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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甫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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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去理会朝廷的怒火,毕竟长安距离浙东尚有千里之遥,一时半刻雷霆怒火还降临不到浙东地境之内。

    越州城内,郑祇德心情极度地失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他始终难以明白裘甫到底为何能够取胜。

    其实答案也很简单。

    首先从人员结构上来讲,裘甫的部属应该主要由盐匪和彪悍的流民组成,这些人大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敢于拼命。亡命之徒,死都不怕,哪里还会怕拼刀子?

    而郑祇德这边呢,老兵油子,新兵蛋子,没有一个是敢玩命的主儿,加之南方蕃镇多年未经大规模战乱,就算是那些曾经历过战火的老兵们,在江南的和风细雨滋润之下,曾经坚韧的心也随之蜕变软化,慢慢丧失了的曾有战力。

    腐化的军队堕落起来更是要命,自上而下,起哄、闹事、吃拿卡要是把好手,真一提起打仗就立即怂了,这样的军队,还怎么打仗?

    然后从领导层面说,人家裘甫打起仗来,那是身先士卒,抽出刀来和兄弟们一起砍杀,一把手若豁出去了玩命,下面的人谁还敢贪生怕死,因此其命令的执行力很强。

    而郑祇德这方面呢,请注意第一次他派的不是军将而是两个副使,这在晚唐后期很正常。打仗虽然需要强悍的将领,可是节度使们对手下的这些兵将们也不大放心,将领有了兵卒军力之后,拥兵作乱的案例也不在少数。安全起见,还是让自己放心的人带队伍吧,虽然他不一定懂军事。

    这就造成了将不知兵,兵不识将,这种情况下,仗自然也很难以打好。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裘甫的叛乱是有预谋的,并不是临时起意,因此许多工作都做得比较完善,而郑祇德却是仓惶应战,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丝毫没有进行充足准备的时间。

    不管郑祇德如何苦恼,这次裘甫最终赢了,成功确实是属于有准备的人的。

    赢了浙东军之后,裘甫接下来的行为倒是挺有意思。

    他一方面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一方面竟然改元称罗平,

    这种一边自封元帅臣子,一边干着帝王才能做的更改年号,单从表面上看这纯粹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举动啊,正常点的人还真干不出来这事情。

    但其实仔细一想也能解释的通,那就是裘甫攻下了剡县之后,接下来他必须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玩大还是玩小?

    玩大的话就直接攻打越州,捉住郑祇德,跟朝廷彻底翻脸;玩小的话那就是留条后路,攒足实力跟朝廷谈谈条件,弄点好处。

    历史最终记录的是,裘甫选择了玩小。

    天下都知兵马使裘甫大人过足了官瘾,改元的广告也打的天下皆知,粮草军械在不停地积攒之中,事也闹得不小了,声势也造的够大了,可是怎么就不见朝廷的人来谈谈呢,裘甫很是纳闷,这么久了,怎么就没人招安呢?

    因为朝廷对于东南的叛乱,实在没法妥协,终唐一代,但凡中央政府有一点点实力,也会倾其力量剿灭南方的叛乱,粮食问题,关乎生死存亡,这不是可以谈的问题,而是你死我活的选项。

    裘甫还在等待,越州城的郑祇德却已经崩溃抓狂了,两次官军被歼灭,整个浙东正规军已经损失殆尽,躲在越州城内,纵使越州城高池深,奈何没有多少防御的兵卒,最终也难以支持。土军虽然还有些,但战力实在不怎么地,根本无法依靠啊。

    恐惧如同野草一样,开始在郑祇德的心头疯狂地蔓延起来。

    郑祇德一面向朝廷累表告急,一面比较务实地修书向周边邻道求救。

    “兄弟们,救救你郑哥,咱们唇亡齿寒啊,我若完蛋了,大家都好不了。”

    在郑祇德的哀求和威胁下,浙西、宣歙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各自派出军队前往越州支援,(浙西遣牙将凌茂贞将四百人、宣歙遣牙将白琮将三百人赴之。)

    郑祇德毕竟是皇帝的姻亲,有这么一层关系,万一真被叛军攻克城池抓走剁了,周边这些藩镇保不准就和其驸马儿子结下深仇了。

    再说了,越州可是仅次于长安、洛阳的大都市,万一有失,东南动摇,再怎么说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兵将都有了,防御暂时是没问题了,可是新问题又来了,邻镇兄弟单位们的劳务费问题出现了。

    浙西、宣歙军大老远跑到浙东替你解决问题,辛苦费、军费怎么地也得浙东方面接洽解决下吧,当然差旅费也是不能少的啊,毕竟属于出差嘛。

    郑祇德咬咬牙,给!这个时候没有比剿匪更重要的了,在邻镇军将连番讨要之后,郑祇德给出了比平日本镇军士多十三倍的酬劳。就这样,浙西、宣歙军将们还不满足,毕竟是来出差,干一票就得回去,机会难得,能多榨点儿还是要再努力榨些的。

    郑祇德此刻是有苦难言,他一方面尽量满足浙西、宣歙这些兵爷们的要求,一方面也不停催促着这些人们帮忙就帮彻底吧,替咱把裘甫这个问题赶紧解决可好?

    很快,浙西、宣歙这些将领们就提出了一个出兵的条件,而此条件一出,直接就让当时的局面陷入了僵局,那就是让本地土军做向导,领着各道官军前去剿匪。

    土著比较熟悉本地情况,仅带路来说,其实也能说得过去,但这种当炮灰的事情,土军又不傻,才不乐意干呢。

    于是乎奇葩的事情纷纷出现了,本州的军将们突然病了的、从马上摔下来的,情况频出。

    偶尔有个别军将实在推脱不了,那就坐地要价,领导,我要升职,我要加薪,不行?不行我,就不去!郑祇德头都大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如此临阵推三阻四,大家以后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浙东这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朝廷那边对此事也不得不重视起来,郑祇德搞不定的奏折很快送达了朝廷,朝廷为此召开了个专项会议,会上,大家一致认为郑祇德应该负主要领导责任,(朝廷知德怯懦,议选武将代之。)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浙东观察使一职。

    那就研究研究让谁去替代郑祇德吧,平叛的话,文的不行,必须用武的!

    那让谁去比较合适呢?正当朝廷之上议论纷纷,官员们或推荐或自荐之时,有一位官员站出来了,他很直接很霸气地说道,你们说的这些人都不行,看我的!

    随后他提出了自己的举荐人,并最终被朝廷同意采纳。

    这位官员很有名,他就是当时的宰辅夏侯孜,注意他之前有着兵部侍郎的履历,是个知兵的人,因此他的话还是有份量的。

    夏侯孜此人对晚唐最大的贡献就是为朝廷举荐了两个人,而这两位最后都成为了晚唐的名臣,其中一个便是这次他所力荐的——王式,另一位更加有名——高骈,高骈以后我们会多次提及。

    王式,晚唐的儒将,出身官宦世家,而且此人前期还与大宦官王守澄有过来往,可以说是南衙北司都能接受的人选,因此此项提议一出,立即便全票通过,就是你了,王式。

    而此时的王式还在遥远的西南——安南,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朝廷的命令已经下达,裘甫真正的对手即将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