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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幕山脉下,沙埠城的一个小镇上。一队商旅正押着皮货在一小店打尖。
领头的是一位老者,此人国字框脸,双鬓花白,一双丹凤眼,肉肉的鼻子下有道深深的人中,嘴巴犹如毛笔勾勒出来一般,有着抑扬顿挫的感觉。一把银白色的胡子随着嘴巴的张合,微微地抖着——他便是庞府的刘碧城,刘管家。
刘管家包下了南面的几间上等客房,招呼着手下的人把牲口都赶到院子里,把皮货都集中起来放在柴房。
小店的西南角一个雅座间,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身蓝白相间的绵绸,天生卷曲的头发漂亮的勾勒出饱满的天庭,高耸的鼻梁搭配细嫩的肌肤显得格外立体,咋一看和公孙锦兰有着几分神似,他便是庞府二少爷庞翼淮。
这一次押的皮货是从晋国北部收购来的上等狐皮,每一张都绒毛纤细油光华亮,这可是做御寒大衣的上好材质。
庞府世代经商,大大小小的生意覆盖很多个行业,主流产业也包括布坊皮货。南货北调,北货南卖这也是常有的事。晋国地域辽阔,这一来一往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半年没回家了,现在离家还有几天的路程,使得庞翼淮心里有些激动,他坐着靠窗的位置,借着夕阳的余光把玩着脖子上的红色水滴形挂坠。
这个挂坠是母亲亲手送给他的,挂坠致密纯净,通体透明无杂质,向外呈现出浅红色的蜡状光晕,背面刻有两个字——夏侯。
庞翼淮正望着挂坠发呆,刘管家只身来到了雅座。
庞翼淮:“刘叔,马匹货物都安置好了?”
“回二少爷,都安置好了。”
“今晚吩咐伙计们都精神点,可别出什么岔子。”
“二少爷放心,咱们二十几个伙计向来都分两拨,一拨休息一拨打更,这拨休息那拨值班。再说了,这次还请了两个修徒中期两个修徒初期的镖师,这一路走来也顺趟了不少,你就安心的睡一觉,再赶个两三天的路,咱就回到家了。”
“那就好,对了刘叔,你可认得此物。”庞翼淮一边说着,一边把挂坠取下呈给对方。
刘管家仔细的看了看说道:“认得,这是夫人之前所佩戴的。”
“对,这次押货临行前,母亲送给我的。但是我一直有个疑问,我母亲姓公孙,为什么这挂坠上刻着夏侯?这挂坠可有什么来历?”
“呵呵,二少爷,不满您说,你母亲并不是你外公的亲生女儿!”
“哦?”庞翼淮给对方倒了杯茶示意继续说下去。
“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安幕山脉的另一边,有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度——西辽。三十几年前,你外公一家子住在那里,当时西辽正经历着一场叛乱。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突然有一对夫妇抱着一个三岁的女孩敲开了你外公家的门,跪地恳求你外公暂且收留下那孩子,等战乱一过便来接回。当时天寒地冻地,这一跪就是大半个晚上。你外公见状心软了下来,便答应了。这孩子便是你的母亲公孙锦兰。”
“来的那对夫妇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孩子寄养在别人家?”
“你外公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不过听他说起过,那对夫妇衣着打扮甚为华贵,不像是一般大户人家。那男的身材特别魁梧,披风上锈有五爪腾龙,看样子估计是一方封疆大吏。他们临走时把这个挂坠挂在了你母亲的脖子上,还留下了许多银两以及一张锦缎,当场立誓:战乱一平息,便接回孩子,并保你外公全家从此荣华富贵。”
“一张锦缎?”
“对,这张锦缎随你母亲陪嫁过来时,我也曾见过,上面还有一首诗我记得特别清楚——飞雪漫边城,锦兰报暖春。”
“那后来呢?那对夫妇可曾回来?”
“呵呵,后来?这对夫妇一走,从此杳无音信。你母亲渐渐长大成人,随了你外公姓,以锦缎上的诗句‘锦兰’为名。再后来便随着你外公一家几经辗转来到了晋国,在这里扎下了根、、、、、、”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谈话,店里的掌柜来到了大堂,高高站在正中的桌子上敞开嗓门喊着话:“各位老友新客,我是这店里的掌柜,我叫钱仨,耽误大伙一点时间,我先说件事。最近我们地面可不太平,有一伙响马经常在附近坑蒙拐骗、烧杀掠抢。您来住店,我们欢迎。但是你们自己的随身物品,可得自个看好了,没事别在外头溜达。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出了什么事,丢了什么东西我们小店概不负责。各位客官们,听清楚了,留神注意了,丢了东西我们可不负责、、、、、、”这样的话重复了五六遍。
刘管家歪着脑袋小声地说着:“这不太平,这世道哪都不太平!”
庞翼淮:“你去吩咐一下店小二,晚上宵夜给伙计们多加几个菜,再煮上一锅参汤,这段时间大伙都不容易,晚上特别提防着点。”
“诶,好勒!”
常年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庞翼淮也历练出比同龄人更多的睿智与成熟。
他将挂坠收回怀里,桌上的佩剑往腰上一别,把小旅店从头到尾转了一圈——这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防卫常识。晋商货通天下,常年在外奔波,出门既是江湖,难免多生变故。所以无论在哪里打尖住宿,都要先熟悉一下周围的地形。
这个旅店不大,南面是个院子,专门盛放货物和旅客坐骑牲口,东面就一大厅,出入只有一个大门。内部除了楼梯便是伙膳房云梯可以上下。
庞翼淮挑了二楼南面紧邻伙膳房的客房住下,这里视野开阔,可以将后院的情况一览无余,走廊两头都方便进出。万一失火遭贼这里也是最佳的逃生地点。
掌灯时分,店小二把两颗榴莲送到庞翼淮的房间“这位小爷,您吩咐的榴莲实在难找,我跑遍了整个小镇才买到了这两颗。”
“放桌上就好。”说完庞翼淮从口袋里拿出了几文钱给了店小二“伙计,这两颗榴莲直接划入住宿费用。这些文钱拿去买些酒水当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