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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慢条斯理地说:“朝廷之中,表面上我和童贯彼此扶持,但背后的较量无人能晓。在这高位之上,哪个不是为自身利益而战。你要明白,没有永恒的敌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一旦利益相符,携手互助或是设下陷阱都是常事。你想加入皇城司,那就去吧,父亲会支持你的决定。只是去了那里,你可能会被贴上李党的标签,这点你需要谨慎。所以,我想告诉你,在朝中,别与我太过亲近,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样皇帝才会安心,我们家族才能长久安稳。然而私下里,你在皇城司可以为我做许多事。”
听完父亲的一番教诲,李询懵懵懂懂地离家,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了百花阁。
尽管腰部的不适还未消退,但他抱着只听曲不干别的念头,心情愉快地踏入了王昭君的房间。
“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王昭君看见是李询,戏谑地问,“腰不酸了吗?”
“酸,所以我来寻乐子了。”
李询一屁股坐在王昭君的床上,慵懒地倚靠进去。
王昭君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看着李询笑道:“那你可得小心点了。对了,正好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巧了,我也有事要找你。”
“你也有事找我?那你先说。”
“你先说吧,你是女子,我让你一步。”
“哎呀!这不是你的作风,平时你哪会让我。哎,昨天你教我的那首曲子,被教坊使听见了,你走后,沫姐来找我,说要在皇帝的寿宴上演奏。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总不能让我这个衙内亲自进宫给皇帝唱曲吧。我才跟我父亲说我要做官,他帮我请求恩典,让我直接参加科举。这时候让你去唱歌,皇帝岂不是会认为我是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本来就是浪荡子,你还担心这个?不过你说得对,现在确实应该收敛些。但我不能违抗教坊司的安排,况且这对我也是一次机会,你总不能不管我吧。”
李询翻身,将头枕在王昭君的腿上。
“我想管你,可我怎么管?我先回去问问父亲的意见。对了,我问你,你读过书吗?”
“读书?当然,太平广记、太平御览、文苑英华,还有四书五经,我都读过,还有一些杂书。你问这个做什么?”
“教我读书吧。以前光顾着玩,没好好学习。”
王昭君轻抚李询的头发,低头看着他的耳垂。
对于李询选择研读诗书,昭君并未表现出过多的诧异。这个念头他昨晚已萌生,今日才付诸言语。然而,昭君未曾料到,李询竟提出要她来教导他。但这似乎也无妨,她自信能胜任这个角色。
昭君轻轻用小指挑出李询耳中的微尘,弹飞到一旁,随口问道:“若你高中及第,我该如何自处呢?”
“我会赎你自由,你想开店便开店,反正我财力雄厚。”李询答道。
昭君浅笑:“你可得记住了。”
李询安详地躺在昭君膝上,沉醉于这份颓废的惬意。听见昭君戏谑的提问,他脱口而出要为她赎身,然而昭君却将这话当作了戏言。
尽管以李询的背景和实力为她赎身易如反掌,但正是这背景,让赎身之事变得复杂。寻常妓女赎身无非是嫁人或是支付千贯赎金。然而,若以千贯赎身,需有良家户口挂名。然而,李家会接纳她吗?又该嫁给何人?唯有李询待她稍好些,其他人不过是觊觎她的美貌,任意践踏。
昭君心中轻叹,吹拂过李询的耳畔,起身打开箱子,取出一本书,准备开始教授李询。
李询离开家中父亲的书房,径直走向百花阁,留下李京独自在书桌后坐了很久,直至夕阳西下,才唤来府中的管家。
“阿李,五弟去哪儿了?”李京问道。
管家名叫liqing,原非李姓,因受李家赐姓,故称阿李。他曾是李京读书时的小厮,追随李京数十载,忠诚无比,深得李京信赖。
阿李双手交叠于腹部,微微低头,立在李京面前:
“禀家主,五郎离开您后便去了百花阁。不过小的听闻一则消息,不知是否该禀告。”
李京淡然瞥了阿李一眼。
“何时学会犹疑了?觉得重要就讲,不重要便不必提。”
“遵命,家主。小的听说昨晚五郎在百花阁弹奏了一支新曲,并且亲自演唱,是与昭君姑娘合奏的。巧的是,教坊司的王贵大人也在场,听完后指定要昭君姑娘在下月宫宴上演奏此曲。当时,百花阁的鸨母白沫儿告知王贵,五郎就在昭君姑娘的房间,也暗示了唱歌的人就是五郎。然而,王贵仍然让白沫儿通知昭君姑娘下月演奏此曲。小的不明王贵的意图,所以犹豫是否该提及此事。”
阿李说完,低头静立,未再言语。他的话语虽看似简单叙事,实则暗含深意,否则不至于提及是否该说的犹豫。
李京沉吟片刻,向阿李询问:「王贵,我记起他曾讨好过丞相大人。那个王贵是即兴决定的吗?五郎以前演奏过这首曲目吗?这小子何时竟通晓琴歌了!」
阿李低头回答:「王贵确实是临时决定的,这应是一首新曲,以前未曾耳闻。」
李京微微颔首,脸色变得凝重。
「备马车,我要去丞相府。另外,你派人调查一下五郎昨天演奏的是何曲目。」
百花楼内,李询斜倚床榻,口中嚼着果品,听着昭君诵读《中庸》...
昭君侧着脑袋,懒洋洋地捧着书卷,不情不愿地逐字解释。
虽然昭君主动找书来读,但她心中清楚,比起研读《中庸》,看话本显然更有趣。而李询却选择了一种看似欺负她的教学方式。
哪有先生正襟危坐读书,学生却躺在床上悠哉嚼果品、跷着腿的呢?
「天之所赋,谓之性;顺性而行,谓之道;修道以教,谓之教化。这是说,上天赋予的一切本质,称为『性』,于人即人性,于物即物性。遵循内在本性的引导,称为『道』。修养并遵循这种道,称为『教化』。」
「真复杂啊!绕来绕去的,不就是从心里生发出来吗?我只知道,人之初,性本恶。」
昭君放下书,叹了口气,瞥了李询一眼。
「那是荀子《性恶篇》里的文字,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你继续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