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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籍无名的红倌人送别,只有姐妹们的无声哭泣相送。
和黑夜里,恩客男人们的肆意狂欢背景。
她们甚至连去看一眼,说两句告别的资格,都没有。
龟公指使着两个小厮,一卷草席,轻轻一裹……
如此,而已。
“姐姐,她会被葬在哪里?”
“她的葬礼,为什么不可以举办?”
风初夏站在窗间,背对着白芷。
白芷坐于案几之后,正将一份关于红姝恶疾突发意外死亡的报告,轻轻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许是没有听清风初夏的询问,兀自将心中所念,平静的述说。
“我这报告……”
“断不会有人注意的,满篇尽皆是谎言。”
“我们这群女子,死也就死了,如那蚊蝇蝼蚁一般。”
“于尘埃里来,于尘埃里去。”
“也许乱葬岗里的一副枯骨……”
“也许会被人拉去配了冥婚……”
“亦或许,成了他人桌上珍馐美馔……”
“我本就一千人骑万人唾的老鸨,谁出价高,自然谁就将拥有她的尸身,很公平的买卖……”
“那官册贱籍之上,终算是有了销户资格……”
白芷忙完此事,低声细语后。又换上一副职业的笑脸。
腰间摆好万福搭手,安静站着。
在小婢的帮助下,微微整理好头上摇晃的碧钗,和衣袍上的褶皱。
下一刻,白芷出了门。
她爽朗又贴心的去与每一个恩客们,打着招呼,周旋其间。间或嬉笑怒骂。
这游戏人间,不过如此。
门扉轻响又被人轻轻掩上,马辰进了房间。
垂手立于风初夏身后半步。
“探明了?”
“回小姐,嗯。”
马辰一袭夜行衣,显然是探明后,第一时间,就赶来风初夏这里汇报。
“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做。就这两天吧,我想看到结果。也给那个姑娘,一个交待。”
“无论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人,怎可被人如此羞辱呢!”
“马辰,还记得,我说过的理想国吗?”
“无论男女老幼。”
“劳有所得,病有所医,少有所依,老有所养……”
“弱者不活在恐惧里,强者不敢嚣张跋扈,权力低头不傲慢。”
“恶人惧怕作恶,善人能保平安……”
风初夏又忽然不再想多说什么,眉眼之间,神情极度疲惫。
马辰点点头。
“我们是小姐理想的扞卫者。”
略一拱手,从窗子处,敏捷的翻身而下。轻飘飘落地,迅速离开。
窗外,各色绿植,被人照养的很好,散发着勃勃生机。
白芷在忙。
风初夏坐在月见姑娘的闺房里,品着茶,沉默中静静的听着月见抚琴唱曲。
“风姐姐,我……心里、好痛!”
忽然抚琴唱曲儿的月见,趴在琴上,一阵哭泣抖动。
就连哭泣声音都,如此卑微。
月见姑娘如今还是清倌人。可又有谁能保证,她哪天不被强迫着,依然还要笑着,看着自己被夺去最后的纯真?
白芷能帮她吗?
不能。
都是一群,被人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儿。
风初夏,缓缓走近月见,将手放在她的背上,慢慢试图抚平她的哀伤。
林式语堂先生曾说,古时青楼女子,琴棋书画、舞艺歌赋,无一不佳,无一不精。相较于其他女子,文化最高,最是自由女性……
自由吗?
风初夏不想评价老先生所言,是否偏颇,可否斟酌。
只是,眼前哭泣的可怜人儿,她们的处境,确实相较于其他平民女子,衣食无忧……
等到人老色衰,命运平顺些的,不过荒郊野岭,黄土一捧,无人问津。
也无人记得,她曾来过。
白芷有意无意,将月见和木槿,引至风初夏面前。
风初夏懂她未曾言说的苦衷。
也明白,白芷亦未挑明的投诚。
她们相信她,这就够了。
“月见妹妹,可曾见过花火?”
风初夏停下手中动作,有些出神。
在那个世界里,有人为了爱,将整个夜色天空渲染的,刹那芳华。
“花火?”
月见停下哭泣,收拾一下心情后,继而恢复抚琴。
“风姐姐,花火是何物?”
是啊,这个世界里,连火药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知道烟花呢?
“最迟明晚,姐姐带你去看花火。”
“白芷姐姐,和木槿妹妹同去。”
“木槿妹妹的那个谁,也带上吧……”
月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是有,一滴泪,摔碎在琴弦上。
风初夏第二日,又让月见姑娘带着她的贴身小婢,一起帮忙着妆。这一次,她想恢复应有的红装。
她本就女儿身。
她本就想恢复女子的骄傲。
风初夏换上绣夹裙,腰系流苏。十根脚趾点缀桃花瓣的双足,穿上了蹑丝履。
铜镜里,风初夏云鬓花黄、眉间花钿,一点朱唇唇瓣微微一抿……
“风姐姐……”
“你原来这么美的。”
是月见姑娘的声音。
“是吗?”
“月见妹妹,莫要哄我。”
风初夏,对自己的容貌,从中学时代里,就有一些焦虑。
总觉得自己皮肤不够白,不够细,身材不好……
“风姐姐淡眉如秋水,腮粉如新荔。一动一静,华容婀娜……”
不待月见继续说下去,风初夏心里就暖洋洋的有些受不了了。
“嘴贫啊你,还不是全赖月见妹妹心灵手巧。”
苏季白、木槿和白芷见到风初夏新装时的惊喜(惊讶)样子。彻底让风初夏相信了月见,夸她貌美不是吹牛皮。
风初夏比之众女子,月见用美妆手法,更添加了几分英气。
风初夏着重观察了一下,苏季白的表情变化。
莲步翩翩,行至他的面前。
本就狂人一个的苏季白,却慌张的后退了一步,半躲在了木槿姑娘身侧。
继而连忙拱手施礼,却不敢再如之前一般,抬头直视风初夏。
“苏先生。”
“先前多有得罪,是我风初夏唐突冒犯了。”
“还望恕罪则个。”
风初夏抿着嘴角,也是还了一礼。
木槿望着风初夏,有些痴傻。
“风小姐严重了,是在下……”
“小姐刚说什么?!”
“你姓风?!”
苏季白瞬间恢复了之前狂人姿态,立刻就抬起了头,严肃的盯着风初夏。眼睛里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怎么,苏先生莫非有耳疾?”
“小女子风初夏,还想最后一次问苏先生,牝鸡司晨,可否?”
前朝!
皇室!
独有姓氏!
苏白一时不知该跪还是该拜,额头上一串汗珠,竟被惊吓而出。
依然还是木槿,见多识广。
轻轻拉了一下苏季白衣角,盈盈一个万福。她,并不需要说什么。
彼此心里有数就可。
恍恍惚惚中,苏季白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木槿庄重行礼。
“但凡小姐驱遣,莫敢不从。”
妥了!
风初夏心尖尖上一颤。
她微笑着又和其她人一一见礼完毕。
“走吧,马子,头前带路。”
“我们去看花火。”
不顾白芷惊诧,马子竟将众人引入一间颇有些高耸的酒楼。
酒楼隔着一条街外,正是胡参军府邸!
顶层数间天字号房,皆被马子提前给了定钱。
“那么,我们就差等着入夜了!”
风初夏笑嘻嘻的,对着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