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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州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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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备薄弱的淮南在前次叛军袭扰中,被吊打得毫无还手能力。在兵临城下之际,令狐綯亲自站了出来,他决定,用自己的威信和人格,对庞勋进行一次忽悠,作为两朝元老,曾经的朝廷宰辅,庞勋对自己这块招牌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令狐綯知道庞勋想要什么,不就是节度使嘛,那你别胡闹了,我来替你求情,咱这张老脸,朝廷多少还会给些颜面的,但前提是你可千万别再侵扰淮南了。

    庞勋接到信后倒真的放弃了进一步南侵,他觉得令狐老大人办事应该还是靠谱的,毕竟是朝廷大员嘛,他哪里知道越是朝廷大员,厚黑方面的技术越是精湛,黑你庞勋没商量。也正是这段平静的时间,为马举领兵南下救淮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脸也卖了,计谋也得逞了,但此时的淮南已经不适合令狐綯这样的文人继续呆下去了,淮南的军队正在整备聚集,他们准备在徐泗的南边,撕开一个缺口,给叛军以致命的打击。

    残酷的战争需要铁血的武将,马举便顺势被朝廷推到了最前面,接替被分配去洛阳养老的令狐綯(戊戌,以前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令狐綯为太保、分司)。

    咚咚咚咚,震天的擂鼓声将疲惫的叛军和泗洲城守军纷纷惊醒了,人们顺着鼓声向南望去,眼前的景象令大家都不由地长大了嘴巴。

    宽阔的淮河水面之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百艘船只,艨艟、楼船夹杂其间,唐军的旗帜在河风的吹拂之下,猎猎作响,淮南的数万唐军大举来援。

    王弘立看着如此庞大的援军,果断选择了退守,可惜他退的不够远,而且防守明显不是他的长项。

    很快,渡过淮河的唐军便把叛军的军寨围了起来,木质的栅栏在一顿暴烈的火攻之下,立时灰飞烟灭,马举平静地指挥着唐军,对叛军进行无情地剿杀。

    烟熏火燎的寨中,王弘立拒绝了吴迥突围撤退的建议,他不愿再次品尝战败的苦果,柳子的溃败曾让其辗转难寐,懊悔不已,战死的将军也比忍辱偷生的将军更痛快。

    如今,当唐军的兵锋再次击溃了已方军队之时,绝望到了极点的王弘立反而感到了一丝释然,既然自己是徐州军最锋利的矛刃,那就勇敢向前吧,哪怕最后刃断骨碎,也绝不退缩半步。

    王弘立带领着亲军护卫们杀向了坍塌的寨门,冲向了涌进无数唐军的地方,血肉、喊杀声、以及哀吼交织在一起。唐军的队伍如同一条行进着的河流,突然在途中遇到了一块大岩石,顿时浪花激溅,然而经过短暂的滞涩之后,很快便继续奔流向前而去。

    吴迥没有回头,他知道短暂地嘈杂之后的寂静意味着什么,别了,王弘立,一路走好,他心里默默地道别着,手中的缰绳再次拉紧,向西北面的徐城方向疾驰而去。

    马举放缓了缰绳,轻策座下的战马缓步向前,一直走到了泗洲城门之前,他抬头看了看这座残破的城池,焚烧的黑烟已经将城墙涂抹成了杂色,断壁之间填充着木料碎石,一些门板也被堆砌在城楼之上,封堵着碟垛间的缺口。

    自己当年从淮南北上天雄军赴任之时,曾经路过这座淮泗重镇,期间物阜人盛,商贾云集的景象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如今物非人也非了,昔日繁华之地,如今沦落为炼狱战场。

    立在泗州城头的军士们看到了唐军的大胜,众人兴奋之余忍不住掩面而泣。七个月了,整整半年多时间里,泗州城如同一个孤岛被困隔在叛军的势力范围之内,日夜应对着叛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将军战死了,校尉补上,校尉战死了,兵卒继续上,一个个熟悉地战友阵亡在一次次的防御战中,每当从城楼上抬下阵亡的袍泽们之时,大家的心里都不由地疑问着,下一次会是谁将我从这里抬下去?

    在一阵唏嘘声中,泗州这座千疮百孔却始终未被攻破的大门,颤巍巍地被打开了。杜慆和辛谠带领着阖城的官员、将士、民众一起出城迎接王师,在围城艰难之时,城中的每一户人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官绅还是氓夫,每个人都曾经在城头上奋力搏杀过,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马举看着这群面容憔悴的人们,脸色肃然,他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跳下马来,向杜慆拱手示意,“杜大人,苦守孤城,实在辛苦。”

    杜慆整了整污皱的朝服,深深一躬,“为朝廷效力,幸不辱命。”

    泗州城,这座艰难困守却始终未被屈服的重镇,终于彻底解除了围困,朝廷方面对庞勋的包围圈又缩小了一点。

    而此刻庞勋还不知道南部的溃败,之前那么轻易就击溃了北部的唐军,让庞勋产生了一个错觉,那就是己方的战力还是可以的,自己的威名确实非同凡响。在这种惯性胜利思维之下,庞勋开始思索着下一个该先打败谁呢?

    那就选康承训吧,这个一直威胁着自己的敌人,这个沾满了徐州军鲜血的仇人,庞勋一想起柳子失利,两眼就直冒火光。

    小小的萧县,在晨昏暮色之中迎来了庞勋的大军,朱氏兄弟肯定也都目睹了这支大军的风采,没有统一的着装,懒散的神态,涣散的纪律,这哪里像是支要去打硬仗的军队?

    庞勋以萧县为作战部署总指挥部,马上下达了一份作战命令,令襄城、留武、小睢诸寨兵数万人,以二十九日迟明攻柳子镇。

    如果是正规军的话,军事保密工作则是军队里面的一项要点,古人传达军令有多种方法,例如飞鸽传书,专人传送,竹筒火漆,碱书蜡丸,一切的军事消息仅仅限于上层知晓,军事指令的泄密可能性不大。

    但很显然庞勋带领的这个队伍素质确实不高,信使还未出营帐,这个决战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营内,要打大仗了。数万个人就有数万张嘴巴,这么多嘴巴难免有个别会漏风啊!

    第二天天亮,萧县城外叛军例行清点人数,丙戊营内少了一个人,一个从淮南军投降过来的兵卒。但这并没有引起该营校尉的过多重视,因为其他营帐也常有逃兵,这些硬拉强征的士卒们,说白了大都是市井之徒,哪里真正见识过血肉飞溅,头颅乱飞的场景。在死亡的威胁下,很多人表现出贪生怕死,畏缩不前,营内稍一放松警惕,就有人冒死逃亡,因为对他们来说,逃跑或许能够躲开守卫,有一线生机,如果留下来随军长年战争过后,则百死无生。

    校尉没有声张,只是让人悄悄将此人的军粮收帐,也未向上报告,留着这个名额,还能吃个空饷,也挺不错。

    少个把人,就算打起仗来,也不会因为少这一两个人而妨碍大局。

    然而这个人还真就影响了整个战局,他的逃亡方向比较明确那就是西南方向,柳子镇。

    康承训提前得到了叛军进攻的准确消息,经过短暂的核实,他觉得这个消息是真实可靠的,当夜,唐军的中军大帐彻夜灯火通明,帐外的数百名持刀卫士将军营围护的密不透风,帐内一个设伏围杀叛军的军事谋划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

    二十九日,过了子夜,连夜行军的襄城、留武、小睢等寨的军队陆陆续续地提前到达指定地点,为表示对领导的尊敬,他们比庞勋约定到达的时辰早了一些,所有人都耐心地等待着后续大军的到来。

    夜风吹拂着原野,寒星寥落地挂在空中,黝黑的四周一片寂静,让疾行了一夜的叛军感到了一丝安逸,在枯燥地等待之中,一些人开始打起了盹。

    “嗤!嗖!”一支响箭从附近的坡地陡然射出,穿云而入,尾端拖着尖锐的鸣响。

    无数支火把顿时出现在了叛军营地的四周,火把照亮了这些盔甲鲜明的军队,他们看着惊慌失措的叛军保持着沉默,这沉默令人恐惧、发冷。

    “杀敌!”随着唐军发令官的传令,四周的唐军开始行动起来,冲击中的大军不停地压缩着叛军的防御营地,在无数次挤压、碰撞之后,叛军的营地如同一只盛满水的水袋,嘭地一下被挤破了。

    满身血污的叛军将卒们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在这条血路之上,倒下了无数同伴,剩下的人只能踩着他们的头颅和尸体,拼命逃亡。

    生或者死,这是战场之上的一个不变选择。

    天色微明,庞勋的队伍终于赶来了,他来的真不是时候,各寨的军队已经被唐军击溃,驱散,残留在约定地点的是大量的尸首,残肢散落在各处,头颅滚落在一旁,大片大片的血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

    庞勋等人看着这个如同炼狱的景象,有些措不及防,而不远处数万唐军正肃立在坡上,对庞勋的军队形成了威压的态势。

    双方保持着沉默,在沉默中互相对峙着,这是一场生死决战,至少对庞勋是这样的,因为这一战,数万兵士们已经

    是自己的压箱家底了。

    唐军先开始动了,几乎在同时,庞勋的军队也开始了骚动。

    在这段沉默之中,双方军士在心理层面进行了激战,论实力不如唐军,论地势自己又处于下风,论战力前面大批阵亡的袍泽就是自己这些人的榜样,眼看着唐军的刀锋就要再次递过来,怎么办?

    跑呗,逃命吧,大溃逃在还未接触唐军兵锋之时便开始了,管你天册将军、大会明王呢,保着自己这条小命才是正道。

    在战场上绝望除了会化作偶尔的勇气,更多会使人丧失掉坚持的动力。

    又是一场追杀,剿杀,这个对于康承训来说,难度不大,之前也温习过几次,因此操作起来得心应手,杀,一直杀得叛军横尸遍野(僵尸数十里,死者数万人。勋解甲服布襦而遁,收散卒,才及三千人)。

    这是一场有决定性意义的战争,在日益窘蹙的情况之下,叛军再次输掉了这场危机之战,从此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在此之后,徐泗地区的格局开始了重新洗牌。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随着风意转暖,一些草木也随风倒伏,墙头那些摇摆不定的小草们表现得更是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