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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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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贵的皇帝陛下,帝国‘公民参议会’议长、西沃尔·卡贝支公爵请求觐见!”

    莱特帝国宏伟的皇宫中央、阿纳古二世平时用来办公的圆形大厅内,侍从官清朗高亢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正在聚精会神思考什么的皇帝陛下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将手上的文件收拾起来,用他那低沉醇厚的声音沉声回应:“让他进——”

    “陛下!陛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帝国议长西沃尔·卡贝支那肥胖的身躯已经出现在圆形厅的门口,似乎是一路跑进来的,那被脂肪充满、其宽度几乎超过了长度的脸上布满了密集的汗珠,两腮也带着剧烈运动后的艳红颜色。

    “……注意你的礼仪,西沃尔。”

    阿纳古二世淡然地瞄了西沃尔一眼,低沉的声音温和地提醒。不到六十岁的他已经执政二十四年,正处在一个帝王政治生命的巅峰时期,面容刚毅、双目炯炯有神,满头金发没有一根发白,露在外面的皮肤光滑而充满弹性,仿佛年轻人一样精力旺盛。

    “我顾不上什么礼仪了,陛下!”

    西沃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巨大的肚子仿佛一个球一样不停地涨缩:“你知道吗,‘俯视之塔’——”

    “我的情报官刚给我送来了相关的报告。”

    阿纳古二世抬起一只手阻止了西沃尔下面的话:“整整六十五页,其中有四十页都是各种相关人员的口供,行文干净清楚、简明扼要,分析判断条理分明,我都准备发给帝国情报处作范本了——如果里面没有你儿子的名字的话!”

    注视着那张滑稽的胖脸,他的嘴角轻轻地翘了一下,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陛下!陛下!”

    西沃尔的胖脸上露出了狼狈和愤怒交加的表情,恨恨地咬着牙带着哭腔向阿纳古二世控诉:“这肯定是个针对帝国稳定的阴谋!一定是!我的威斯特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贵族教育,他的性格就像绵羊那么温顺、举止就像是金丝猫那么优雅,心肠就像是卡里尔猎犬那么柔和,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特么的,你给他请的是‘家庭教师’还是‘驯兽师’啊?……

    阿纳古二世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压制住在那些口中打转的词语,端起桌子旁边的酒杯轻啜一口之后,脸孔回复了帝王的威严。

    “……你有什么证据吗,西沃尔?”

    他稍稍提高了音量,举起手中那本厚厚的报告:“根据这本详实的报告,我不认为有你所说的‘阴谋’成分存在,‘俯视之塔’的人穿便装出现是为了方便他们导师的孙女尽兴地游览塞恩的平民区——而且,我不认为有谁能够让‘俯视之塔’的人‘屈尊’配合他的计划……”

    说起这件事,他也有点头疼。‘俯视之塔’那根本不算是一个法师塔,整个一帮狂热好战分子的‘巢穴’啊,他当年被称作‘血腥皇子’的时候和里面的人打过不少交道,深知他们的实力和脾性,当年年轻的时候十分羡慕,成为一国之君后,对他们却是颇为忌惮了。

    “我已经找到了线索了,陛下!”

    西沃尔掏出华丽的手绢擦汗,终于不那么喘了:“一个年轻的小崽子几个月以前混进了我的府内,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的威斯特,今天去平民区这件事,正是他的花言巧语促成的!”

    议长大人不顾礼仪地在君前口出恶言,恶狠狠地拧着湿淋淋的手绢,仿佛这就是那个‘年轻的小崽子’的脖子。

    实际上他已经接到手下的报告,那个叫做道格的随从其实是安排了一个妓女装清纯哄威斯特高兴,和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现在已经顾不得他了,如果不找出个理由把这件事从威斯特身上撇清的话,被这个老暴力狂抓住机会对付自己的儿子就不妙了!

    威斯特,那是自己的命根子啊!

    “哦?”

    阿纳古二世微微皱起一边铁眉,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竟然有这种事情?……好吧,西沃尔,从此刻起你全权负责调查此事、以及与俯视之塔的交涉!公民参议会的工作我找其他人帮你——俯视之塔是什么样的作风你我都清楚,其他的事情再重要也比不上这件事!你就为国操劳一下吧,西沃尔!”

    “……啊……”

    西沃尔的肿眼泡里一瞬间闪过了森冷的精光,僵在原地数秒钟之后,喘着粗气点了点头,竟然没有再说什么。

    这确实是件大事情——他躬身行礼退出圆形大厅,大步向着宫外走去,胖脸上咬牙切齿——谁也别想动他的威斯特,即使是‘俯视之塔’也不行!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暂时退让也无所谓,河流可不是一天汇聚成的!

    “议长大人……”

    刚迈出第二道拱门,西沃尔就听到了一个压低声音的呼唤,停步转头望去时,正是自己先前安排去司法处了解情况的幕僚。

    “威斯特怎么样了?”

    他急急地问。刚才他一听到消息就往国王陛下这里飞奔,只好派手下人去看望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欺负?”

    “议长大人您放心,威斯特少爷只受了点轻伤,精神很好,”手下在西沃尔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目光注视下心惊胆颤地赶紧回报:“不过——”

    刚松了口气的西沃尔听了这个‘不过’差点跳起来,凶狠地瞪着这个手下:“不过什么??!!”

    “不过,您吩咐要提出来的那个道格,属下实在无能,没办成此事……”手下被吓得一哆嗦,语速极快地回答。

    “哦?”

    听到事情和宝贝儿子无关,西沃尔慢慢冷静下来了,眯起肿泡眼看着自己这个下属,很清楚此人能力的他倒是没有动怒:“说说看,怎么回事?”

    “是!”

    手下暗中松了口气:“我拿着您的手令去的时候,司法处处长嘉德南亲口告诉我说,这个犯人已经有一个大人物关照过了,所以恕不能从命……”

    “大人物?”

    西沃尔双目中光芒一闪,回过头去盯着圆形厅那精美的圆顶:“难道是——?”

    “不是里面‘那位’。”

    手下立即摇了摇头。“嘉德南亲口保证,绝不是‘那位’……但是到底是谁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是吗……”

    西沃尔收回了目光,皱起眉头:“那到底会是谁……?”

    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公邸,这个疑问还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

    ……

    司法处的拘禁室虽然没有正式监狱那么‘正规’,却同样是足够简陋。每个狭小监舍的四壁都是由冰冷坚硬的岩石用混了魔兽血的树胶粘合而成,几根加持了魔法的钢条贯穿在开口处当做监门,除此之外就一无所有。

    整个监舍只靠巴掌宽的一个小窗投进点可怜巴巴的阳光,凉丝丝的寒气挥之不去、地上却连根碎草都没铺,站着都会硌脚底……要是平时这些议长府的豪奴们早就大声呼喝骂起来了,然而今天情况特殊,连议长公子威斯特自己都一起被押进这样的监牢了,作为下人还能多说什么?……只能殷勤地哆嗦着脱下衣服给主子垫屁股。

    本来像‘王都之蝇’威斯特这样的世家出身,老子位高权重、本身又有爵位的家伙,即使有犯罪嫌疑,在正式定罪之前所有的工作人员也还是要对他恭恭敬敬地,待遇也绝不能这么凄凉,至少要有酒有肉有天鹅绒才像话,然而这次他惹到的人连帝国皇帝也不想招惹,因此在帝国第三皇子索普曼迪斯的关照下,他和手下们一起被铁面无私地同时收押在了司法处拘禁室,让他很是恼怒了一番:抛开身体上受的罪不谈,这样一个‘污点’今后肯定要被那帮贵族圈子里的狐朋狗友们嘲笑很久,不知道要来多少次的‘敲诈勒索’那些人才会淡忘!

    然而想求情绝对是不可能的,帝国第三皇子身为光明神最坚定狂热的信徒‘圣殿守护者’,眼里根本就容不下‘罪恶’的存在,同时也是个严格地遵守圣骑士守则的人——这是往好听的说,说不好听一点那就是‘又臭又硬’、‘迂腐顽固’,也因此造成了像他这么完美的皇子竟然没有一个大臣拥戴继位的奇特情况,一方面是因为身具‘眷顾之翼’的他将来几乎肯定会担任重要的圣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这个脾气——‘坚持原则’对个人来说是良好的品质,但若出现在一国之君身上那就纯属开玩笑了!

    不过也幸好索普曼迪斯是这样一个臭脾气,道格他们同样并没有因为受害人的高贵身份而受到额外严厉的处罚,在第三皇子公正的目光注视下,因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所有的人都只是规范地按照帝国法律,以扰乱治安、危害公众安全的罪名,判罚公共劳动三个月、并处总罚金200金币——这样一个公正的判罚令道格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感谢起索普曼迪斯了……当然,只是想想。

    “道格兄弟,这次实在是要非常感谢你啊!”

    在司法处落完了档案,关在了一个监舍里的几个同僚向道格靠拢了过来,脸上都是心有余悸的感激表情:“我们可都看得清楚,如果不是你反应够快,威斯特少爷那一刀要是真的划上去了,哪怕就蹭破一点点,咱们也都是——”说话的人翘起大拇指,快速地在自己的脖子下一划:“——这样的下场啊!”

    周围的人立即被勾起了回忆,回想起那时的画面,有志一同地同时吸一口了冷气,纷纷点头称是,言语间对道格十分亲热。这些人平素都是眼乖嘴油的拍马老手,一时之间道格享受到了通常只有威斯特才享受得到的‘超级马屁套餐’,众拍之下神志虽然清醒,身子可是顿时轻了不少,本来还因为小女孩那‘怨毒’的目光而惴惴然的心思也不由得淡了许多。

    “各位的赞誉我愧不敢当……都是各位前辈奋不顾身给我创造了机会,我才能在战神的庇佑下解决这件事情!”

    道格年轻的脸孔老练地堆起笑容,回应了几句虚话之后,长叹感慨:“其实咱们今天全体都算逃过了一次劫难,各位就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了……不知道那几个要命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下午就被咱们的国王陛下阿纳古二世隆重地宴请了一顿、赠送了大批珍宝之后火烧屁股一样地送出国境了。”众亲随中一个和司法处看守有点交情的家伙说出了自己得到的情报:“这几个家伙放到哪里都是个祸害,谁敢让他们多呆?正好帝国有一个很重要的典礼要举行,就借此机会客客气气地把他们打发了。”

    “……唉,‘萨宁’在上!咱们的小少爷不知道被哪个邪恶的巫师诅咒了,居然这么莫名其妙地惹上了这么个大麻烦!我听说老爷已经在府里当众扬言半年不准他再出府一步,可有的他受了!只是可恨咱们也跟着受累,听说要罚一年的薪水!!……我看要勒紧点腰带过日子了……”

    另一个消息也挺灵通的家伙罗罗嗦嗦地说出了另外的一些细节,这关系到众人切身利益的事情顿时带起大骂声一片,只有道格在听说小女孩已经离开之后,仿佛突然钻出了水面一样,豁然觉得连空气都清新多了,忍不住大大地喘了一口气,终于丢下心头一块大石。

    “各位不要再埋怨……这次惹到了这么麻烦的人,只不过损失点钱财,已经是幸运女神的眷顾……这次提议出来逛的是我,算我连累大家,等出去之后我请大伙去‘暗紫玫瑰’去去霉气,如何?”他笑着拍了拍身旁众人的肩膀,突然放开了的神态让众人暗暗诧异了一番,不过既然有便宜可占,哪还管那么多干啥?众人轰然应诺,说说笑笑地开始意淫着去了据说当家花旦有着堕落天使血统的‘暗紫玫瑰’之后要XXOO还是OOXX……

    就在众人兴致渐渐高昂、话里的内容也越说越不堪入耳的时候,随着一阵微不可察的沙沙脚步声,司法处的监牢那比正牌监狱还要牢固的沉重大门被人“咣当”一声轰然打开,在吱哑的呻吟中慢慢推到最大,摩擦的噪音在狭窄坚固的密闭监舍里回荡起来分外刺耳,顿时把道格和他的舍友们惊动,停止了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