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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瞳推盏而起,走向东侧栏杆,手扶石刻雕栏,极目东望,青黛色的山峦矗立在刁河北岸,河水像一条袖带般光洁如练,在阳光的下波光粼粼,蜿蜒曲折绕山而行,近处各色的山花依然怒放盛开,在春尽夏临之际,燃烧着自己最绚烂的色彩。
“奏平商调,清平乐。”谢瞳轻声说道,唐末后期很多文人开始转向吟赋长短句,其比之格式单一的五言、七言更加灵活,配合音乐更能表现出诗人的变幻的情绪,长短句的对比使诗句更加形象传神,词风带动曲风变化,赋予了音乐更多的创作空间,因此这种长短诗词也很受乐人们的欢迎,各种词牌交相传诵,清平乐既是其中之一。
几声清脆的琴筝在乐人指下如清泉流出,谢瞳负手脸面朝阁外,和着丝竹之乐,吟诵道:“青山寂寞,几多春花寥落,群贤高座,斯人神独萧索,白骨饿殍盈荒野,忍看酒肉杯盘垒落,平沙漠漠鸟穿林,何时百姓安乐???绿水横波,两岸芦荻瑟瑟,烽烟迭起,将士枕旦持戈,壮士冒死锋镝间,老幼赢弱填沟壑,国势且应看东南,英雄孤城枯坐。”吟罢曲中,席上静无人声,谢瞳眼中含泪,强自一笑:“扰诸公佳筵,瞳有军务再身,不敢多留,此地暂别,来日还当叨扰。”说罢一拱手,施施走下阶去,留下了一班淅川官吏面面相觑,李琛叙神色尴尬不已,一手持杯,看着这位不给面子的谢瞳身影,咬着细牙嘿然冷笑。
从淅川出发一路东南而去,行至半途,看看夕阳的余晖已将山川原野都涂抹成绛红色,晚归的倦鸟扑棱棱黑簇簇地飞入沉沉的林中,一行人持戟而行,郁保明前面开路,谢瞳在马上打着盹,一个身边的老亲兵凑了过来,伸手牵了马缰,说道:“大人,山路崎岖,马滑易惊,小的来与大人牵马。”
谢瞳看了一眼这个亲兵,满脸胡须软盔沿帽低垂,看不清样貌,只看身形还是比较熟悉,也就没在意,任其牵着马向前。谁知这个亲兵越走越慢,渐渐二人竟落在了队伍后面,谢瞳发现时已经天黑,前面火把星星,粮草车跟着火把一起前行。
谢瞳正要怒喝亲兵偷懒,只见这位亲兵将头盔一掀,仰头向谢瞳看去,借着远处灯光,谢瞳勉强分辨出其却是前天失踪的许唐将军。
这一惊非同小可,可许唐赶紧做手势噤声,谢瞳又惊又奇,压低声音问道:“许将军怎会如此打扮?同行军卒们呢?”
许唐见问,虎躯一震,双目含泪,抱着谢瞳的腿,嗬嗬痛哭,他不敢出声,只是咬着嘴唇,发出呜呜声音。谢瞳见此,更是被唬了一跳,低声问道:“怎么了?莫非你打败仗,所以怕虞侯大人怪罪,特地来我这里求情?”
许唐凑近低声答道:“大人,咱们中了唐军的了!”
这句话像一道霹雳,惊的谢瞳差点从马上跌下来,赶紧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快点说,捡要紧的说。”
许唐靠近了些,咬着牙对谢瞳说道:”咱们昨天碰见的根本不是流寇,而是杨复光派来劫粮的唐军,他们装扮成那样,引卑职前去厮杀,结果在林后被其围困起来,百十个兄弟都折在那里了,我冒死逃出生天,前去淅川搬救兵,谁知这淅川令已暗中投降唐军,假意敷衍,暗中却在饭菜中做手脚将我麻倒,囚进水牢,打算过几天献给杨复光,前天夜里,末将发现牢房一侧窗户木栏有些许腐烂松动,料是牢房常年阴湿缘故,末将试着拗断窗栏,竟然得以逃脱,末将当时愤恨不已,准备为国锄奸,在这个挨千刀的淅川令身上捅他十七八个窟窿,于是就趁夜摸进了县衙府内。”许唐越说声音越低,谢瞳不得不伏在马上,侧耳倾听,内心却如同沸水般,稀里哗啦翻个不停。
“黑夜中我在县衙府内摸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李琛叙的卧房,东拐西拐中竟然走到了一个靠水的亭榭旁,亭内挂着几盏风灯,几个人在里面饮酒,我突然听见李琛叙的笑声,当时头发都要炸了,顺手摸了摸从牢房出来杀死巡卫所夺的腰刀,悄悄拔出来,俯行过去,只听见其中两人正在欢笑,一人说道“大人妙计,此计若成,不但粮草无忧,邓州也是在吾等囊中亦。”末将一听此话,顿时不敢造次,潜在附近草从间,侧着耳朵倾听,只听见李琛叙笑道:“韩建将军诱走许唐是第一步,危难之际,谢瞳绝处逢生,加之前几天王建将军已经乔装成淅川齐军与其斥候相遇,谢瞳定然信之不疑,不会绝望之下焚烧粮草,这是第二步,保住了粮草,待谢瞳来后,受伤将士必然无法运粮,我再安排军士协助运粮,这边趁机将粮食换为沙袋,真正粮食沿水路直送杨大人军营这是,第三步,最后才是杀手锏,王建大人装作运送军,这五百名军士可是忠武军中精锐之士,一旦运粮入城,暗中开城放入唐军,朱温再厉害也禁不住我们内外夹击,邓州必破。”末将俯着身子,听罢大惊不已,此时若动手怕与书记不利,是以乔装为亲兵,特来报信,十万火急,如何行事,还请谢书记定夺。”
谢瞳怔怔听了半晌,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行此计谋之人心机真是令人胆寒,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堕其彀中,如果自己真的引着这五百唐兵入了邓州,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粮食已失,邓州必不可守,然则如何阻止唐军偷袭才是当务之急。
谢瞳在马上思索片刻,阴沉着脸,低头对许唐说,这个郁保明应该就是你口中提到的王建,趁着天黑,你换了我的衣服,靠近他身边,若能除掉此人,唐军必然受挫,偷袭邓州必不可行。许唐点头道:“此处离邓州快马不过三个时辰,书记可从山间小路抄过去,骑马一个时辰即可到邓州城北,只要氏叔宗他们得到消息,王建便无法下手。你我两人各行其事,如我失手,也不至于无人传达消息。”谢瞳知道群敌环侧,不管行刺能否成功,许唐也必无生还希望,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恨不能助其一臂之力,只好含泪点点头道:“将军保重,瞳必不负将军所托。”遂与许唐换了衣服,谢瞳悄悄掉转马头,打马右拐,顺着一个齐军熟知的山涧小道,直奔邓州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