为颇为鄙夷,为了攀附权贵,而随意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这样的男子,即便是身处高位,又怎能真正体恤人间疾苦?
但柳静颐这样直言不讳的把话说出来,他还是有些忌讳。有时最怕的是祸从口出。被荆子言出言阻止,柳静颐闷闷不乐的站在一旁,满腹的牢骚无出发泄。
未理会柳静颐的气闷,荆子言沉声问:“风羽,那傀儡班可有生还者?”
“回主子,当日那傀儡班班主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名叫念鄞。事发后,他那儿子失踪。”
不自觉的荆子言的眼前,又浮现出同绎的身影。“可有人见过那孩子?”
“属下打听过,因为时间久远,大家都忘记了那孩子的模样。”
“知道了,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风羽带回来的消息,基本能证实柳静颐之前的猜测,有人在向昭阳公主和定北侯复仇。
风羽退下后,柳静颐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主子,那昭阳公主如此心狠手辣,为了一个男人,居然将傀儡班所有人都杀害了,还把人家姑娘做成了傀儡,真是丧尽天良!皇室贵族的命是命,难道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活该她被做成傀儡!”柳静颐不吐不快,“更何况严格来说,定北侯遇到念瑜时,圣上还未赐婚呢。说起来还是定北侯人品差,想要攀龙附凤,才导致了念瑜姑娘的悲惨结局。”
荆子言好整以暇的听着柳静颐这番新奇的理论。世家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乐籍伶人本就属于贱籍,严格来说不能算完整意义上的人,就是供世家贵族取乐所用,因而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所以他们世人只会声讨念瑜异想天开,攀附权贵,却不会谴责定北侯始乱终弃。
可在柳静颐这儿,却始终认为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哪怕是被世人所看中的名声,在柳静颐这里也颇为不屑。或许是身为医者的悲天悯人之心吧,她始终认为生命高于一切。即便是贱籍,也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而不能被人随意践踏。
“主子,属下想问,定北侯和昭阳公主的命是命,他们死了,一定会有人为他们查出凶手,可又有谁会为念瑜和傀儡班的死者讨一个公道?”柳静颐有些气氛,又有些悲悯:“除了他们的亲人,谁会甘愿冒着杀身之祸,去向定北侯和昭阳公主讨回公道?”
她突然就不像查了,放过这背后的凶手。她深知,身为贱籍,向定北侯和昭阳公主讨公道会有多么难。这凶手一定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荆子言未回答,因为他知道柳静颐说的都是对的。官府不会去为贱籍之人讨公道,更不会为了贱籍之人,去得罪定北侯和昭阳公主。所以念瑜和傀儡班的仇,只能他们贱籍之人自己报。
“静颐,就像你说的,没有任何人能随便剥夺他人的生命,即便是皇室贵族也不行。可反之定北侯和昭阳公主、齐嬷嬷的生命也被用这种骇人的方式剥夺了,这凶手理应受到惩罚。”荆子言缓声说道。
“可如果凶手不用这种方式,罪魁祸首定北侯和昭阳公主依旧会高高在上的享受着荣华富贵,他人敬仰,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八年过去了,他们儿女双全,婚姻幸福,可那惨死的念瑜和她的家人呢?就活该做孤魂野鬼?”
柳静颐一时激愤,头一次反驳了荆子言。呈完口舌之快,柳静颐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悻悻的下跪请罪:“属下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请主子责罚!”
荆子言长叹一口气,未叫她起来,而是语气略微寒冷的说道:“你可曾想过,如果真的是念瑜的家人复仇,他的毒药是从哪儿来的,你也说过,那噬灵草和抑心草都是极为昂贵的药草,一个乐籍,他哪儿来的银钱购买如此昂贵的药草。”
“你可曾想过,此人或许只是被当作了铲除政敌的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