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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慕青和言无庸第一次见面是在言侯府,那一年慕青六岁,言无庸八岁。慕青一直和母亲一起住在南境,陪大将军镇守边关。
那里既有着广袤的草原,也有荒无人烟的沙漠,草原与沙漠相交地带就是风华驻扎的地方。草原以北,物产丰饶的地界是他们的,沙漠以南,荒凉落魄的地界是敌人的。任何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都不是空穴来风,敌人羡慕的是别国的富饶,他们不甘心住在这样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冬冷夏热,他们想要到北方去,去占领那个能拯救他们命运的地方。可是,风华率领的风家军却让那块地皮成为了他们看得到却永远摸不到的地方。
慕青自小长在这里,风华将军,那个战场上的不败之神在女儿面前就是一个全职奶爸,各种宠溺,各种纵容,好在有顾云舒这个将军夫人约束,不然慕青的前途一定是塞北一霸。
就这样,她还是遛马,捉鸟,甚至连行军打仗中被奉为神鸟的鹰都敢捉上一捉。沙漠里的骆驼她也骑了无数次,吃土吃沙子也丝毫减少不了她对骆驼的喜爱。再加上有苏忍天这个脱线的二货陪着,慕青性子一个字形容就是“野”。
所以当她回到京城,并且知道母亲已经把她嫁出去的时候,一瞬间感觉自己被绳子拴住了。
但同时她也暗自窃喜:娘亲还说自己嫁不出去,这不早就有下家了!
对这个未蒙面的未婚夫,她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她上头有个惊才绝艳文治武功样样出色的哥哥,她想着自己的未婚夫,将来的丈夫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去吧,所以当她第一次见到言无庸的时候,吃惊得不得了:“你就是我未婚夫?为什么个子还没有我高?”小姑娘说话一向直来直去,有疑问就直接问出口了,没想过这句话会不会伤害人家幼小的心灵。
言无庸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未婚妻,是将军府的小姐,当朝风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在言侯府,他是最没有位置的一个,尽管有太子太师这个外祖父在,但是言侯府的阶位毕竟在那里,就算外祖父强硬,也不会直接做出啪啪啪打脸的事情来。言无庸能活着,但是活成什么样子没人能保证。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因为从小就感到周围人的恶意,他对人性从来没有报过期盼,但也因为他自幼聪慧,知道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
是的,言侯府嫡长子,那个时候心中只有一个愿望:保全自己,活下去。
在言侯府八年,自从那个唯一疼爱他的奶娘去世后,他独自倾轧,用尽一切手段在虎饲狼环之中艰难地存活下来。但是过于坎坷的生活磨光了他的良善,让他不择手段,事事利益为先。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的未婚妻要回来,并且那位将军夫人并不打算取消自己与她女儿婚事的时候,除去震惊,更多的是窃喜。或许,这是转机,这是他能更好活着的筹码。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算计你们的,真的。
所以当他被点名要求去前厅见自己未来岳母和妻子的时候,他故意穿的更破,尽管外边是梅姨娘派遣人特意送来的好衣裳,他在进大厅前一刻脱了下来,就以一个瑟瑟发抖的形象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他的父亲好像眼光瑟缩了一下,那位将军夫人眼中则是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愤怒,有悲伤,还有心疼。那位梅姨娘则是站在一旁,满脸怒容。
还有一个个小姑娘。精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红色的夹袄,夹袄脖领处还有一圈白绒绒的毛,外边罩着一个火红的披风,这小丫头真喜欢火一样的颜色,也找不出比她更适合这个颜色的了。
所以当他被小丫头盯着并且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的时候,他有瞬间的无措和尴尬。
是的,本来打算好要哭惨的,虽然他的确惨,但是,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丢人,很卑微,很想哭。这种情绪已经四年没有出现过了。喜怒哀乐,一切都是手段,活下去的手段,可如今这种情绪真实得回到了他身上。所以他沉默了。
可是小姑娘的眼睛里没有鄙视,没有愤怒,只有不解。就是单纯的疑惑,为什么呢,为什么比她大,还是个男孩子却比她矮,是啊,为什么呢?
没等他嘲讽出声,一个人发飙了,是那位将军夫人。
那位一眼看去会心疼他,会为他愤怒,温温柔柔的夫人发火了。
“言玺,你干的好事?!”她把怒火转向了他的父亲大人。
他的父亲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在他看来好像两者都有。将军夫人顾云舒有着那样特殊的身份,夫君又是大将军,果然不是吃素的。
梅姨娘那个女人端了一杯水往前凑,可是那位夫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一把掀翻了茶杯,滚烫的热水泼在了梅姨娘的身上,他在远处都甚至看到梅姨娘的皮肤瑟缩的厉害。
可是还没完,他的未来岳母,母亲的手帕交,闺中密友,一脚将梅姨娘踹出了门外。
厅内到厅外,一脚下去鸦雀无声,半晌,他的父亲大人才想起来发怒似的,一拍桌子,虚张声势道:“顾云舒,你不要以为我不敢为难你?!”显然气急败坏了。
结果他的顾姨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哦,是吗,我觉得你还真就不敢!不过,以前什么样子我来不及管,但是倘若让我知道还有下一次,我保证被踹出去的人绝对是你!”
他父亲正要说点什么找回场子,只听哭声传来,他的小未婚妻,摸着白皙的手背,向顾姨哭道:“娘亲,言侯爷他烫伤了我!疼!”然后干嚎了两嗓子,眼睛眨啊咋啊,愣是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
顾姨配合极了,一只手抱起小丫头,另一只手抄起桌上唯一的茶杯就向他的父亲大人泼了过去,恨声道:“居然以大欺小,敢动我的孩子,你真以为老娘宝刀已老,奈何不了你了?八年前我可以揍你一顿,八年后的今天我一样可以让你满地找牙!”
说完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抽空还给了她憋得脸通红的父亲大人一个蔑视的眼神,就这样跨过门外还在挺尸的梅姨娘,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他听到那个女人愤怒但悲伤的话:“早就想这么做了,伤害了祈颜,又来伤害她儿子,什么东西!”
他被送上了一辆舒服的马车,紧接着,一件火红的披风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他见那个小姑娘对他开心地笑着:“走吧,带你回家。”
刹那间,久违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回家,是的回家。
从此有她们的地方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