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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总是在人们最绝望的时候姗姗来迟,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在辛谠等人已经认命了的时候,一丝风吹乱了辛谠额前的乱发。
转风向了!
辛谠等人楞了一下,顿时大喜过望,“快升帆!”
“转舵!”
帆蓬被缓缓拉了上去,此时风吹的更紧了!刚扬起的帆布立时便被吹鼓成了满帆!小舟如同离弦的弓箭,加速向东驶去,身后的箭矢纷纷落在了水面之上,留下了点点水痕。
辛谠等人的舟小,轻便,借助风势速度很快,而叛军的楼船体积庞大,扬起风帆来也难以行驶的如同小舟一般,如同数个喘息的老人,在追赶狂奔的少年一段距离之后,最终无奈地放弃撤退了。
小舟过了淮阴,行不多时便掉头南转,沿着运河水道继续南行,过山阳,经高邮,就到达了淮南的治所扬州,一路之上,沿江军船点点,巡弋在河面之上。
当人们得知辛谠等人是从泗州而来的时候,大家吃惊的同时都表达了深深的敬意。
当所有人都以为泗州早已失陷的时候,没人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城池,在大家都认为必然难保的情况下,在敌军的地盘上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不容易啊!
令狐绹看着这位广陵籍老乡,心中对自己辖下出了这么一个英雄而感到欣慰,他对辛谠温和地说道:“兵我是不能借给你了,不过粮草的话淮南虽不富裕,还是有些积蓄的,可以让你带回些到泗州去!”此刻的淮南境内也是一片山雨欲来的样子,庞勋的军队就在淮南境内劫掠着,扬州随时都有被攻击的可能,因此令狐绹也不敢再分散兵力去救援泗州。
辛谠告别了令狐绹,向南而行,润州的镇海节度使杜审权最终同意派遣都押牙赵翼带领两千精兵,前去护送粮草救援泗州。
数艘大船沿着河道向北驶去,船里面装了很多的粮食,足够供给泗州城坚持一段时间了。
扬帆北上,辛谠等人眺望着西北方向,泗州城,如今安好?还能坚持下去吗?
当然能!
因为朝廷派遣的大将们终于来了,先前康承训在屯兵新兴,与叛军将领姚周在柳子一带对抗,最终寡不敌众,撤退到了西面宋州进行防御,但此时康承训的大杀器还没有祭出!
因为这个大杀器被朝廷指派给了另一位将军使用,戴可师。
淮南全境危急,朝廷指派戴可师领着太原、忠武、沙陀、吐浑等部三万精锐兵马火速南下,进入淮南境内与叛军进行大规模作战。
在朝廷优势兵力的攻击下,立足弗稳的叛军们纷纷抛下了占领的城池,从淮南境内迅速溃退北归,淮水两侧,日夜都有大量的军卒们从淮河南岸登船北渡。
就在东面将士们浴血奋战之时,远在西北长安的大明宫内,大唐的皇帝和妃子此时正忙碌地筹备着一场婚礼。
大唐最受陛下疼爱的长公主殿下,已经到了适人的年龄,皇帝和公主的生母郭淑妃千挑万选,为其物色了一位合适的人选,新科进士韦保衡。
“氏族之盛,无逾于韦氏”,唐时韦氏是高门望族,这个韦保衡的父亲韦悫也是进士及第,唐代进士及第非常难,上层拼爹靠关系,竞争那是非常惨烈,下层社会白衣书生们想要鲤鱼跳龙门,更是难于上青天。
能够中进士及第除了门族的照拂之外,韦保衡自身应该还是很有才华的,算是属于那种要才华有才华,要样貌有样貌的高富帅范畴。
皇帝为自己最爱的女儿选婿自然是千挑万选,像韦保衡这种条件比较扎实的,被选上应该不是特别意外,但对其个人及家族来讲,那绝对是非常幸运的,因为驸马的这个特殊身份,使得韦保衡后来的仕途就算是越级连擢,青云直上,也没人好意思说什么。
老丈人疼女婿,那还不是人之常情,况且这位公主殿下还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对其夫婿那自然更是亲睐有加。
唐帝李凗对于这个长女的偏爱近乎于疯狂,当自己还未当上皇帝之时,在尔虞我诈的十六王宅内,平日里每说一句话,迈一步路都要仔细万分,慎之又慎。
每日,只有回到自己的府内,看着这个粉堆玉琢的可怜小人,吚吚哑哑的努力学着说话,让人怜爱不已的模样,李凗才会感到一身的疲惫彻底的放松了,披了一整天的外壳终于卸了下来,他抱起女儿,亲了又亲,此时他是幸福的,他是一个纯粹的父亲。
登上九五至尊后的李凗每每想到那个时期,总是忍不住会心一笑,在同昌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真性情,这是一种在后来其他子女身上体会不到的感觉。
每每这个乖巧女儿在侧,自己便会感到莫名的轻松愉快,这位随着自己从低谷一直走到巅峰的女儿,值得自己去偏爱。
为了表达自己对这个女儿的疼爱,唐帝在女儿嫁妆上面显得很夸张,夸张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奢华,穷尽人们想象的奢华被布置成了一场庄严华美的婚典。
当天,整个长安城内外全部张灯结彩,一早就布置好的金吾卫队们戒严了从宫门到广化里的街道,大唐的子民们从露出缝隙的窗缝、门缝处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事情。
宫乐、喜乐渐行渐近,庞大的送亲队伍从内苑、宫门、沿着朱雀大街一直延伸到广化里内,作为老丈人的唐帝提前已经派人将闺女的闺房布置妥当。
面对着如此慷慨的岳父大人,嫁女还送装修,韦保衡自然是感激涕零,更何况这装修绝对算得上豪装。(窗户皆饰以杂宝,井栏、药臼、槽匮亦以金银为之,编金缕以为箕筐,赐钱五百万缗,它物称是。)
这场婚典在极度奢华中进行着,它用耗费了大半唐庭国库来妆典一位父亲的爱女之情,在阵阵的宴乐声中,在宾客们彀筹交错之际,大唐的皇帝醉眼惺忪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是那么的可爱怜人,可今日就要离开父母嫁人了,他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
唐帝此时肯定忘却了河南道的那场****还在持续着,他肯定不会想到淮南道中那些痛失亲人的寡妇,嗷嗷待哺的孤儿,还有那些沉寂在水中、泥土底下的将士们,他们当中很多人,想必也有女儿吧。
大唐婚宴上的歌舞还在持续着,日中的太阳也渐渐西沉,夕阳在山边投下了一抹壮丽刺眼的霞光,像是对天地之间一切万物的最后礼赞。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