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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背上背着一张弓箭,腰间缠着半张虎皮的男人扛着一只梅花鹿,乐呵呵的大步跑向一间土培矮墙的农家小院,还边跑边喊:“莫哀,莫哀,快出来看,你看我打了什么回来。”

    万俟哀正拎着一桶水往厨房走去,听到声音便放下水桶,正好白铎扛着猎物就闯了进来,万俟哀见他肩膀上扛着一头健壮的梅花鹿,便笑道:“你身上的蛇毒刚清除,还是不要太过用力了。”

    白铎呵呵笑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我……”

    “停,停,停,我知道您老勇猛无比,八岁猎狼,十四岁上战场,单手挑八将。”不等白铎说完,万俟哀就接道。

    白铎中毒的那些日子里,万俟哀心中七上八下的,总是担心他就那么去了,然而白铎似乎真的是上天最钟爱的人,他的蛇毒竟然自己慢慢的清除了,这杀毒消菌的异能强悍到令万俟哀心惊不已,都快怀疑他是从未来带着生化武器穿越过来的了。

    只是有一件事,总是令万俟哀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忧,那就是在白铎昏迷期间,他身上那神秘的符文又出现了,似是条条金线有了生命一般在他身体各处到处流窜,然而那符文消失之后,白铎就清醒了,连蛇毒也消失了。

    万俟哀想,那神秘的金色纹路会不会就是白铎天生神力的奥秘呢?既然她的身体能出现异常,那白铎会不会与她一样,虽说他们这样的人亿万人中才会出现那么一两个变异的……还是说,这世界上有许多与她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并不是万俟哀以前能够了解到的任何一个世界,是她所认识到的历史中不存在的,可是人的认识毕竟是有限的,他们所能认识的仅仅只是眼睛所能看到的方寸之地,如果说,这是另一个太阳系,另一个星云,又或者说是另一个平行空间……万俟哀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那她是不是就不是她眼中所认为的“异类”了,万俟哀心中竟有些小小的激动。

    可又如果不是呢?如果是白铎喝了他的血才会产生的这种异变?万俟哀心中纠结不已。

    幸而白铎因伤在床的这些日子里,不知为何竟喜欢上了“吹牛皮”这项伟大的运动,把他那些个传奇的经历像编绘本一样,一样一样讲给万俟哀听,像是一台复读机一般乐此不疲的说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现在万俟哀听的耳朵都快出蒋子了,都达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白铎见万俟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笑了笑就将肩上的梅花鹿一下甩在了地上,一股子血腥味传来,万俟哀皱了皱鼻子,白铎不在意的拍了拍衣袖,一把提起万俟哀放在地上的水桶,轻而易举的勾了勾小指头就提着走了,那步履叫一个身轻如燕,万俟哀看了看自己被勒的布满了一道道红印子的手掌,愤恨的跺了跺脚,“德行。”

    白铎生完灶火站在一旁,看着万俟哀娴熟的将菘菜倒进锅中,奇怪的问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我看你还挺爱庖厨的啊?”

    万俟哀拿勺子的手一顿,说道:“等到你快要饿死的时候,什么君子之道都记不起来了。”

    白铎却不肯放过万俟哀继续说道:“莫哀,你我也算供过患难,我是一心将你认作是我的好兄弟,可有一事,我却要在进军营之前问你。”

    万俟哀低着头翻了两下快要出锅的菘菜,也就是白菜,回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她和白铎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白铎还不问的话,她才伤心呢,只有将你当做了自己人,有些事也就可以说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一身黑衣,之后是我借了新的衣裳给你。”白铎沉声说道。

    万俟哀不敢回头看白铎,她怕看到她的眼睛,更害怕下意识的去躲避他的眼睛,她不想那样做,也就索性不去看他。明明白铎什么都告诉她了,大到中了敌袭受伤,小到偷喝他叔祖的美酒,可她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明明知道白铎的许多事,他的家室,他的经历,可白铎却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就连一个名字也是假的,万俟哀有些心虚。

    “那件黑衣……你大概不知道,从第一次见你时,在那么多的人中,我一眼便看到了你。”这话多像是情话,说的那么温暖感人,然而万俟哀知道,这不是,也不应该是。果然,白铎的话没有说完,“就因为你穿着的那件黑衣,武陵郡在东洲极南之地,这里常年多雨,小河溪流众多,土地潮湿,遇雨之际泥泞不堪。”

    听白铎说了这么多废话还没说到点上,万俟哀将锅里的菜盛出来,不解的看着他。可能白铎也觉察到他说的有点多了,装作没有看见万俟哀的样子,不经意的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所以武陵这地方的人穿的衣服大多是修身的,袖口也不长只到手腕,如果遇到天气晴朗的时候,不方便劳作便把短袖给卷起来。”

    白铎见万俟哀转身要走的样子,端起桌上他弄好的鹿肉,急切喊道:“你把这个给我做了呗。”还一脸讨好的笑容,自从吃过一次万俟哀做的饭之后,以前他做的那些猪食,他是再也咽不下去了。

    万俟哀白了她一眼,他们不是在继续一个严肃的话题吗?怎么感觉画风突变了,看着白铎那渴望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凶恶庞大的大老虎张着血盆大口却在卖萌的样子,这种落差美,真心受不了啊,万俟哀接过白铎手里的鹿肉,说道:“继续。”

    白铎两只眼睛都紧紧盯着万俟哀手上的肉,只到万俟哀把肉下锅里了,才舒了一口气,缓声说道:“可只有你的衣服不同,袖口宽大,领口修长,下摆拖地,一看就像是北方的。”白铎边说还边小心翼翼的看向万俟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扬长而去,他一心念念的美味肉肉可还在锅里啊,养伤这几日也没见什么荤腥,都快馋死他了,这不一能下地他就自食其力去了。

    原来如此啊。万俟哀转身看着白铎,直看的他有些不自在的开始扭捏起来,谁说这人只单单武力强悍呢?这不是也心细如尘吗?万俟哀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叫做粗中有细,白铎可一点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毕竟她也没有料想到血蝙蝠竟然能够飞行那么远的距离,她身上穿的衣服那点细微的差别,那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可白铎却注意到了。

    “莫哀,你应该是来自……”白铎指了指北方。

    万俟哀点了点头,“东陵郡。”

    “那你……”

    “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不是逃难来了,而是躲灾来了。”

    “你认识武阳王吗?”白铎想了想还是沉声问道,虽然他相信莫哀,可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这样对谁都好。

    “武阳王?不认识。”既然白铎都知道他来自北方了,她又怎么会认识远在极南的武阳王呢?

    “不瞒你说,那日被我一拳打死的人是武阳王最疼爱的侄子,早在他出现的时候,我就认出他来了,我手下有兵士就是被他的蛇毒死的,我们派出去那么多斥候都是被他毒蛇的,就连……”,“我早就想一拳砸死他了,没想到这崽子竟然真的出现在我面前,再不动手,我就不姓白。”白铎说着,亢奋的一拳砸在了灶台上,而后轰隆一阵响声,灶台塌了……

    “我的肉……”

    听着白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忍再看他一点点的在那已经倒塌的灶台土堆中扒拉那被他一拳埋葬的鹿肉,万俟哀默默的退了出来。

    “莫哀,从今以后我不想你有所欺骗。”

    在万俟哀脚步迈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她听到身后的白铎说道,万俟哀嘴角笑了笑,她明白白铎的意思,隐瞒可以,欺骗决不能有。

    能够留给她一个掩藏自己的余地,万俟哀已经很满足了,白铎的要求并不高。

    原来白铎并不是什么人想杀就杀的,他有自己心中的考量,以前听过这样的话,为将者御事,执行军令,统领三军,攻城拔寨:为帅者御人,运筹帷幄,统筹全局,意在天下。万俟哀却觉得白铎能御事,可御人,懂得掌握时机,张弛有度,看似糊涂,难得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为将为帅之道吧。

    万俟哀端着饭菜走到正堂,那里有一张简陋的木质饭桌,饭桌上已经坐着一位七旬老人,他是救了万俟哀与白铎的人,也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莫小子,小白呢?”再听到小白这个称呼的时候,万俟哀已经免疫了,明明那么威武的少年将军却被这老人叫成了小白这样的生物,每当万俟哀听到的时候,总觉得他是在叫他以前死的那只哈巴狗的名字,白铎也是不愿意被人这样叫唤的,所以他抗议了无数次,可是不管他抗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效果,因为老人耳朵不好使,有时候能听见,有时候又什么都听不见。

    奇怪的是,每次喊他吃饭,他总能听见,并第一时间坐在饭桌上,可每当白铎跟他说别再叫他小白的时候,他却总表现一副听不见的样子,每次都笑眯眯的问白铎:“小白,你说什么啊,小白。小白,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啊,小白。”每次都把白铎气的半死。

    万俟哀却觉得这恩人才是真正的随性之人,喜欢听的就听,不喜欢听的就什么都不听,少了许多烦恼。

    别人都叫这老人老胡子,他是一个铁匠,听说早年的时候是靠打猎为生的,后来老了进不了山了,就改行做了铁匠,幸亏以前打猎的时候喜欢自己琢磨用具,这打起铁来倒也得心应手,是十里八村公认的能手,就这几天万俟哀就见了好多来找他打农具的。

    “他啊,还在可惜他的肉呢?”,万俟哀给老人成了一碗稀饭,说道:“不用管他,我们先吃吧。”

    说完这话,老胡子却神秘的笑了笑,“这几天没吃到肉馋坏他了吧。”

    “这……可能是吧。”白铎你是有多爱吃肉竟然被人这样取笑,好得你也算是名门之后啊,万俟哀尴尬的回道。

    “这就好。”

    “啊?”万俟哀不知道老胡子是什么意思,却见老胡子进了里屋神神秘秘的掂出来一罐东西,打开盖子来,肉香肆意,老胡子把罐子递给万俟哀,“莫小子,这是老汉我前些天阉的牛肉,趁着小白不再,你赶紧吃啊。”

    “你不知道,这可是鲜嫩的小牛犊啊,还没一个月就死了,那人来我这买菜刀,我救顺便要了点。”要知道这时候的牛肉可是十分难得的,一般家里有牛的都是为了耕地,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那待遇比人都好,就算由牛肉吃,那也是老牛肉,咬都咬不动,这嫩牛肉实在是难得多了。

    听着老人叨叨姥姥的话,万俟哀却觉得心中温暖无比,如果没有白铎的喊声的话,她现在一定还沉浸在感动里。

    “哇,这么好吃,是牛肉对不对,这一定是牛肉。”

    被抢走了罐子的万俟哀:“……”,以及老胡子那一脸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脸色,让白铎不好意思的大笑几声,而后说道:“莫哀,我们可是兄弟,好兄弟,怎么样,分我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