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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姽和青玉本打算今日就启程去沅西,但见沈北竹一晚上睡在院子里,早晨起来还一副虚亏的样子,决定再缓一天。
“今晚可要睡好。”言姽叮嘱道。
沈北竹点头。
白日里,沈北竹去睡回笼觉,言姽再次来到他昨晚上躺着的地方。
当时她看沈北竹虚惊的样子,便没有开口。
“这里有一股很强的鬼气。”言姽说。
她将青玉一同叫来。
“你昨晚有察觉到什么吗?”言姽问。
青玉闻言低头,讪讪道:“没,我醉得太狠了。”
一睁眼,天都亮了。
“这里之前是鬼宅,留下些许鬼气很常见,现在看来,未必是之前留下的,是这宅子里还有邪祟。”
沈北竹睡得并不安稳,喉咙里像是有细小的针在扎一样,呼吸之间都是刺痛,眼皮沉重着,听到言姽进来,也无力睁开眼睛。
“染了风寒。”青玉给他诊看后,说道。
“那就等他病好了再去沅西,让人去抓些药来。”
言姽和沈北竹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煎药的事只能让青玉去。
青云山上的道士从小就要学会很多,包括煮饭,师兄弟们分配着来。
青玉是个例外,他天赋高,不是修炼就是在修炼的路上。
庖房里,青玉已经煎坏两副药了。
其他一切都好,就是火候掌握不好,不是柴加多了火太旺,就是火熄了。
言姽进庖房时,就看到青玉脸上像个小花猫一样,额头和脸颊上沾着黑灰。
这副药估摸着也煎坏了,从浓浓的药味里,还有股锅底糊了的味儿。
“咳咳,阿,阿姽。”青玉被呛得眼睛都睁不开。
言姽进来的时候火旺得从灶台口冒出来,就这一会儿,火已经熄了,浓烟漫得屋子里都是。
青玉洗了把脸,“要不去刑府请人来煎药吧?”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烧过火,只是鬼宅里的灶台和青玉山的不一样,他控制不住火候。
“行。”
言姽转身,拇指指尖在中指指腹划了下,一颗血珠冒出来随后蒸发掉。
青玉正疑惑她为何要这样做,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鬼气正往鬼宅来。
刹那间,一只全身绑着白绫、披着黑袍的鬼影恭敬地出现在言姽面前。
祸心看了眼青玉,听从言姽吩咐去庖房煎药。
从火生起来到保持中火,就是随手打开火折子的时间。
青玉比起祸心,此时更对它怎样将火生起来更加好奇。
“要先将门关上,外面风大会将火烧得很旺。”祸心拿起吹火筒,“这个东西堵着了,吹不出气,外面再不刮风,火就会灭了。”
“原来如此。”青玉恍然大悟。
祸心在灶台前烧着火,青玉坐在一旁看着。
很奇妙,他一个道士,居然和一只厉鬼在庖房里煎药。
“药煎好了,你可以给沈世子端过去了。”祸心指着灶台上的药碗,“他染了风寒,我再靠近他只会让他病情加重。”
“好,多谢。”青玉回过神,端起药碗离开。
祸心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小道士怎么呆呆的?
沈北竹吃了药,精神好了些。
“你最近咋总是染风寒?”言姽怀疑道,“年纪轻轻身体就虚了?”
“怎么会!”沈北竹硬撑着一口气提起精神,也不能坐实他虚这件事。
“祖宗。”沈北竹犹豫了下。
言姽:“说。”
沈北竹:“你和青玉道长昨晚睡得很好?”
言姽点头:“当然。”
沈北竹松口气:“那看来我昨晚就是做噩梦了。”
关于昨晚的事,言姽也正好想要问沈北竹。
“噩梦?”沈北竹将他碰到的事告诉给言姽。
“你说你睡得偏房在青玉睡的屋子的左面?”言姽皱眉,“你确定?”
沈北竹点头:“当然,那么吓人的梦我还是第一次做,感觉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心里泪流满面。
“那行,你再睡会儿,我去瞅瞅。”
言姽沉着脸离开。
今早她起得最早,先找到了青玉。
那个院子她去过,两件偏房都在主屋的右面,而左面只有一面墙。
她从青玉的院子出来,往左边走。
是之前鬼新娘还在时,那个有秋千的院子。
院子里的秋千还留着,被匠人收拾了一番,在秋千周围架起了一个葡萄藤,上面的叶子长得茂盛,将秋千盖着,留下一处凉荫处。
见有秋千,言姽就坐在上面悠了会儿。
“老大,这座宅子是处聚阴地。”祸心出现,环视着宅邸,“只是有一些不受欢迎的客人。”
祸心是言姽身边最全能的,没有它不会的事,包括烧火做饭。
“那你就待在这宅邸里,等我离开后,会在这里设下阵法,不会有其他邪祟敢靠近。”言姽低语,“只是现在,我想知道谁敢不经过我同意住进我的院子里。”
之后,言姽和祸心在宅邸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有邪祟出现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儿?”祸心奇怪,“真的只是沈世子做梦梦见的?”
“这股邪气是从哪儿出现的?”言姽同样不解。
宅邸里有不寻常的鬼气,但他们就是找不到鬼气的来源。
在青玉的院子里,那股鬼气在左边。
在秋千的院子里时,那股鬼气又在右边,中间只隔着一道墙。
言姽此时就坐在这道墙的墙头上,两边都能看见院子,中间并没有沈北竹昨晚睡的偏房。
当她坐在墙头上的时候,那股鬼气又好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老大,也许是有鬼打墙。”祸心想了下。
言姽:“嗯?”她还未曾见过这样的鬼打墙。
祸心飘到后院的池塘边,在池塘里设下一个阵法,之后飘到池水里去。
言姽皱眉看向池塘底,一眼就能看到池底,但不见祸心的身影。
祸心猛地从池水面飘出来,拉着言姽的手腕往池水里拽下。
正当言姽以为衣裳要湿了的时候,一晃面前依旧是宅邸的后院,池塘就在她旁边,祸心也飘在身边。
在言姽跳下池塘时,天色还是晌午,此时宅邸里的天色却是黄昏
一种即将入夜却永远都不会入夜的景象。
“这就是鬼打墙?”
“是。”祸心点头,“以我的鬼力只能将宅邸维持在黄昏的时候。”
若是想要维持得和阳间的宅邸一样,连天象都一样,就只有言姽才能做到。
祸心领着言姽回到阳间的宅邸。
“这虽说也是鬼打墙,但却与鬼打墙不同,我们一直称为鬼境。”祸心说道“鬼境相当于是厉鬼的体内,进了鬼境没有主人的同意无法出来。”
“那小竹子是?”
“大概是那只鬼放过他了。鬼境并不好找,就算找到也很难进去。”祸心说,“通常是我们用来自保。”
万一被言姽这样的鬼王追杀,除了自投罗网,就只能设下鬼境躲在里面。
越是鬼力弱的鬼,设下的鬼境就越小,虽说不会被找到,可今后都只能困在狭小的鬼境里,直到维持鬼境消耗尽所有的鬼力后魂飞魄散。
“虽说它一直不出来,可总住在我宅邸里算咋回事儿?这宅邸买来我还没好好享受呢!”言姽不乐意。
“以你的鬼力,可以直接将宅邸里的鬼气灭掉。”祸心幽幽道。
无差别攻击,整个宅邸除了言姽谁都别想活。
“那算了,还是给它留条活路吧。”言姽泄气。
回到庖房里,祸心在给几人做饭,言姽和青玉在一旁闲聊,将鬼境的事跟他说了。
“会不会是鬼新娘?之前我们不是还不知道鬼新娘是不是真的魂飞魄散了。”青玉猜测,“也许她为了躲难才在宅邸里设下鬼境?”
言姽摇头,“不是,之前宅邸里的鬼确实都不见了,没有例外,这次的是突然出现的,应该是匠人装屋子的时候设下的。”
“希望它不会出来害人。”青玉说道。
言姽冷笑:“在我这里只有再一,没有再二再三。”
晚上的饭菜不知是谁做的,很合沈北竹的口味,他还是头一次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连添了三碗饭。
吃饱了人就有力气了,沈北竹摸着肚子起来到后院里转悠消食。
只他一个人觉得无聊,就想着去找青玉,刚来到青玉的院子前,他又听到昨晚的奇怪声音。
“嘎吱嘎吱——”
沈北竹得了教训,转身连忙离开,只是刚走了两步,昨晚那种身子像是傀儡一样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他看到双手缠着透明的线丝,每个关节都有,像是木偶戏里的木偶一样。
线丝再次绷直,控制着他的身体机械地走动,转身来到昨晚的偏房里。
他的脖子上也有线丝,线丝控制着他抬头,看向数个被线丝挂在房梁上的东西。
瘦长可怕的四肢,细长的眼眶,没有嘴巴的脸。
沈北竹转动眼珠,不敢再往上看。
那些被吊在房梁上的人偶,就是他之后的下场。
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合不上只能眼珠看向别处,一个松子一样的脑袋爬到他眼珠看向的位置。
缓缓凑近。
高挺到可怕的鼻梁就抵在他下巴上。
人偶木头纹路的身体像是人皮的触感,还带着潮湿阴冷,像是泡在水里再捞上来的尸体。
它的脑袋又一次在沈北竹眼下张开七腮鳗一样的嘴巴,血盆大口能一口将他的脑袋啃下。
人偶嘴里的阴冷带着血腥味的气味扑面而来,沈北竹堂堂世子哪里受到过这般委屈。
此时的他无比想念言姽这个祖宗。
“叮——”
在人偶的血盆大口包裹着沈北竹的脑袋,正要一口咬下的时候,沈北竹的怀里发出血色的光晕,刺在人偶身上。
人偶惊恐地身子迅速退到房梁上。
它脸上的下巴已经被血光侵蚀,只剩下半张脸。
地上的沈北竹再次不见了踪迹。
“他咋又睡出来了?”沈北竹迷糊中听到言姽的声音。
等沈北竹意识回笼时,身子无力,喉咙又是连呼吸都在刺痛。
“药不管用啊,这才过了一天。”沈北竹气道,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再管用的药也经不起你天天晚上睡外面,又做噩梦了?”言姽问道,“这次做的啥梦?”
沈北竹回想了来到宅邸后出的事,迟疑地问了下,“那不是梦,对吗?”
言姽点头,“就你遭殃了。”
沈北竹:“……”谢谢啊,告诉他让他知道就他倒霉。
“有你和青玉道长,怎么就让我遭殃了?”沈北竹有些委屈。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再厉害也不懂那些鬼计。”言姽耸肩。
在找到沈北竹又睡在外面后,青玉就去想办法解决鬼境。
“阿姽,你快去看看。”青玉跑进来。
言姽不慌不忙地起身,跟在青玉后面,一直来到那个有秋千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