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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在一个三层青瓦红木房酒庄前的空地把马车停好,他们才下车厢,便有两个就近驿站点的小伙跑过来和姜尚简单交涉之后,赶着马车离开了。他带着大家走进门头上写着“布林酒庄”四字的酒庄门口。有店员过来把他们迎上二楼临窗的包间,窗外,相隔一片空旷坪院的街道一览无遗,街道对面,曲廊环抱的山水公园喷泉喷涌,穿过池水的拱桥上,人们正懒洋洋地享受着秋未的艳阳。
阿葭蛉徳去过几次苍玉城,都是走的河口镇方向,这还是长大后第一次来夏鲓,想不到童年时印象中的小鱼村比苍玉城还热闹。他并不熟悉姜尚带他们来的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端瓜果茶水进来的二位小哥告诉姜尚,他们掌柜到布行处理急事去了,安排先招呼客人坐下,他很快回来。“请各位随便享用,”小哥在桌面放下东西,倒好茶水,喏喏地把也们的行李拿放好就出去了。约莫半柱香后,掌柜乘坐的华丽彩绸马车出现在楼下,两个随从将车马牵至后院,又有店工迎出门,接过掌柜的披风,跟着往里面走。上楼梯的脚步声之后,掌柜独自开门进来了,姜尚这才放下啃了半边的苹果站起来喊老朋友。
显然掌柜和姜尚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两人你来我往的调侃一会,姜尚才示意站起来的其他人给他看,“容我挨着介绍。这位是……”
“扈扎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掌柜拍拍阿葭蛉徳的肩。
姜尚笑着摇摇头。
“仝袤——,不好意思,记性被杂事磨没了。”
“我是阿葭蛉徳。”
“幸会。”
“幸会。”
“指引人类小孩寻找小里村,功不可没的杨萍。”
“早闻大名,终于得见尊容,”掌柜在杨老师手背轻轻吻了一下。
“小事一桩,你们都过奖了,”杨老师缩回手,“他们是两个人类的孩子,其他几个正在赶往绿谷隘口方向。”
“那沿路够他们受的了。”
“王万志,”“胡光勇,”两人分别回答。
掌柜啧啧地夸赞着细细打量二人,又关切地问了几句,告诉他俩,他有一双儿女差不多也和他们大小。之后他转头看看姜尚,手掌平起举到肩头,“都这么大了。”
姜尚笑着把柳孟肴介绍给王万志他们认识,其实阿葭蛉德开始就猜着是他,只是有些难以置信,以为要到苍玉城才可以见到柳希凡——自归隐后,他便以孟肴二字为名了。捕鱼季开始时,夏鲓的人多,酒庄生意火爆,他提前到夏鲓亲手经营生意,前两天才接到姜尚他们要来的信息。
“不好意思,本想带点见面礼,钱被雇驿车花光了,”姜尚解释,“囊中羞涩,只好两手空空来见你。”
“你我见面,啥时候有带过礼哇?”柳希凡笑道,“你这是暗示我报销驿马费喽,回头叫管家把这些花销报出来倒是真的。”
“哪用什么报不报的?见外不是?”姜尚摆摆手臂。
“哈哈,随便说说,别当真,我只是不想欠神仙的账。”
“就是啊!所以带礼物来你也不会收,”姜尚把空凳子挪过去点,“来,坐下陪这些晚辈们喝茶聊聊天。”
“酒庄是无酒不欢的地方,不如到我屋子,泡壶好茶招待各位,晚点去登喜楼吃饭,已经订好了房间。”大家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窗前车水马龙的美丽景致,和柳孟肴下楼,出后门,经过虽然已经进入初冬,却还绿荫掩映的曲廊来到后院,院坝对面尽头是柳希凡的住所,左侧屋檐下放着两辆马车,右侧一排布行和酒庄的工人住房和仓库,再往前走,左面的几间马厩里露出几匹马的半截身子,都伸出头打量路过的客人。右面浆洗房,几个员工在清洗酒庄用品。见掌柜经过,偷懒蹲边上聊天的两个工人赶紧站起来晾晒洗好的桌布。经长廊绕到后面,王万志和胡光勇一下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在前面酒庄楼上看到的景致与之比起来根本算不上啥。布林酒庄处于依山势徐徐而上的夏鲓城半山高度,透过沿着屋子伸展的廊道柱子之间看出去真是别有洞天,房屋街市层层叠叠自眼前向下伸展到遥远的河堤,看不到对岸,河水一直延伸到天际,船只或沿水岸停靠或在水天一色的河面穿梭往来,带出一线线细细的白。顺着街道修建的青瓦坡顶自由交错而不显杂乱,偶尔点缀穿插几处橙黄的琉璃屋脊或别具一格的草庐,方位已经移到屋子右面的灯塔离得还很远,看得到它坚实的基底伸出河面,一条石道从基底连接到岸上,屋瓦林立的集市越过灯塔所在的地方,继续沿微斜的坡型延绵数十里跳出了目所能及的范围。背对的走廊后面,街市在几里开外便被突起的山体公园遮挡,密集的山石丛林与曲廊亭台交相辉映。
上到二楼,屋墙往里退,让出一个幽静怡然的空中花园,山石水榭、修竹青树一应俱全,他们在前面宽敞通透的观景台摆放的一排木桌椅坐下,两名店员从屋里搬出茶具水壶,柳孟肴亲自选了上好的茶叶品种,在阳台展示起自己精湛的茶艺来。入冬,捕鱼季已近结束,来往夏鲓的客商日渐稀少,要不是等姜尚他们,前几天就要回苍玉城的。当他听到姜尚叫自己柳将军,这早被遗忘的称谓使他预感到此次与姜尚公见面非同一般,再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无缘无故姜尚也不会大老远跑来。那些并肩战斗的往事又涌上脑海,历历在目,不禁令他唏嘘感叹。
虽然柳孟肴归隐后做起令其焦头烂额的生意,但他认为并不像姜尚慢悠悠喝着茶说的置身预言之外的自由自在,尤其是接到家书:一双儿女不听家人阻拦,执意往冥河和危机四伏的扶桑城去之后,接踵而至的姜尚等人更令他有被卷入其中的苦恼。此前姐夫季炀密信告诉他肭仂坶欲行篡逆之心已昭然若揭,原本他是要劝姐姐家人回苍玉城或夏鲓避难躲过风头的,也劝他们不要相信什么预言。这下倒好,反而一双宝贝儿女给搭进去了,为女儿安危着想而激烈反对预言的努力化为泡影。他陪客人欣赏着阳台外的景致,外表若无其事、谈笑风生,内里阴云密布、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