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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坐在殿内,她莞尔而笑,眼神里的温润兼有怜爱如流水般淌过他的心,安抚着他的怒气。
“苏…苏姑姑…” 他有些失措。
“皇上这是怎么了?小脸儿都涨红了。”
梁九功忙上来怨怪道:“还不是那鳌…”话未说完,被皇上示意打住,他抬眼望了望苏墨尔,又望了望皇上,自觉拉上门退下去。“来给姑姑瞧瞧,咱皇上哪里不中意了跟姑姑说说。”苏墨尔慈和地朝他唤了唤,他皱起眉头,支撑了许久的坚强终究脆弱了,他红了眼眶,走到苏墨尔面前蹲下来,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委屈的声音牵动她的心弦,每一丝怜惜。
“姑姑…”他轻轻的抽泣两声,却嫩是忍住没落出泪来:“朕窝囊,得倚仗着索尼还要奉养那鳌拜…朕是什么皇帝。”
她垂眸望着怀里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可怜。她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尽力给他如同母亲的爱,哪怕只是一点。她微声安抚:“皇上不窝囊,皇上只是年纪尚幼,初处世道,才会由了那些人欺负,怪那索尼老谋深算,怪那鳌拜太蛮横,不怪咱皇上,咱皇上精干得很,待皇上再长大些,他们不都得一一倚仗您呢。”
“何时才能长大...”他喃喃,他将头深深的埋在她怀里,寻找额娘的熟悉味道,须臾,便不再作声,不知有没有在淌眼泪。
苏墨尔不由苦笑,顺了顺他的背,才推开他,皱眉佯似怨怪:“是堂堂男儿,可不能再有儿时的脾气。”见他双眉颦蹙,眼眶红红的晕了一圈,稀少的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始终没有流出来。她的心一紧,他做阿哥时,可以哭可以闹,但却从来没有过,他做了皇帝,那便更要忍着。
“你是皇帝,是要扛住天下的人,切不可落下泪来...”苏墨尔的话惹得他鼻子又酸了酸,若要他护这天下,可谁来护他。他是皇上,他是顶这天地的好男儿,可他也会害怕,他怕孤独,他怕那双灼灼的眸子,他怕在这高高的龙椅上太过清冷,他怕没人会以诚相待,他怕出痘那时被人抛弃的感觉。
半晌,她拉他起来,柔抚他的肩。
“姑姑今来找皇上,皇上可知是何事?”
她此言让他本被渐渐抚平的恐惧隐隐作痛,对,这就是他怕的。他低下头望着地板,稍稍舒展的额又紧拧起了眉心:“是索尼家的亲事...是皇祖母让您来的...”
苏墨尔倒了一盏茶递给他,缓声道:“既然皇上晓得,姑姑也不多说。”她定定的锁住他的眸子慎言:“皇家子嗣,定不可感情用事。”
他怔怔的望着她,心里微凉,苏姑姑是要告诉他什么,他就是害怕如此,或许他自己明白他为何不恨自己的皇阿玛,他明白的。
他不会感情用事,亦无人会准许。可是...他避开她的眼神,默不作声,他不喜欢,也不想,他恨自己是皇帝,恨自己受人牵制,恨自己的婚姻被人主宰,恨自己不久之后的新婚之妻会是个素未谋面的人,他恨,他的结发妻子不是自己所喜爱的人。
依姑姑所言,他与颜卿,皇祖母似是不会允的。
苏墨尔看着心下怜惜,他有双与先帝极其相似的眼睛,这样的眼神,充满着不愿意,可那个人却早已与他的儿子天人永隔,他的儿子与他年轻时一样的桀骜不驯。
“皇上要找的人,姑姑替您找。”她终是于心不忍,说出了可以动摇他的话,她不忍他心里难受,她不忍老祖宗难过。
这浅浅的一句,重重的敲在他心上,再过坚定的心也禁不起她这句话的诱惑,这是他想要的,他立刻抬头期待的看着她的眸子,却未察觉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凄凉,一如当初的凄凉。她幽幽道:“倘若皇上喜欢,可以纳进来,姑姑给老祖宗说说,老祖宗许会准的。”
“姑姑所言可真?”他心里渐生的兴奋难抑,也难以抑制她心里微微的恐惧,她尽力平稳心绪,安慰自己这只是他一时兴起,若是老祖宗见他如此将会如何?
“姑姑对皇上说过的话,何时有假?”
她话音刚落,都不及嘱咐他便快步窜起身来,拔脚大步跑出了乾清宫,声音老远传来:“朕这便去跟皇祖母应了这亲事!”
“皇上!皇上!慢些!”苏墨尔好气又好笑,索性不喊了,坐下身来酙了茶抿了一口,不由蹙眉:“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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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爷,您...”
太皇太后本在逗弄笼中鸟儿,听了这太监的声音,嘴角勾起,对鸟儿说:“苏墨尔办事儿就是麻利。”
“皇祖母,皇祖母,孙儿答应这亲事!”未见其人闻其声,用于他此刻便贴切至极。他兴冲冲的跑进正阁来,见她在戏鸟,面上展颜,走到她面前来:“皇祖母,孙儿答应索卿家的亲事。”又重复一遍,生怕她未听见。
她依然逗弄鸟儿,也不看他,故作对鸟儿又说:“小东西你瞧见了没,皇上乐得把礼数都给忘了。”
皇上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鞠身道:“孙儿不肖,给皇祖母请安。”说着,面上的笑颜却也舍不得褪去。太皇太后转身到坐榻上,意欲提那鎏金茶壶里的茶水来倒。
“孙儿来。”
他喜悦万分,将茶盏拿来倒了茶恭谨的递给太皇太后。
她接过茶吹了一二,轻轻啜了一口,才悠悠道:“孙儿,你说皇祖母该如何说你是好,昨个还口口声声的所老头,怎么,今儿个就换成索卿了?”
“皇祖母您别调趣孙儿了。”他腼腆低下头,自然没瞧见她面上毫无表情。
只是一瞬,怒喝声便下来了。
“这不是调趣!”她将茶盏用力敲在榻台上,滚烫的茶水三分有二都泼出来,就是洒在她的手上,她亦无动于衷,只是沉下脸来凝视着他。皇上一颤,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愣愣的僵着脸不知所措般望着她的手。
“皇祖母...”
她的语气不复适才平静似带有戏谑,冷冽地如一只寒窑里的手紧紧揪着他的心:“人最大本事不是待见自己喜欢的人,而是待见自己不喜欢的人。你这般喜怒怨恶于言于表,怎该是帝王之态?不喜别人把你当小儿,自个儿就休要做些娃娃之举,你若再会如此行事,切会要了你的命!”
他错愕的望着她,心下喜悦一时被驱走,只剩渐生的惧怕,这是她的皇祖母,如之前一样,她往昔的亲善是不可僭越的,他敬她,亦畏她。
半刻,太皇太后才闭上眼顺息了了,不知是可怜他,抑或无力多言,倚靠在榻上,一语不发。顿时整个慈宁宫静得只有炉子里栗炭跳跃的声音,如他心底一样。
“哀家要歇会儿,回去吧。”
简单的一句便要赶他走,她无心听他分享他内心的喜悦,也绝心不会。
他缓缓的下了榻,托着凝重的步子往外走...
“七月初七下聘,你好生料理着。”
她的声音又复平淡,却也丝毫没有温度。他站在门口,许久,深深呼吸,轻应了一声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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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爷,奴才细查了许久,可就不见陈姑娘下落,您说...”
“是你将这事告诉苏姑姑的?”
梁九功话未完,他就反问。
“奴才错了,不过奴才给万岁爷保证,老祖宗定不知道这事!”他举手发誓。
皇上轻笑,又斜瞅着他:“你以为个个与你一样猪脑子,苏姑姑知道了皇祖母会不知道?”梁九功低头认错,他深呼一口气,豁然笑道:“你可知道,这次只要找回她来,她便是朕的了。”他掏出一个小小的纯色荷包,拿出瓷镯,同样望得出神。这次只要是皇祖母保的,当是不算自己跟常宁抢,自己自然不消顾忌这份愧疚。
他一定要在常宁之前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