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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与初十,不知道是人们不愿意离开家乡,还是这寒冷的季节不适合出门,还是说,都在家里等待着和家人一起过元宵节,并没有正式的进入工作状态。
从肖尘众人进入这家客栈,都没有进来一个人投宿。甚至说,外面的街道上,都没有经过一个陌生的他乡人。
其他的校尉,早已按照肖尘之前的吩咐,在客栈四周随意的溜达着,偶尔逗弄一下街边玩耍的孩子,观察着天一客栈所处的位置和街坊邻居的集体布局。
客栈里面,除了静坐一起的肖尘,段天明,徐掌柜三人,加上一个巨大火炉里的木炭在熊熊燃烧,在没有其他的任何生气。
徐掌柜起身,缓缓的走到了古琴的旁边。伸出左手,那漆黑的古琴上面轻轻的抚摸,似乎那不是一把古琴,而是一把活物,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肖尘没有说话,目光随着徐掌柜的行走而跟着移动。
这就是一把老旧的古琴而已,一把丧失斗志的男子用来弹曲的乐器而已,为何竟然让开客栈为生和这些高雅的流派丝毫扯不上关系的徐掌柜如此动情?
肖尘一脸的疑惑,段天明同样的有点摸不着头脑。
沉思片刻,那徐掌柜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古琴抱起,来到二人面前,放在了桌子上。
“欧阳公子今天的这般模样,不仅是和我天一客栈有关,更是和这把古琴息息相关。”徐掌柜说着,又将手放在了古琴上,对着最左首一块因为长久使用而被摩擦的有点褪色的地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滑动,似乎在记忆深处寻找着什么。
“这是欧阳公子的琴?”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从小流落街头,而后在锦衣卫过着不是捕杀,就是抓捕人犯的生活,对于感情这个东西,他记忆中的残留就是王三大年夜扔给自己的那个烧鸡,还有师父“老家伙”陪伴自己的那一个月。
这把古琴对于徐掌柜来说,或许就像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个扁圆的酒壶一样,睹物思人。这是欧阳肖克弹曲的古琴,它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让徐掌柜这般失态?
“这是家妹五岁的时候,家父用三两银子,从一名教书先生家里买来的。”徐掌柜的眼睛已经涨得通红。
肖尘没有作声,他此刻需要做的,便是倾听。
段天明起身,从柜台拿了一个茶碗,又从火炉上提起水壶倒满茶碗,放在了徐掌柜的面前。
“我们徐家,一直以开客栈为生。父母经营着客栈,我和妹妹便在客栈里面玩耍着长大。相比于城里其他人家,徐家生活还算过得去。十岁那年,我被送进了不远处的私塾,而五岁妹妹也要闹着一同前往。”
“在我们大明,哪里有女子进私塾读书的,母亲便买来丝线,教妹妹手红。”说道这里,徐掌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红肿的眼睛里发出光芒,脸上也带了一丝微笑。
“妹妹不愿意做手红,将母亲买来的丝线全部堆在母亲身边,心里只想着去私塾读书。一连折腾了半个多月,父亲见拗不过她只得妥协。但女子不能进私塾读书,父亲便从私塾先生那里,将他珍藏多年的古琴买下送给妹妹。平常不忙的时候,父亲也会教妹妹识字。”
徐掌柜左手按在古琴上,脸上满满的幸福:“对于乐曲,妹妹好像极有天赋。抱着父亲买回来的古琴爱不释手。从此,白天练琴,晚上也要将古琴放在身边才愿意入睡。”
“从那往后,这条街上的古琴声,从未间断过。”
“在妹妹十五岁那年,我十七岁。父亲因为一场风寒卧床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我便从私塾回家,支撑家里惟一的产业,就是这天一客栈。没过一年,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离开了人世。”
“原本幸福的家庭,也因为父母的离世,而变得充满悲伤。我经营着天一客栈,妹妹有时候也会帮忙打理。可她那脸上的笑容从父母离世后,也变得少了起来。古琴也是渐渐的不再弹奏,偶尔弹起,听着那越来越悲伤的琴音,我想让她早点嫁人,开始新的生活,来冲淡对父母的思念。”
“可是,妹妹拒绝我的建议,告诉我,今生都不会嫁人。我没有办法,只能任她留在家里。”
“那天,考场失利的欧阳公子从外面路过,听见了妹妹那饱含思念的悲伤琴音,便推门走了进来。直到琴音落去许久不再响起,方才离去。”
“从那以后,欧阳公子每天都会过来,只为听琴。一连几日,妹妹都不曾再次弹琴。那欧阳公子等不到让他无比欣赏的琴音,便来问我缘由。”
“当时,我也是贪图对方的家世,便引荐两人相见。这欧阳公子虽然落第,但满腹的文采,不凡的谈吐却是让妹妹仰慕不已。而妹妹的才思以及对古琴的造诣,也让欧阳公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从此以后,欧阳公子便天天都来客栈,不是帮我满里忙外,就是陪同妹妹一起抚琴作曲。听着妹妹的琴音越来越欢快,我也由衷的感到高兴。心中想着,两人若是能在一起,妹妹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终于有一天,欧阳公子告诉我,他要向我提亲,他要娶妹妹回家。虽然我已经看好他们,可是停了这句话,我还是忍不住的流出了热泪。我欣喜地告诉欧阳公子,只要他能光明正大的将妹妹娶回家,我不要彩礼,我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将天一客栈作为妹妹的嫁妆一并给他。”
“欧阳公子听了我的话,也是十分的高兴。告诉我,他这就回家去告诉父母,安排媒人来客栈提亲。”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开始找人给妹妹缝制嫁妆,甚至那几天,来住店的客人,我都给他们免费提供食宿。因为我高兴,我想让大家分享我的喜悦。”
“然而,三天过去了,也没有等到欧阳家的媒人,甚至连欧阳公子也不见了人影。”
“第四天早上,客栈还没有开门,门外就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我急忙穿上衣服,跑出来打开大门。”
“门外,是怒气冲冲的欧阳家族长,和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家丁。”
徐掌柜停了下来,按在古琴上的右手急速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