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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上首的焦震,看着堂下跪着的这位粗衣布衫,面容娇小,略显憔悴的年轻妇人,全身上下,只剩那金发碧眼,还能让人看出这是伽罗人,其他再无任何其他伽罗特征。
他拍了下手中的惊堂木,例行公事的问道:“堂下何人?为何私闯公堂?”
“大人,罪妇名为墨咄于嫣,是纪家的少夫人。”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你刚刚说一切都是你所为,究竟你做了哪些事情,如今当从实招来。”焦震威严道。
墨咄羽嫣擦了擦眼泪,面带绝望但眼神决绝的说道:“回大人,是我杀了薛刺史。”闻言,焦震一惊。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荆子言,见他面色如常,心知大概师爷早就意料到了这真相。
焦震十分不解,忍不住问道:“本官同情你的遭遇,知你是被人所拐,有家不能回。如果说你与那历任提刑使有仇,你杀了他们,本官相信,可薛刺史才上任两个月,此前未与伽罗有过任何的交集,你为何对薛大人有如此大的恨意!”
“我本是墨咄恭佑的嫡女,也就是如今伽罗执政的嫡女。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是不慎走失的?”她绝望而愤恨的说道:“不……不是,我是被人从家中骗出来的。”
“而那拐骗我之人,就是你们的薛刺史!”此言一出,焦震和荆子言皆是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你可知攀诬陷官员,罪在当斩!”焦震谨慎的斥道。
“大人荣禀!”墨咄羽嫣坚定的说道:“罪妇的父亲,在三年交战时任伽罗的左毕节,执政之下,右毕节之上。我被拐骗时,正值我父亲向我国主提出两国休战之时。那时伽罗已经节节败退,我父亲可怜伽罗百姓,向国主提出休战。”
“可朝内以右毕节为首的主战派态度强硬,说伽罗男儿战死沙场是荣耀,应宁死不屈,主战派说着一大箩筐的冠冕堂皇的话,可谁又想过那沙场的战士,以及边境的百姓们。”墨咄羽嫣悲愤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伽罗能胜,这些人的牺牲还有意义,可当时的伽罗军队,已呈强弩之末,即便再坚持,也不会改变战争最终的结局。”
“可主战派只是认为罪妇的父亲慑于强国的威力,是卖国求荣的小人!因此父亲遭贬,国主将父亲贬为参军,去军中服役。有一日我接到一封书信,说父亲在边境感染重症,让我去床前尽孝。罪妇自幼学医,家人的身体都是由我来调理。”
“接到父亲的信,罪妇便急匆匆的往边关赶,可谁知上了马车,罪妇便一直昏昏欲睡,,等再醒来,便见到了李媒婆。”
“后来罪妇才知道,李媒婆是受了主战派的命令,将罪妇从家中拐出来。因为父亲虽然被贬为参军,却始终坚持上书国主休战。此举惹恼了主战派。”
“但当时罪妇只见到了李媒婆,却始终不知道李媒婆是奉的谁的命令。罪妇一直被关在一个伽罗的一个小院子里,直到有一天,我隔着窗子看到李媒婆领着两个人进了院子,其中一人带着银质面具,另一人是伽罗右毕节。”
“直到来到伽罗,遇到郎君,罪妇才知道,当时伽罗军队已经节节败退,国主几乎就要采纳罪妇父亲的建议,那伽罗右毕节将罪妇掳出,是想让我父亲因罪妇的丢失,无暇顾及朝堂之事。”
“后来罪妇被李媒婆带到了大宸,让罪妇以孤女的身份嫁给纪家那傻子。”墨咄羽嫣愤愤的说道。
看得出,这整个回忆的过程,让墨咄羽嫣痛苦不堪,她顿了顿,极力的压制内心的愤恨,继续平静的说道:“那纪家少爷是个傻子,将罪妇当成一个玩具,整日里非打即骂,可纪耀祖对这个儿子极为宠溺,只要罪妇不听那傻子的指挥,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说罢,她不顾外人眼光,撩起衣袖,只见那纤细的双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墨咄羽嫣愤恨的冷笑道:“大人,你一定疑惑薛文奕身上的刀伤为何是99道,那是自从我嫁给纪家那傻子,7年来他打了我99次!”
众人皆惊!焦震此时也是被惊的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缓了声追问道:“可这些与薛刺史有何关系呢?”
“因为当初就是他将我从家中拐了出来,将我从家中拐出的信,出自他的手笔。”墨咄羽嫣两眼放着凶光,一字一句的说道。
焦震和荆子言听闻此言,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回大人,罪妇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当初的那封信。在乌兰郎君奉父亲之命前来寻罪妇,罪妇将那封信交给了郎君。”说罢,她看了看一旁跪着的乌兰涉儿,继续说道:“在父亲成为执政后,为了帮罪妇讨回公道,想借这封信作为证据,定罪右毕节。”
“可是让父亲意外的是,他几乎翻遍了整个伽罗,却未找到一个与该信笔记相同之人。无法找到证人,也就无法证明右毕节参与了此事。罪妇被困在大宸,也无法回朝作证。所以即便是父亲掌权,也无法定罪于右毕节。”墨咄羽嫣说着。
乌兰涉儿从袖中拿出一封蜡黄的信封,说道:“回大人,就是这封信,将嫣儿从家中骗出。当执政大人在伽罗未找到与此信笔记相同之人时,小人便疑心此信可能出自大宸人之手。小人在大宸暗中查访,却始终未找到与这信笔记相同之人!”
“直到三个月前,薛文奕到任,执政大人再次修书刺史,请求让嫣儿回国。刺史休书回绝了执政大人,执政大人才发现,刺史大人的笔迹竟然与当初拐骗嫣儿那封信完全相同。”
荆子言走下堂,从乌兰涉儿手中接过信封,拿出信纸。此信虽已年代久远,信纸已发黄,却被保存的完好。打开信封,荆子言的脸色瞬时一变,薛刺史在任两个月批阅的文书他都看过,这字迹再熟悉不过,这的确是薛文奕的笔迹。
他将信呈给焦震,焦震的脸色也为之一变,眉头拧成一个川子。
未等焦震开口发问,墨咄羽嫣自顾开口道:“郎君将薛文奕的文书交给我,罪妇仔细比对之后才发现,原来当初拐骗的人,居然是大宸如此位高权重之人,怪不得我们查不出任何线索。”
说着,墨咄羽嫣突然恶狠狠的说道:“罪妇不管当初拐骗罪妇的人是何人,罪妇只知道他毁了罪妇的人生,那罪妇就让他为罪妇这么多年的惨痛买单!”
“罪妇的人生因他的一封信,全被毁了!”墨咄羽嫣哀哀戚戚的说着:“于是我让乌兰郎君帮我罪妇听那薛刺史行踪,为了引出那元凶,罪妇故意让郎君放出消息,说百合村有伽罗的内奸,薛文奕自然就寻着味过来了。”
“那薛文奕也是傻的,居然连个护卫都不带,自己在百合村查呀查,却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去地狱了,哈哈哈哈……”突然,墨咄羽嫣疯狂大笑,那癫狂更像是大仇得报之后的解脱。
癫狂之后,笑声戛然而止:“平日里,只要我不逃跑,哄着那傻子高兴,纪家就不会为难我,于是本月的三日下午,我哄着那傻子出了纪家,后将那傻子和一众跟着的下人迷晕,关在纪家祠堂中。那纪耀祖被我们每日用一剂量的毒药喂着,经年累月,已经时日无多,家中下人都在照顾那个将死之人,必然不会将心思过多的用在我身上。”
“罪妇让郎君将那薛文奕引到纪耀祖家的药田中,4日子时,他来到药田,趁他不注意用药迷晕了他,而后罪妇就用刀,一刀一刀的割在了他身上……罪妇割呀割,这么多年的痛苦终于还给他了。……说罢,她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多年积压的痛楚一股脑的抛出去。
“寻常的刀容易引起注意,但大夫用的月牙刀,寻常人不会怀疑,所以你用了蓝大夫的月牙刀!”柳静颐平静的说道。
墨多羽嫣点点头。焦震与荆子言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整个案情竟然是这样的。更让他们未想到的是,刺史薛文奕居然跟这个案子有这么深的牵扯。
如今即便是向来冰冷的荆子言,也开始同情这几人的遭遇,但同情归同情,法理归法理,如若人人都私刑,此举若开了先例,那大宸的国法将沦为摆设,长此以往,必将引起祸乱。
心中升起悲悯之心的荆子言,有些惋惜的看向兰鹤谦:“你本是大宸人,为了你这同母异父的弟弟,你甘愿沦为他们的帮凶!”
“你医术高明,本当行医问药,造福百姓,可你却利用行医这便利,谋害了这几人。墨咄娘子虽然懂医术,却无法接触到药材,所以只能是你悄无声息的给这几位提刑使在抓的药材中更改那山茄花的剂量!”
荆子言称墨咄羽嫣为墨咄娘子,而非纪少夫人。让墨咄羽嫣心中一暖,她知道终于有人不再将她看作纪少夫人,这么多年,为了摆脱这一身份,她做了太多的努力。
兰鹤谦无力的点点头:“回大人,大人说的没错,是我提供的药方和药材!”
荆子言话锋一转:“可你们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为何还要牵连无辜之人,让无辜的百姓因缺药而丧命!”
兰鹤谦尚未开口,被墨咄羽嫣抢先道:“大人,百合村的百姓并不无辜,他们都是纪家的帮凶、走狗。当父亲派人来寻罪妇时,见通过官府的渠道无法正经接回罪妇,便想让手下之人暗中将罪妇带回。”
“可每次出逃,罪妇都会被发现,有时被纪府的家丁发现,有时会被百合村的村民发现,村民便会给纪家通风报信,甚至是将我和乌兰郎君直接扭送回纪家!每一次官府的人派人来调查,百合村的村民几乎众口一词,说罪妇是大宸人,并未有伽罗人被拐骗至此。”
她悲声咬牙切齿的反问道:“罪妇并非自愿来到大宸,也非自愿嫁给那傻子,罪妇的家人寻至此,为何不能让罪妇回家,到底是谁让罪妇有家不能回,7年了,罪妇有冤无处伸,大人你教教罪妇,罪妇该如何才能回家!”
焦震和荆子言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他们无法回答。“墨咄娘子,此事本官会给你一个交代。”焦震悲痛的说道。
“兰堂主,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如何让垄断药行,让整个陇右缺药的?”荆子言悲悯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