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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刚接到河北道传来的消息,监察院张少府两日前由卫州黎阳赶往了卫城,并且同时驻都畿道大军也在飞骑营大将军楚显的率领下抵达卫城。”
山南道邓州大营,中军大帐前的亲卫通传之后,这位相貌平平,身上气质也不过就像个寻常士子读书人的平王李隆基麾下大将军王平恭身入内,尽管此刻这位一切皆平平像文人更多于武将的儒将王大将军在朝仅有五品王府家将之衔,可其实谁都知道这么一个五品家将却绝对乃是平王李隆基手下第一大将,并且日后他也必将成为大唐天下的第一大将!
眼见平王李隆基只是随意点头似乎并不为他带来的这个消息而有情绪变动,王平忍不住前行两步,微微低头的他恭身又道:“殿下,虽说张少府最终还是依着您的计划而试图赶回了京城,可末将却实在费解,以张少府的性子来看,他如何会在殿下做出那些举动之后,毅然而放弃了河北道之事?”
张宏本性谨慎,几乎已经达到了处处如履薄冰的地步,这一点王平在京时兴许并不知道,可这么些时日下来,他伴在平王李隆基身旁,听起平王殿下对那少年的诸般评价,自然也能更加的了解张宏。所以就眼下张宏对河北道之事的态度,他是真的心存疑惑,要知道,在山南道焦王一事未平时,那少年决然而选择对河北道痛下狠手,原本就不是一件太明智的事情,尽管这本就是平王殿下的意思,可依着那少年的心性他应当不会如此简单的就完全顺着平王的意思而不顾河北道大局一事。
听闻王平这点疑惑,本来留在这山南道就存着栽培王平心思的平王李隆基这才丢下手中毫笔,缓缓抬头。
在山南道的这几个月里,平王李隆基显然清减了几分,面色也再不如在京时那般红润,不过也是因为这几个月里的劳心费力,李隆基消瘦的面上倒更多了些刚毅之色,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是隐隐泛着一股常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他并没有直接为王平解释这点疑惑,反而看着他这位手下第一爱将,轻声问道:“本王且来问你,你那位师兄,礼部侍郎孙业也一同去了河北道你是知道的吧?既如此,那你不妨大胆的再想想,父皇与帝师派了你与我在这山南道,而又派了孙业与张宏在河北道,那他二人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
孙业,提起这位师兄,王平心中便多少有些不自在,他自己很清楚,与孙业早年随在帝师身旁时,他便始终对他那位师兄心存顾忌,这顾忌兴许只是因为学习堂正兵法的他,不可避免的本能的会抵制学习一派阴谋论调的孙业,而这抵制,也正是缘由两人堂正与阴险的明显分歧。
不过,尽管王平堂正,可他终究还是随在帝师那等人物身旁十多年,他对于那些举一反三的东西当然也非常人所能及,只是微一思量,王平随即便言语间带着些疑问而轻声道:“这点末将也能理解几分。可先前河北道传来消息不是说,因为江南道之事,张少府始终是与孙业有着间隙而相互猜忌吗?这样一来,就算是孙业察觉到了殿下您的意思,可那张少府又如何会相信于他?”
李隆基目中呈现些许嘉许之色,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将能够在政治这等斗心斗智的问题中想这么远已经殊为不易了,他当然听得出王平说出这话,那已然是代表着他已经想到了张宏决然而对河间崔氏动手,那原本就是因为孙业的建议。不过这嘉许并没能持续太久,李隆基转眼便又道:“你只看到了表面而不能看到实质。你再想想,帝师派孙业前往河北道难道就真的仅仅是要孙业在河北道辅佐张宏吗?”
平王已将话点的如此透彻,王平当然瞬间便抓到了重点,他豁然抬头,迎上平王李隆基那双充斥着叹息与玩味的眼神,脱口道:“莫非……”
“确实如此,帝师与父皇的意思当然不是要孙业仅仅辅佐张宏河北道一事,若本王所料不会差……这孙业怕以后都会随在张宏身旁!”断然而打断了王平的话,平王李隆基满腹叹息,孙业此人的才能他当然极为了解,而也是因为他了解孙业那登峰造极的大局谋断力,所以在过往的那些年中他不止一次暗中争取过孙业的辅佐,可却实在不曾想到皇帝陛下居然在这一次如此干脆而便将孙业留给了张宏!
由此可见,那少年成为父皇手中最利的一把刀已成定局,再无改变之可能!
“本王知道这一点,孙业自然也能知道,所以既然孙业日后都会留在张宏身旁,那你以为他二人之间的间隙能存在多久?虽说张宏生性多疑,可在你那位师兄的手段下,你认为张宏能够疑虑孙业多久?”不给王平震惊的机会,李隆基淡然而又陈述了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
王平当然知道他那位师兄如果要争取张宏的信任,那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他很愿意相信这天底下若单就把握人性人心而言,孙业绝对堪称大唐第一人。
至此,王平对于那少年离开河北一事便再无疑惑,他也隐隐明白,其实张宏决然而对河北道动手,原本便是平王李隆基与孙业之间一次完美的配合,只不过这次配合中,显然还是孙业成就了平王殿下。
李隆基望着他手下这位大将目光深邃,毫不客气的说,他知道王平这时的想法,也知道王平的想法其实并不完全正确,他肯定更了解张宏那少年,所以也想得到,与其说是孙业配合了他让张宏决然而对河北道动手,倒还不如说是张宏在想通了某些事情以后,主动配合了他。若不然……仅仅就凭孙业,断然是改变不了张宏的决定的。
孙业确实对人心人性的把握极为独到,但王平没想到的是,孙业此次面对的乃是张宏这个少年,而非常人,而这一点,李隆基自然想得到。
“不过……殿下,末将还有一事不明,您为何会在眼下这等局势间选择对河北道动手?就仅仅是因为前几日韦和查到了山南道焦王的粮饷物资原来根本就由河北道而来,这才决定断焦王后路?”自从几个月前王平犯了那次错误以后,他当然在意识到了他某些方面不足的同时,也知道平王殿下此次前来本就是要栽培于他,所以他也确实针对他这方面的不足而刻意上了心。
“韦和查到的只是其一。”平王李隆基拥有极好的耐心来栽培王平,即便他下意识的不愿意事情会发展的那种地步,可他必须得保证若有一日张宏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需要有一个心腹可以与孙业,或是张宏抗衡。而每每李隆基想到这一点他便忍不住一阵头痛,他知道他那位父皇是要张宏来平衡他,与他那位姑姑,可他同时却也知道,若皇帝陛下就如此一味而信赖着张宏,那有着孙业辅佐,却也同时拥有江南楚氏这等世家实力,以及范慎那等天资惊人之人的张宏,必然会走的很远很远。
远到,便是他也不敢去想他是否还能完全控制得了将来局面!
“至于其二,便就是本王也得到了京城的消息……王平,难道你真不曾注意到这几个月里京城方面实在太过平静了?”李隆基微微皱眉:“这种时候如此平静,那老狗……实在让本王很难安心。”
王平自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也是因为平王殿下这些担忧让他再没有话来,帐内的氛围也显得沉重起来。
“所以在眼下这时让张宏回京,便就是这个意思。”李隆基喃喃道着,心底何尝不知他再如何的防备张宏,可京城之事他却也必须来用张宏,因为就眼下这局势看来,他在京城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人,除了这个还算可以信任的张宏之外,竟再无他人!
“罢了,这些事情你也不用再理会,你只须接着监视着焦王大军的动向便可,既然他已经是抵达了商州,那下一步的意图便不言而喻了,下去准备一番,万不可被焦王再次杀个回马枪。一切仍依计行事,调遣河东道大军前往京畿道准备迎战吧。”稍为一顿之后,见王平仍就陷入沉思,平王李隆基摆手吩咐了如此一句。
这让王平心神一紧,想起过往那些时日里焦王大军在山南道针对他们这些人的处处围杀,也再不敢心有旁骛,凛然道:“末将领命!”
看着王平退出中帐,李隆基试图拿笔继续批着京城来报,可这会儿的他却再不能定下心来,他想起京城那老狗这几个月来反常的安静,也想起焦王大军驻扎在的商州与京畿道仅有一线之隔,便终于忍不住深深的叹息了声。
“京城长安,才是这场动乱的核心之所在。”
……
“不用担心朝廷大军的来势汹汹,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么此时的那少年应当是赶回了京城,毕竟,京城长安才是这场动乱的核心所在,这一点那少年应当看得透彻。”同一时间,当飞骑营大将军楚显率大军而兵入河北道,一路横扫卫州境内各县各城之时,魏州河间崔氏的后院大花园中,尚书左仆射崔正礼也说出了这样一句一针见血的话来。
坐在他身旁小心为他斟着清茶的便正是他那位胞弟崔正贤,与崔正礼相比,崔正贤明显年轻许多,同样留着三存胡须的他并无花白之意,今天的他乃正是一身锦蓝色儒袍广服,他皱着眉,听着兄长的这些话,略有担忧道:“话虽如此,可王公公毕竟牵制不了这所有的朝廷大军,那少年即便是真回了京,可河北道毕竟还有着那位礼部侍郎。”
“你是在顾忌着孙业?”崔正礼微闭双目,自有一派威势之时也显得淡然,他摆手有几分不在意的模样,道:“不用担心,孙业到底是个文人,行军打仗这等事情他插手的效果不会明显,而我反倒更担心那位突然崛起的飞骑营大将军,在京时,我便始终看不透此人,也真是不知道这位将军为何就能够崛起的如此之快,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能耐!”
“兄长,您若真想知道此人的能耐,为何又始终隐忍而不许我河北大军反击?”崔正贤顺口接了一句,而这也正是他这几日来劝说他兄长最多的一个话题:“楚显来势太急,兄长即便不计较一城的得失,可长久下去,我河北道的军心却终究难逃影响……依我的意思,不若派出那几个三心两意的大营将士?一可试试这位飞骑营大将军的能耐,二则同时清洗大营中对我崔氏态度并不牢靠之人。”
“还不到时候。”崔正礼抚冉叹息,他如何不知这么拖下去,他河北道本就不够牢靠的军心会更加的溃散,可他确实没有办法。
“兄长!此时确实已经是到了时候!我河北道与焦王殿下那处的联系路线已然是被李隆基所察觉!此时我等不能再完全期望焦王殿下的胜利了!是时候主动出击了!”崔正礼越是淡然,崔正贤便越沉不住气,他真是不理解为何兄长会那般的依赖王公公与焦王殿下,虽说眼下他河间崔氏已经是完全依附了那二人,但作为统帅整个河北道大军的他们,也应当主动做出些什么来!
崔正礼自是注意到了他这位弟弟的急切,可他依旧不放在心上,只是轻声言道:“我说不是时候就不是时候,正贤,我们要忍耐,要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焦王大军入京之时,或是王公公传令之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