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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淮南,扬州府内,散了酒宴的高骈正在其院后花架旁的软榻上恬歇。
一连数日江淮一线州县率皆上报捷闻,某地斩杀百名乱军、某处数十乱民归降,这里面有一些奏报高骈一看就知道非常假,但他并不想点破,营造出一个上下一致的和谐氛围,他觉得也是很有必要的。
张璘早先报来黄巢困窘异常,希望朝廷诏安的消息,自己已经暂代朝廷同意了,只要黄巢放下兵马,那还不是一个进入笼中的老虎,随人摆弄?可后来黄巢竟然摆了自己一刀,假降,那就不能怪自己狠心了,此番高骈对张璘下达的命令就是将黄巢军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高骈正想着,突然睁眼瞥见环廊角门处正站着一个应门小厮,正抓耳挠腮地不敢进来却又急不可耐。
“什么事啊?”高骈有些生气,这么个毛躁脾性,怎么做的好应门。
听见高骈声,那人立即如同蒙了大赦般跑进来,“节……节帅,不好了!”其说话也因激动而变得结巴起来。
“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高骈愠怒着问道。
“张将军阵殁了!”
“哪个张将军?……张璘?!”高骈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当其突然意识到有可能是张璘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恐惧从头凉到底,“哎呀!”高骈猛地翻坐起来,两眼死盯着报事小厮,眼中充满了不安和焦虑。
“是。”小厮低声答道,然后将军报递上。
高骈夺过军报细细看着,当噩耗被证实了之后,巨大的失落随之而来,自己手下的这个常胜将张璘就这样倒在了黄巢军手上,如今可怎么办?
高骈立即想到了一个人,自己的军师吕用之,应该赶紧招其进来议事。
“快,去找吕用之,让其速到院后书房内议事!”高骈火急火燎地吩咐道,应门小厮答了一声便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绿荫楼台,香花水塘,景色依旧,然而高骈却没有了之前的那个心情,看着这些景物顿时感到索然无味。
知道高骈急招其议事,吕用之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这是要与其得道的身份相对应,作为高骈求道路上的引导人,让高骈多等一会儿,那又有什么的呢?对于高骈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嘛。
吕用之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很适应,早年的家道中落使得其尝尽了世间冷暖,亲朋白眼,在那些凄苦挣扎的日子里,他就曾发誓一定要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有志向很好,可是也要有实力,吕用之的情况很窘迫,没钱没文化,没背景无靠山,属于非常纯粹的**丝。
在动荡的年月里,想要出人头地,正常路子走不通,那么就需要另辟蹊径,吕用之选择了一个非常神秘的学科,道教学的神仙专业。
这个学科很特殊,在世人看来这些人都是很另类的人群,在中国的道教神仙中,很多神仙卓尔不群,他们有的衣冠楚楚向世人呈现得道殊世风采,但也有的人行迹猥琐龌龊,在市井间等待寻觅度化的世人。
宗教是最容易拉近人们之间距离的手段,在崇高神秘的神仙面前,任何人都是蝼蚁蚍蜉,任你是皇帝大官,也要最后面临终极结局——死亡。
人们在宗教的氛围中可以超越阶级、贫富、贵贱等距离,成为亲密的姐妹兄弟,这就为起点低,出身贱的吕用之提供了一种可能,一种可以直接与权贵结交并得到提携的机会。
当然,没有一点本事就糊弄人是不行的,想扮演神仙,那就要有神仙的手段,吕用之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九华山上的方士牛宏徽,在这位老师的门下进修了好几年,学会了一些鬼神之术(障眼法)。
后来吕用之便下山闯荡,他这个人还是很有头脑的,毕竟广陵城(扬州)地界上不止他这一位“神仙”,繁华的城内自然不乏道士们的身影,在这三教九流的地面上混,拼的是智慧和阴谋,谁最狠最狡猾,谁就能笑到最后。
通过阴谋和暴力,扫平了一切障碍和竞争,吕用之结成了自己的小团体,这个宗教团体内有着明确的分工,宣传、造势、托儿,还有一些专职扮演大神的演员(张守一、诸葛殷),在这个神仙演艺团体内,吕用之是首席演员兼负责人。
这些人除了拥有变戏法的过硬技术外,最大的特长就是忽悠,谁都不是傻子,能把一个普通人忽悠成傻子,听其信其,这就是本领。
俞公楚就是第一个傻子,当其看到了吕用之这么神乎其神的手段之后,深知高骈喜好的俞公楚就迫不及待地将其推荐了上去。
杀了那么多人,虽说军人本职是战争,但手上沾满了血腥的高骈还是有着深深地不安,他想通过一个渠道疏解自己的淤堵和不安,寻来找去,只有宗教的神秘性才能安抚自己内心的惊悸。
宗教最大的功效在于在潜移默化中使人逐渐沉湎其中,无法自拔,从一开始接触到最后笃信成仙,随着年龄增长,高骈也慢慢开始考虑死亡的问题,怎样才能长生不老成为了权贵们永远追逐的问题,高骈也不能免俗,丹炉、炼制成为了其府内的日常之一。
有了求仙的诚心,就剩下神仙的到来了,高骈每日期待着,在其虔诚地祈祷中,其终于等到了蹁跹而来的吕大仙。
俞公楚恭敬地领着吕大仙进入了节帅府内,其信誓旦旦地向高骈极力推荐着吕用之,毕竟是由自己的,以后吕用之万一发达了,能不念着自己的好?俞公楚美滋滋地看着高骈对吕用之的大加赞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吕用之一面回想着往事,一面信步走在后院的回廊之间,宽大的法袍拖在地面之上,轻带着周边的尘土和树叶,使得袍泽的边角有些肮脏。
“大师,您可来了!”高骈早已在房门外等候着,看到了吕用之,其眼神中顿时泛出了异样的光彩,连忙走上几步,迎着吕用之向房内走去。
“铛”法罄响起,院门悄然掩闭,满树繁花在夜风的轻袭中,铺落了一地,屋内高骈和吕用之的商议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不为所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