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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心小楼外。
“郡主,奴婢扶你。”月彤备了轿撵。
韩珂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
舅舅生前,她过于依靠他,以至于没帮上他半点忙,反倒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如今舅舅不在了,她不能再故作软弱,即便这异世没有依靠,她也要给自己找出一条生存之道。
这皇城很快就要乱了。
韩珂强撑着身子,上了轿撵,摆驾宗人府。
宗人府的侍卫随即将她拦住“初瑶郡主,这里是宗人府,没有上头的旨意,奴才们不好放您进去。”
韩珂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来。
众人一看见那个金灿灿的“凡”字,不由退后一步,吓得惊慌失措,跪到在地:“奴才狗眼不识泰山,郡主请进。”
韩珂小心将玉佩收进衣袖,手指在那块玉佩上小心抚摸,汗水涔涔浸透了掌心。舅舅,一定是你在天有灵保佑瑶儿,他们才未发现这块玉佩的真假。
韩珂坠崖那日,弈凡的玉佩便深深刻入了她的脑海,弈凡离开后,她总感觉宫里要出事,于是命月彤出宫找民间最厉害的雕工帮忙雕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见到这玉佩如同见到弈凡本人,宗人府的人自然不敢拦她。
进入宗人府,迎面而来的便是刺鼻的血腥味、尸臭味,韩珂早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还是忍不住作呕,幸而这些天她也没吃下什么东西,只是干呕着,却吐不出来。
“带我去见兰皙。”
一个小太监上前,伏跪在地“初瑶郡主恕罪,每日进宗人府的罪女约有上百人。兰皙这个名字听得耳熟,可奴才也需要查一查,才能找到她。”
月彤站出来,道:“不必查了。残儒每天只接一个罪女,兰皙是今日才送进来的,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交给了残儒,你直接带我们去找残儒就行。”
“是。”听到残儒这个名字,小太监的声音有些颤抖“奴才想要请教婢女兰皙是何时送进来的?”
韩珂不解,疑惑望向月彤。
“傍晚时分,距离现在大约有一个时辰了。”月彤只是思索了片刻。
小太监又直直跪到在地,抬眸战战兢兢望向郡主:“奴才恳请郡主别去见兰皙了。”
“为什么?”韩珂隐忍的眉头皱起“本郡主手上有睿王殿下的信物,轮得到你一个小奴才阻拦吗?!”
那小太监慌张答:“郡主不要误会。奴才并非想要阻拦郡主。只是婢女兰皙已经交到残儒手上一个时辰,残儒素来阴狠,只怕此时她的尸骨已经不成人形,郡主身在病中,奴才是怕兰皙惨死的样子吓到了郡主”
“当真?”韩珂眸光一黯,心脏跳动的节律乱掉了,手指无力地扣住轿撵,吩咐月彤道:“月彤,陪我进去走走。”
月彤将她从轿撵上扶下来,心里头有些担忧,道:“郡主,我们还是回去吧。既然兰皙已死,我们现在进去也是于事无补啊。太医说了,你的头痛之症,是因为你平日里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什么都不要想了,好不好?”
好吗?韩珂也希望自己的病快些好起来。可姜皇后将瑜妃的贴身婢女交给残儒整死,瑜妃又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怨气,如今姜皇后已经失去了舅舅这座靠山,她一个女人家,如何在后宫生存下去?!
“走吧。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我倒要看看,那残儒究竟有多狠。”韩珂抿紧唇,摆了摆手,示意那小太监上前引路。
穿越一座座牢房,韩珂在一处暗门口站定。
这暗门上雕着上古九神兽,一尾守鹤、二尾猴又、三尾矶怃、四尾鼠鲛、五尾彭侯、六尾雷兽、七尾貉、八尾八歧大蛇、九尾妖狐,个个神色狠厉、凶神恶煞,极为吓人。
传闻残儒的刑罚便是根据上古九神兽的残忍一步步加深,最快乐的死法便是“守鹤”以黄沙活埋,最残忍得当属“妖狐”至今尚未有人尝试过妖狐,正常人在“鼠鲛”那一轮便熬不下去了
暗门内静悄悄的,犯人进了这里头,从来都是发不出声音的。
启动开关,小太监引韩珂和月彤二人进了暗门。
“啊--”月彤视线忍不住惊叫出声,她仓惶伸手捂住了韩珂的眼睛,急急道:“郡主我们出去!你不要睁开眼睛!千万不要看!”
“月彤月彤你放手。”韩珂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暗门内传来的腥臭味让她已经猜到了几分“你快放手。”
“郡主,兰皙已经死定了,我们救不了她了!我们走吧求求你了。”月彤心中担忧,这个小郡主从来都是活在王爷的保护之下,什么时候见过这般残忍的场面,倘若真让她见了,定然会当场晕倒吧。她如今这般孱弱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如此折腾?
“放手。”韩珂薄唇微启,声音里多了几分威慑和冷沉。
月彤犹豫着慢慢移开手指,一幕幕惨象朝着韩珂直袭而来。
仰起头,韩珂看见一具具精美绝伦的尸体挂在头顶,残儒虽然残忍,但似乎每一个人都死得极为完美。
第一具尸体是一个少女,与侍卫通奸,犯罪入狱。她的面上画着精致的化妆,即便是现代一流的尸体化妆师也无法将她的美完全表现出来。第一个作品的主题是少妇妆,妙龄女子的身侧挂着一个玩偶,她满脸慈爱的望着那只玩偶,就像对待自己的亲身骨肉一样。
第二具尸体是一个太监
一具具尸体看过去,韩珂看到最里头挂着那个人影,正是兰皙。
兰皙此时还没有死,嘴巴被针线缝住,见到韩珂到来,一双清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晶莹的血泪,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却根本听不出来在说些什么。
韩珂随手拔了挂在墙上的长剑,双手紧紧握住剑柄,重重刺入了兰皙的心窝,道一声“安息吧”
兰皙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感激地朝着韩珂点点头,随即脑袋一歪,便咽了气。
长剑被拔出来的时候,一股乳白色的液体喷射出来,幸而月彤眼疾手快拽开了韩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静静望了望兰皙的胸口,韩珂才发现,那根本就是水银!
兰皙看似完美的身体,已经被残儒注满了水银,水银的比重大,将兰皙的骨肉与皮肤分离韩珂曾经用这种刑罚吓唬过兰皙,想不到她最后真的死于剥皮,而且是最残忍的全剥。
“放肆”尖细的嗓音从黑暗的空间幽幽传出“哪个不要命的,碰坏了杂家的作品?”
“郡主,我们还是走吧。”月彤怕极了那样的声音,幽怨空寂,根本不像是从一个人的口中发出来的。
残儒与上百具尸体一起生活了数十年,心理扭曲变态,早已算不上人。
“怕什么?残儒再怎么猖狂也只是奴才!没有主子的命令,他哪里敢动她们?!”韩珂漠然抬头,冷眼望了望兰皙的尸体,在心中低叹一声道:早些轮回去吧。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是。”月彤虽然口中答是,可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的。毕竟初瑶郡主是主子,残儒折磨的都是奴才奴婢,月彤更是感同身受。
“谁在说杂家的坏话?”那个阴沉的声音有远及近,月彤忙拉着韩珂朝后退却了几步,却始终看不见有人出来。
待到残儒走到她们跟前,韩珂这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残儒之所以叫“残儒”取之有二,一来,他天生残疾,没有右臂;二来,他个子矮小,实乃侏儒。
“放肆!见了初瑶郡主,还不下跪!”见残儒也不过如此,并非长得多么凶神恶煞,月彤一声冷斥,胆量大增。
残儒起初得见对分只是个孩童,便出言不逊,现得知她的身份,心中惊骇不已,慌忙朝着韩珂直直跪下:“不知初瑶郡主驾到,奴才多有得罪,还请郡主饶命!”
“本郡主来,是为了见兰皙。”韩珂冷冷瞥了他一眼。残儒五官扭曲,大约是觉得自己太丑陋,才会整日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兰皙?”残儒的脸上露出几分残酷的笑意,指了指最后一具女尸道:“想必初瑶郡主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验尸。实在可惜,这个婢女天生就是个好料子,奴才原想将她做成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可惜被郡主不小心毁了不过,奴才已经依照皇后娘娘的旨意,让她尝到了宫中最残忍的刑罚,也算幸不辱命。”
韩珂面上一片惨白,面对一个将人命视为草芥的禽兽,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不想骂人、也不会骂人,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正义警察,她实在难以相信这种人也有权活在世上!
“郡主,请验收吧!”指了指兰皙的尸体,残儒一笑,脸上的横肉堆积到一起,更显现出他那副奴才嘴脸。“奴才可是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办事,郡主可别忘了在皇后娘娘面前替奴才美言几句”
韩珂一扯嘴角,讥讽道:“这个自然。”请你见到阎王的时候,也别忘了替本郡主美言几句,本郡主实在是气愤难止,才要杀你!
“多谢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残儒一听,喜笑颜开,慌忙朝着韩珂跪下,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残儒的个子不高,四十多岁的人也仅仅能与韩珂平视,韩珂一看到他的面目就想要呕吐,故而瞥过脸去,负手而立。
“本郡主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韩珂声色清冷,淡漠望着头顶兰皙的尸体,心中茫然。
“郡主请讲,奴才一定知无不答。”残儒匍匐在地,俨然是个虔诚的教徒。可韩珂厌恶极了他,根本不愿意转过身来。
“本郡主想要知道有什么残忍的刑罚对待一个个子矮小的人?”韩珂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月彤慌忙上前扶住她,嘱咐她小心点。
残儒黑漆漆的眼眸眯成一线,只露出邪恶的眼白,脑袋转了转,能听到“咔嚓”得声响,就好似脑袋错了位似的。
“奴才有一个方法,不知道是否可行。以前看古书上记载过,自己觉得有趣,尚未尝试过,或许郡主可以试试?”残儒脸上堆笑,连忙拍马屁道“只是要准备道具,不过奴才这里什么道具都有,完全可以借给郡主用用!”
“是吗?”韩珂冷哧一声,回眸斜睨了他一眼“你倒是给我说说,究竟是什么法子,能让你想着都这么开心?”
残儒推开一扇大门,指了指一口大缸,道:“因为他个头矮小,奴才认为,可以将人犯放入大缸之中,以小火烹之,而后渐渐加大火力,直至他全身完全熟透,肉香味一点点漫溢出来”
“这个做法听上去是很有意思,但是本郡主不明白,人犯在烹饪的过程当中,究竟要受到怎样的苦楚?”韩珂眸光流转,孩子般天真地问道。
“火力是一点点加大的,人犯的痛苦也是一点点增加的。他想要逃出大缸的时候,却不知道大缸的四壁比缸中温度还要高,伸出的手又会被烫得再度缩回去就这样,久而久之,他便丧失了逃生的能力!”残儒黝黑的臂膊伸出去,点燃了大缸下面的木柴“不知郡主所要惩治的是哪位贱婢?奴才先为郡主燃上木柴。”
“多谢了。阁下的想法实在有创意,可眼下本郡主还没有找到可以惩罚的人,不如阁下代替那人到这大缸中畅游一番,出来再告诉我,呆在缸中的滋味儿如何吧?”韩珂的眼眸微微眯起,朝着月彤做了个眼色,摆手对残儒道“请君入瓮。”
月彤双手一挥,对着身后的侍卫喝道:“郡主有令,请君入瓮!”
残儒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双唇,跪地求饶:“初瑶郡主饶命,不知奴才究竟犯了什么错,郡主为何要至奴才于死地?!奴才只是奉旨办事!冤枉冤枉啊!”残儒已经吓得口吐白沫。韩珂只觉得讽刺极了,一个用尽了刑罚的人,待到刑罚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居然也会这般惧怕。果真,人都是犯贱的动物!
残儒就这样四肢僵硬地被几个太监丢入了大缸中,韩珂又吩咐道:“这样的烧法太慢了,本郡主与你不同,本郡主并非残忍至极的人。给他加热水,早早送他上路!”
四个小太监齐齐道:“是!”“冤枉冤枉!”残儒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奴才自认是第一日遇见郡主,从前不可能有所得罪,郡主为何要如此对待奴才?”
“你还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韩珂冷笑,静静走到大缸面前,漠然道“最可悲的便是你这种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错。让本郡主大发慈悲的告诉你,生性残忍、毫无人道便是你最大的错!当知道天理循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便到了你偿命的时候了!”
残儒眼睁睁望着四个小太监搬来了滚烫的热开水,就要朝着他头顶倾倒下去,他疯狂的挥舞着手臂,对着韩珂斥道:“不--郡主你不能杀我!我是奉命行事!要我杀兰皙的人是皇后娘娘,你若是杀了我,皇后娘娘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任何人都不该与皇后娘娘作对!”
“皇后娘娘呵呵呵”韩珂仰天长笑,女童轻袅的笑声在黑暗的空间漫步开来“本郡主是皇后娘娘的亲外孙女,她会为了你这么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禽兽而杀我?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吧!”
“不!不要!不要”残儒的身躯躲躲闪闪,可那大缸本就是为了个子矮小的人所准备,根本无处所逃。
泛着热气、烫得冒泡的热开水从他的头顶直直灌下去,瞬间皮开肉绽!
原以为大家都会惊恐的避开脸去,却不料整个宗人府的小太监们齐齐聚到这里,高声欢呼出来!小郡主此举,无异于为民除害!
大家深受残儒的荼毒,早已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如今残儒一死,宗人府所有人都喜欢起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初瑶郡主来!
“替我将兰皙的尸体搬下来,找几个人抬到宫外,好好埋了。”韩珂最后回眸看了一眼惨死的女子,眉头微微蹙起。倘若兰皙当日来筑心小楼找她的时候说出事情经过,或许她还愿意保她一命,可正是因为她没有说,才导致舅舅惨死韩珂努力地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去恨兰皙,可她始终做不到。所以,方才那一剑,她直刺兰皙的心脉,没有给她活命的机会。
“郡主郡主”
月彤急急的呼唤声使得韩珂回过神来。
“什么事?”
月彤一脸忧色,搅着手指道:“皇后娘娘的人已经到了宗人府门口,请郡主到未央宫走一趟。”
“既然祖母相邀,本郡主没有道理不去。”韩珂扬起清冽的眸子,笑得花枝乱颤。
月彤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晃了眼:“郡主,您方才杀了皇后娘娘的忠信,皇后娘娘必然震怒,你现在去,恐怕凶多吉少啊!”韩珂挑眉一笑,反问道:“谁说的?我知道祖母最疼我了不过是杀了个把奴才,何况本郡主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祖母好,祖母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月彤,你的胆子越发小了。”
月彤微微垂下眼眸,不敢答话。其实她很想说:郡主,不是奴婢的胆子小了,而是郡主您好像变了个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摆驾未央宫。”走出宗人府,韩珂长长抒出一口气来,哽塞在喉咙里作呕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
一进未央宫,姜皇后便迎了出来。
先前太医说初瑶丫头病重,姜皇后着实有些着急,可方才听说瑶儿竟拿着弈凡的信物在宗人府斩杀了残儒,震怒不已,打算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小外孙女。
“祖母”韩珂尚在轿撵之上,远远便望见了迎出来的姜皇后,大约也猜到了酷吏残儒在姜皇后心中的位置。
“瑶儿身子不适,瑾娘快过去扶她下来。”姜皇后听到残儒惨死这小外孙女手中的那一刹那,确实很愤怒,可看到那孩子瘦弱不堪的肩头、惨白的面容,竟突然间狠不下心来,忙唤了身边的瑾娘上前扶她。
“祖母,瑶儿没事。”韩珂这么说着,双腿着地时却突然一颤,险些摔倒!
女童一步一颤地朝着姜皇后走过来,短短几步路,她走了好久,等真正站到姜皇后面前的时候,姜皇后即便有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了。
“随祖母进去。”姜皇后忽然弯下身子,一把将地上的瘦小女童抱在了怀中,往大殿走去。
月彤心中急切,只得默默跟了进去。
“听太医说,瑶儿的头痛之症越发严重了。”姜皇后将韩珂抱坐在腿上,只觉得这孩子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骨头咯得她疼。
“祖母太医一定只是吓人的,瑶儿好得很,方才还跑去宗人府一趟呢!”韩珂知道姜皇后若是将怨气憋在心中不发出来,迟早有一日怨气越积越多,自己很难对付。
“真是不像话!”听到怀中女童提起宗人府,姜皇后面上一寒,语调冷下去几分“太医既然说了不让你胡思乱想,你就给本宫好好养病,没事干嘛跑去宗人府那种晦气的地方?!”
韩珂咧嘴,甜甜一笑“宗人府怎么就晦气了。韩珂刚进宫的那一日险些就被外祖父丢去宗人府溺死了呢!”
韩珂故意提及往事,是希望姜皇后心中愧疚,不再追究此事。
“那次是祖母的不对,你初到宫中,祖母未能管教好你,以至于你触犯龙颜。”姜皇后忽的抿了抿唇,叹道“如今你已经不再是刚刚入宫的孩子了,你该知道深宫险恶的道理。有些人可以杀,但有些人却不能杀祖母听说你杀了宗人府的酷吏残儒,可有此事?”
“有,正是瑶儿杀的。”韩珂毫不畏惧的扬起双眸,清灵的一双眼眸望入姜皇后眼底“祖母也说了,残儒酷吏,难道不该杀吗?”
“呵呵呵”姜皇后突然轻袅笑出声来,双手微微按在了韩珂的后脑勺上,似乎只要她略一用力,韩珂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该杀?哪里该杀?瑶儿倒是说给本宫听听。”
姜皇后在韩珂面前一向是自称“祖母”的,如今却用了“本宫”可见她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
月彤一颗心悬在半空,眼睁睁望着小郡主的命提在姜皇后手上,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慌乱中,她赶忙朝着姜皇后跪下:“杀残儒都是奴婢的意思,与郡主无关,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不等姜皇后发话,韩珂的眉头不悦地蹙起,对着月彤怒斥道:“你算哪根葱?见到残儒就瑟瑟发抖,凭你还有胆子活烹残儒?!”
“瑶儿说的不错。月彤,不是你的错,你就不要急着认错!”姜皇后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因为月彤曾经是弈凡的贴身婢女,姜皇后爱子心切,如今自是舍不得动她。
“瑶儿方才说残儒该杀,你只要说出一条他该杀的理由,祖母便既往不咎。”姜皇后回眸望向韩珂,她心里头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可她三番四次帮助瑜妃,再这般纵容她,迟早要坏了大事。
“杀残儒何止一条理由?”韩珂扯了扯嘴角,勾嘴一笑“瑶儿胆子小,找不到三条理由绝对不敢杀他!”
弱不我在。“哦?”姜皇后双眉一挑,笑道“哪三条理由,你说说看。”
“第一条,残儒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人人得而诛之!”
姜皇后嘴角抽了抽,勉强笑出声来:“残儒本就是酷吏,以惩罚罪犯为生,这一条,祖母不认可。”
“第二条,他胆大包天,居然当众怒斥本郡主!”
姜皇后招来在场的几个小太监问了问,又道:“残儒先前并未见过你,冒犯了你也罪不至死,何况他已经道歉,这一条,祖母也不认可。”
韩珂早料到以姜皇后的心性,前两条定然说服不了她,但是第三条正是她杀残儒的真正原因,姜皇后若是知道了这第三条,非但不会责罚她,说不定还大大有赏!
“这第三条,与祖母有关。单单前两条罪责,瑶儿并不想杀他。可是残儒想要陷祖母于不义,瑶儿非要他偿命不可!”韩珂缓缓说道。。
“哦?”姜皇后满脸疑惑“瑶儿斩杀残儒,本宫甚至不在场,怎么会本宫扯上关系?”
“祖母曾吩咐残儒拷问兰皙,而残儒却将兰皙蹂躏至死。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总将祖母挂在嘴边,说要弄死兰皙的人是祖母,瑶儿知道祖母绝不是那般残忍之人,瑶儿自然不会相信,可倘若残儒的话落在了外祖父耳中呢?又或者被瑜妃听到了?”
姜皇后心中一惊,这孩子分析得极是,此事确实是她疏忽了。她慌忙将右手从韩珂的后脑勺上放下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道歉:“是祖母错怪了瑶儿。”
“瑶儿不怪祖母!”韩珂回眸,粲然一笑“祖母也是因为舅舅出事,心里头才会不舒服。那婢女兰皙可恶至极,不论残儒怎么逼问她都不肯招出幕后之人,瑶儿一时生气,一剑了结了她的性命!”
姜皇后听到韩珂说她杀了兰皙,心中的疑惑一点点散去,如今没了儿子,她对这个外孙女儿更加宠爱“瑶儿放心,祖母一定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头痛之症,宫里头那些没用的太医都该发配到边疆去!”
韩珂故作深沉地点点头,道:“边疆战乱,正需要太医,祖母将他们全都发配到边疆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个鬼灵精!”姜皇后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韩珂皱眉,撇嘴:“祖母上次才答应了瑶儿以后不叫我鬼灵精了,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哎呦!这祖母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姜皇后重重拍了下脑门,又道“祖母老了等你舅舅回来,祖母就种种花养养草,将这后宫的大权交出去再也不多问了。”
韩珂很享受这卖乖撒娇的过程,却在听到舅舅二字,猛然鼻子一酸,泪水在眼中打转,扬起眼眸问:“祖母,舅舅还能回来吗?”
“能,当然能。”姜皇后双眸愣愣望向远方,似是看到战场上儿子英姿飒爽的身影。
残儒一事了结之后,月彤便陪着小郡主回筑心小楼歇着。
推门进屋,却见吴紫昕一脸恨意,坐在床榻上等人。“总算是回来了!”吴紫昕冷笑一声,走近韩珂“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跟姜皇后作对,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韩珂淡淡瞥了她一眼,兀自来到床榻边上,小心躺下。今日,她耗费了太多心力,这会儿头痛得厉害,想来太医说的是对的,她如今只有七岁的心智,不该考虑太多的事情,这具身子的大脑根本不够她用。
“呵不理我,居然不理我”吴紫昕就好似一个疯妇,纠缠着韩珂,不肯罢手。
韩珂一直不出声,可月彤性子急,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重重推了吴紫昕一把:“倘若我家郡主不与皇后娘娘作对,睿王府还能活到今日吗?!要知道皇后娘娘是谁?!皇后娘娘正是要杀你的人!”
“我清楚地很,不用你一个贱丫头来解释!”吴紫昕不服气地瞪回去,用手轻轻抚了抚小腹,道“万事还是小心点,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睿王殿下的骨肉,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待到睿王殿下归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呵睿王殿下不在了睿王妃难道还不知道吗?”月彤冷笑一声,又重重撞了一下吴紫昕的小腹“你倒是出事给我看看呀?!我猜,王爷根本就没碰过你!王爷大婚那晚是在郡主屋里!哈哈哈”韩珂难以置信地望着月彤。原先她只是以为吴紫昕胡说八道,却不想舅舅大婚那晚真的来看过她。难怪那一夜的感觉如此奇怪,总觉得有个很亲近的人在她身畔,整整陪了她一夜韩珂的嘴角微微勾起。舅舅啊舅舅,就算我在你心里只是小外甥女又如何?你已经把看得比吴紫昕还要重要,瑶儿真满足了
吴紫昕脸色煞得惨白,那些事情被旁人揭露出来,她觉得面上无光。原先她得知弈凡出事的消息呆呆地愣了好几个时辰,后来也不知怎地,她只想尽一切办法,去刺激君初瑶,甚至忘却了痛失夫君的痛苦。
“睿王殿下不在了?呵”吴紫昕冷笑一声“不在了更好,他活着的时候给你写信都未曾提到我半句我为何要为他伤心?!”
“什么信?!”韩珂也一直奇怪,为何她给舅舅发了消息却未曾得到舅舅的回信。舅舅从来都是个办事妥善的人,不可能不给她回信。
“信已收到,舅舅一切安好,勿念。”吴紫昕展开藏在袖中的纸笺,当着韩珂的面读出声来“真可惜。我还以为有什么秘密情话呢!却不想只有十二个字,你说,我家夫君对你是不是很吝啬?”
“你把信给我!是舅舅写给我的信”韩珂远远地望着那张纸笺就好似看到了弈凡的影子,心思被牵动,胸口处疼得窒息。舅舅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她不许任何人碰!
“给你?”吴紫昕的嘴角勾起邪肆的笑“为什么要给你?”
“我就是毁了它,也绝不会给你!”
说罢,吴紫昕走到韩珂面前,当着她的面,将那张纸笺撕成碎片!
“不要--”韩珂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那纸笺一样碎掉了,疼得痛不欲生。她木然望着碎落的纸片,蝶翼一般静静飘落,伸手想要去捡,却被吴紫昕一脚踩在脚底,碾成泥土。
“舅舅舅舅”韩珂所有的坚强在瞬间崩溃,手脚并用想要从床榻上爬下来,却被吴紫昕狠狠推了一把,瘦弱的身子“砰”得一声衰落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好似骨骼都被摔断了。
“你个疯子,我跟你拼了!”月彤看见吴紫昕竟出手伤害小郡主,心中的怒火燃起,一把冲过去,将吴紫昕推到,急急扶起地上的女童。
韩珂额头着地,撞出一个偌大的血窟窿,鲜血不断往外流淌,这一下似乎比当初玉安长公主下手还要狠毒,韩珂当即没了气息。
“郡主醒醒,你醒醒”月彤在韩珂的胸口抚了好一会儿,韩珂才渐渐睁开眼睛,气息似有若无,连愣在一边的吴紫昕都被吓傻了。
“月彤我没事。”韩珂揪紧了月彤的衣衫,拼着一口气,恶狠狠瞪向吴紫昕道:“从前我答应舅舅保护你,是因为舅舅爱你。可现在舅舅走了,你一点都不伤心,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要保护你从此以后,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你可以接着在筑心小楼住下去,可我绝对不会再管你!祖母若是还要找你麻烦,兴许我会落井下石话就说到这里,现在请你出去,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吴紫昕理亏,敛着步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