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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齐格儿身着大红嫁衣,平静地跪在神武门外,接过了册封的恩旨。
“恭亲王常宁第七女齐格儿,秀丽端正,聪慧大方,封和硕端慧公主,嫁与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哈图。”
司礼太监大声诵读着康熙皇帝的诏书,一张红喜帕在齐格儿的头上落下,她被扶入出嫁的车轿里。
随着声声鼓乐,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我偷偷溜出十四阿哥府,站在熙熙攘攘的看热闹的人群里,默默地送了她。我不知道大红车轿里的齐格儿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我的心情却是苦的。
太和殿上高高的龙椅,从来不乏坐在上面的人选,缺少的只是让这把华丽的椅子更加稳固的基础。蒙古,就是这个基础之一。而齐格儿,正是让这个基础更加牢固的一个昂贵的砝码。
我想起齐格儿那日对我说的“不怨任何人,这是我的命”心里突然为自己庆幸起来,还好自己生活在三百年后的现代,还好自己没有穿越到一个公主的身上。完颜瑞雪的婚姻或许不幸福,但是至少在父母身边,受了委屈,有额娘安慰,有德妃娘娘疼惜。而齐格儿,作为一个人人羡艳的格格,过着人人期盼的荣华富贵的生活,但是到头来,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最终只是一个政治的牺牲品而已。远嫁千里,再不能归。
和硕端慧公主一个多么金尊玉贵的封号,人人只看到这表面上的风光无限,谁又能看到齐格儿在喜帕下流的辛酸泪水? 我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可怜生在帝王家
看着齐格儿的送嫁队伍出了城,我才回到十四阿哥府。“爷下朝了么?”我问在门口迎我的德福。
德福躬着身子对我行了礼,答:“已经回来了,在园子里练剑”
我点点头,往胤祯练剑的桃园走。刚进园子,就看到胤祯拿着剑,疯狂地抽打着桃树上刚刚开出来的花。这哪是练剑,根本就是在发泄。
花落了一地,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叫:“胤祯!”
他停下手,回头看是我,就把剑丢给一旁伺候着的小厮,走到我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我也坐下,想了一阵,才说:“刚刚,我去送了齐格儿。”
“恩。”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看着他平静的脸,知道这样的平静下面其实更多的是愤恨,只是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皇阿玛封了她和硕端慧公主。”
他沉默,许久,又是一句轻轻的“恩”
我看着他低头沉默的样子,再也不是这一年来我所认识的骄傲的皇十四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我开口道。
他终于抬头,困惑地看着我。
“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直视他,冷冷地道“还记得你那日同我说过什么?你舍不得八阿哥失去臂膀,舍不得额娘失去依靠。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做一个臂膀,如何做一个依靠?”
他不语。
不知为何,看着他,再想起齐格儿,我竟然想流泪。我抬头,把眼眶里的泪水生生地逼回去“你知道齐格儿那日私底下同我说什么?她说,她要你幸福。这已经是她对你最后的希望,可是你你这样子,给她看到,她会多么失望!”
“失望?”他苦笑出声“她的心都死了,如何失望?我可怜的齐格儿,再不能归,再不能归”
我看着他反反复复念着“再不能归”四个字,心里一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看他。
“啊——”胤祯终于压制不住,吼叫出声,疯狂地对边上的石桌拳打脚踢。
“别这样,别这样!”我冲上去抓住他正在砸桌子的手,含着泪看着他。
“别管我!”他一把把我甩开,继续狠狠地砸着桌子。
“你就是把桌子砸坏了,把自己的手砸伤了,又有什么用?齐格儿不会回来了,可是你的日子还要继续过。看到你受伤,伤心的不止是齐格儿,还有额娘啊!难道你也不在乎额娘的感受么?”我大声朝他吼。他闻言,停下了手,仰着头望着天空,深吸口气,复又直直地看着我,冷冷地道:“在乎,当然在乎!我就是太在乎额娘的感受,才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我太在乎,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会是你,而是齐格儿!如果不是我太在乎,齐格儿也不会远嫁千里,到蒙古去受那日夜风沙的煎熬!”
我愣住,的确,若不是因为德妃娘娘喜欢完颜瑞雪,胤祯和齐格儿或许是会得到皇上的指婚的,如此齐格儿也不会嫁到蒙古,再不能归。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啊!“若爷认为是瑞雪造成了今日这个局面,请休了瑞雪。瑞雪保证,我额娘不会对德妃娘娘再说什么。”我在他面前跪下来,平静地道。
他不语,颓然地在石凳上坐下,趴在桌上,低声哽咽着,仿佛在哭。手紧紧地攥成拳,颤抖着,一下一下地砸着桌面。
我默默地看他,却不再相劝,只由他发泄。这个时候,劝得再多,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尤其是我的劝慰,只会让他更加愤恨而已。
许久,他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停住了手,可是手上早已经鲜血直流。我让下人拿了金创药来,替他擦干净伤口,又抹上药,再拿帕子包扎好。
“这个世上,没有谁失去了谁,就真的活不下去的。不论是谁,即使爱得再深,也做不到为了别人去死。”我边帮他包扎边缓缓地道。
他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不语,只任由我替他处理伤口。
突然,他手一握,就抓住了我的手。我一惊,忙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他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我会这么做。复又探究地望着我,我忙心虚地低下头。半晌,才听见他说:“谢谢你,今天替我去送齐格儿。”
“不不客气。”我往后轻轻退了一小步,小声道。
他见我退后,有些微怒,皱起眉头看着我。我怕他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只好吞了吞口水,抬眼与他对视。
两个人这样僵持了好长一会儿,他终于垂下眼来,淡淡地道:“今儿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我一听他说,马上对他福下身子,行了礼,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桃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