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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鸾给戚梧桐说的莫名其妙,不知她又是哪一番心血来潮,家规森严,就是偷人家墙头一个果子回去都少不了一顿打,她居然要去偷个大活人,要是传回了凤仪山庄,墨鸢大哥,不得抡这那根锡法杖,将她痛打一顿,一想到此,后脊梁直凉,头皮发麻,赶紧阻止她,戚梧桐则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与她说道,“那园子可比我们想的复杂的多,那颜姑娘,对我说了一句话。”殷红鸾问是什么,戚梧桐只应说,甘冒奇险。
殷红鸾最是了解戚梧桐,她极怕麻烦,跟前有人打架,她也是从人家头上跳过,绝对不管人闲事,她这回想要插手,必定是有她得考量,拦着倒不如帮着,再来她也极其在意颜如玉到底说了些什么,从昨夜江晚晴几人对她的态度,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到了夜半三更,醉梦山庄灯火最为辉煌之时,戚梧桐与殷红鸾,潜回了醉梦山庄。
两人在院中的树上等着风千帆去药房取药,到时颜如玉房中只会有一两个伺候的婢子,要将人偷出来就容易的多,殷红鸾怎么也想不到,盯梢盯着,睡着了,她就不明白,戚梧桐的心性是怎么生的,她常说哪怕是天塌了,也是先压着长得比她高的,殷红鸾往戚梧桐臂上推了推,将她叫醒,戚梧桐伸个懒腰,问她干嘛,可叫殷红鸾又好气又好笑,她将脸一沉,戚梧桐往自己腿上掐掐好叫自个儿清醒些,殷红鸾左右瞧过之后道,“江晚晴与夜未央此时都不在楼中,就是那个不会说话的还没见着,他们的武功路数我到现在也没弄个清楚,万一动手,也不知轻重。”
戚梧桐道,“那便随了九叔的一句话,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
殷红鸾叹道,“最怕是跑不掉。”
戚梧桐轻声问道,“蜻蜓点水,你有几成功力。”
殷红鸾厉色道,“不可,师父多番告诫,蜻蜓点水的手法,封’公孙、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列缺、照海’八穴,此八个穴道为八脉主穴,若没有莺姐姐与墨鸢大哥那般的功力、定力,决不可出手,稍有差池会损人八脉,武功尽失,再不慎经脉逆行,当即毙命。我是断然不会用的。”
戚梧桐也是因自己对这招式没有把握才想要殷红鸾出手,没想到她同自己一样,凤天翔的各路武功,虽一视同仁传授给各个弟子,却并非人人得其精髓要领,戚梧桐将心定下,道,“若是受阻,你带人先走,我们按计划汇合。”
殷红鸾无计可施也只好应下。但迟迟不见风千帆从房中出来,眼看夜越发深,戚梧桐使了个眼色,让殷红鸾动手,二人戴上从集市上买来的面具,双双黑色劲装飞身入房。
房中的两个婢子信手便已制服,却不曾想风千帆武功如此高强,戚梧桐手中持剑,却无法拔剑,他那擒拿手,招招将戚梧桐压制,戚梧桐情急之下,竟以’蜻蜓点水’的手法去点其八穴,而这风千帆却是颇为不屑的冷声道,“你这点穴手法虽高明,可功夫没练到家。”说着真气倾泻,戚梧桐无法近身。
殷红鸾内力高过戚梧桐许多,朝风千帆背心全力一击,风千帆反手掷出银针数枚,一枚正从她肩头穿刺而过,顿时左手无力,退到门边,听廊上步履声不断,知她们已惊动了旁人,不可恋战,颜如玉也料到戚梧桐今夜会来救她,暗中做了准备,见戚梧桐瞧向她时,用尽浑身力气奔向门口,戚梧桐退身冽泉出鞘,冷光一道,啪的便将屏风破开两瓣,与殷红鸾道,“走。”
殷红鸾一手抱住颜如玉,二人飞身逃出,留下戚梧桐与风千帆对峙,凤千帆朝院中一喊,“如玉被劫,你们快追。”自己脚步一提,带上房门,对戚梧桐道,“你自持有利器在手,就以为能来去自如,未免太过小觑醉梦山庄。”
戚梧桐自知若不使出自家功夫,而是拿其他门派的剑法充数是万万胜不了此人,只是剑法一出,身份也就暴露了,情势容不得她顾这么许多,心无旁骛只任手中长剑自由挥洒,十招之后,她一瞪眼,剑锋急转,剑招忽快忽慢,全然看不出没有章法,也无法预料下一招会在那里,几下又急又快的剑招,风千帆足下的步伐已是凌乱,戚梧桐侧身一剑,半壁尽碎,风千帆一臂染血,戚梧桐闪身逃离,借着院中的枝桠飞上屋顶,她却未料到,顶上有名女子笑靥如花的望着她,香袖一挥,暗器冲她面门而来,戚梧桐挥剑闪躲,那女子步似凌波,再一挥袖,又是暗器连发,戚梧桐脚腕刺痛,银牙一咬,忍痛跃入水中,河上停了一只画舫,戚梧桐入水不久,画舫便悠悠行去。
水烟寒追上画舫,一入内,便是雀声四起,画舫中的女子见他生的俊俏纷纷围其左右载歌载舞,而他却未见戚梧桐身影,便知自己着了道。
桥洞中藏着一只小舟,颜如玉、殷红鸾藏身其中,等着戚梧桐前来,当戚梧桐拖着伤足从水中冒出,殷红鸾急唤船家快走。再查看戚梧桐受伤的右脚,血渍给河水泡散了色,浅浅的粉色在她白袜上,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颜如玉瞧她的伤口,问戚梧桐是被何人所伤,戚梧桐道,“一个女子,却不是江晚晴。”
颜如玉捂着嘴咳了两声,急道,“那是梦舟,她的暗器是喂过毒的,姑娘快点三阴交处。”
戚梧桐一听立即封住自己腿上穴道,殷红鸾用随身的匕首将她腿上的暗器挖了出来,戚梧桐问到,“你肩上的伤?”
殷红鸾摇头道,“不打紧,已用磁石吸出来了,没有毒,运气比你强些。”
戚梧桐听着,呵呵一笑,瞧着颜如玉气色不佳,手中却紧紧抱着一个画轴,一时不忍,道,“颜姑娘,我瞧你这身子是不宜上路,不如我们先送你去凤仪山庄,让我师姐为你诊治。”
那颜如玉听她这么说,半个身子俯在戚梧桐手臂上,哀求道,“不,姑娘,我一定得去苗疆,我自知命不久矣,我要死,也要死在那里,戚姑娘求你,我一定要去,求求你,求求…求…”她说着咳喘不止。
戚梧桐叹道,“你先休息,既然要去,起码得留着命到苗疆不是,死在半道上多不值。”
颜如玉双唇发紫,紧咬牙关,颤声道,“我定会坚持到。”她说着死死地搂紧怀中的画轴。
戚梧桐三人照着先前的安排换了只大船,顺水路入西南方向。
清晨时分,江上雾气浓密,大雾之后传来阵阵笛声,颜如玉惊醒,缩到船舱一角,瑟瑟发抖,双目瞪大惊恐之极,殷红鸾拍着她肩膀安慰她,颜如玉咬着下唇让自己镇静,悠悠道,“十里烟波江上寒,曲未终散无人还。”
戚梧桐与殷红鸾听着这两句便知是水烟寒来追,打趣说到,“你家的妹子倒很是关心你。”
颜如玉一双美眸就难么直勾勾的注视着戚梧桐,眼中也似乎升起了雾气,喉咙中似有异物梗塞,道,“她…她不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只有个姐姐,早给司马逸杀了。”
戚梧桐与殷红鸾顿时一怔,江上的曲音近了,驾船的船夫敲了敲舱顶让她们藏好。戚梧桐扣住她的手问到,“你究竟是什么人,练秋痕死时,你在不在场。”颜如玉低垂着眼,戚梧桐的手劲却不住加大,颜如玉腕上吃痛叫了一声,殷红鸾握住戚梧桐的手腕,戚梧桐却不理她,冲颜如玉狠狠丢下话,“不说,我就将你还给他们。”
颜如玉一颤,连连摇头,手发抖的从画轴中取出一把匕首,戚梧桐定睛一看,那并非是一把匕首,而是一方短剑,颜如玉道,“我没害她。”
见到此剑,戚梧桐松开手,叫她不必再说。舱中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半个时辰笛声渐远,但她三人仍是不做声,船夫怕她三人在舱中晕厥,又敲了敲舱顶,戚梧桐随手用剑回敲了几下,对殷红鸾道,“哪有安全的地方,我们得停一停。”
殷红鸾钻出船舱对船夫交代了两句,大概在水上漂了七八日,船已进云梦泽,再过这片湖,既入苗疆。而在呲之前,有件事却必须先弄弄清楚,船家安排小船靠岸,岸上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她们前脚出舱,后脚就蹬车,一刻也不耽搁,马车一直驾进一户高宅大院,她们三人才下车,三人一下车,马车便离开,院子除了她们三人,就只剩些蛐蛐蚂蚱在叫唤。殷红鸾叮嘱此处暂且安全,但迟则生变,让她尽快。
戚梧桐点点头,对颜如玉道,“颜姑娘,请。”
颜如玉仍是死死抱着手中得画轴,殷红鸾叹声道,“你们说话,我去吃点东西。”走前小声道,“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殷红鸾并不知自己生于何年何月,也不知戚梧桐生于何年何月,二人虽是师姐妹,但一向是不分长幼,而一声姐姐,凭的全是殷红鸾对戚梧桐的敬意,她也极不愿自己的份敬意被一个垂死的外人破坏。
房门微微敞开,戚梧桐坐在靠门的地方,方便查看屋外的情形,她未点灯,灯是颜如玉点上的,微微的光下,戚梧桐对她的美貌不禁一番感慨,听她悦耳的声音道,“梧桐姑娘,你是练家人。”
颜如玉一面说,长长地睫毛上挂着泪,戚梧桐则是在想她那大师伯在她出门前交代不能同持有她娘亲短剑的人交手,她想,这女子决计做了些什么要挨打的事,而这女子还未说到正题,这正题不出,她也不愿开口。
颜如玉歇了歇继续道,“姑娘是练氏门人,幽鸣琴的来历自然比我清楚。当年家姐奉了父命回到中原,为的正是幽鸣琴,但我们为曾想过独占那琴,只是,只是…”颜如玉说着说着,似乎就说到了什么痛处,什么难言之隐,过了许久,她才又开口道,“我们真不该回来。”
戚梧桐悠悠道了一句,’人之善琴者,有悲心则声凄凄然。’这颜如玉在醉梦山庄与戚梧桐附耳密语的正是这句。而极少人知其后半句,’登高舍身者,巍然绝顶方知月影寒凉。’此话出处有二,这一处存于西楚一竹简残篇,此篇记载卫国,卫元君;其二处则是在野王紫金顶,此处正是练秋痕设陷之所。这两处出处皆非常人可见。
又是良久颜如玉回忆到,紫金顶舍身台下,洞府之内,机关重重,步步为营,沿途皆是残肢断臂,她随姐姐几经艰险才至那洞府深处,见宝刀由八根铁索死死扣住,锁链连通八卦阵法,八条锁链解错一处顺序,阵法转眼便启,地动山摇。颜如玉一个冷战,后来八卦阵法如何可怕,自己是如何侥幸逃脱,颜如玉有气无力说的断断续续,一会说火光四溅,一会又是雪顶崩塌,叫戚梧桐听得不明不白。
归结下来,便是颜如玉的父亲凭着对幽鸣琴与寒月刀两者的一些见解,指使两个女儿到中原寻宝,说来颜如玉也是命大,各大武林高手命丧紫金顶,却独独让她活了下来。
戚梧桐笑叹,寒月是假,人命却是真,图什么。又冷声说到,“你怎就一口咬定我同练家是有关系。”
颜如玉摩挲着手中的短剑说练秋痕的剑,与她朝夕相伴,只有不认,却不会错认。颜如玉犹豫再三,又道,“说到这佩剑,有一人,你一定要小心。”戚梧桐问她是谁,颜如玉顾左右而言他,又提起了活阎罗,“活阎罗的师父,鬼婆婆,曾立下一门规矩,要得活阎罗医治,若非是从了她这规矩,那则得,借助另一人的力量,也正是此人在江湖上四处寻找练秋痕铸造的兵器,我从未见过此人的真面目,我说了他的名字,我爹怕就活不了了。”颜如玉说着突然咳嗽不止,一口气接不上。
待这颜姑娘稍作歇息,戚梧桐依旧是冷冷静静问道,“你逃出紫金顶一事,还有谁知晓,幽鸣琴你是不是被你拿去了?”
颜如玉摇头道,“我姐姐给司马逸杀害,我便只想着逃离中原,这十多年来,我再未听闻任何有关幽鸣琴的传言。至于江晚晴,她,我确实一无所知,从前她身边还跟着一人,那人不像中原人士,就像我瞧姑娘你,也不像中原之士,说不清缘由,是一种感觉,可能因我自幼身在异乡,故而对外族,有特殊的感觉。”颜如玉喘了口气,“我摔落山崖,身受重伤,被一妇人救下,她夫家与江晚晴熟识,大约是在十年之前,江晚晴得知了我的身份,便带我去司马家,只是我们到时,司马家早已是一片废土,我本以为如此一来,万事皆休,却没料到他们决心留下,买下了司马家的宅院,江晚晴断定紫金顶一役,练秋痕设计的根本不是那帮江湖草莽,暗潮汹涌,不在明面上的人物,往往才是大鱼,而我是唯一的活口,她相信以我为饵,能吊他们上钩,可十年已过,谁也不曾来过,谁也不曾来过。”
戚梧桐从她这语气中听出了些端倪,问到,“你在等一个男人?”
颜如玉死抱着短剑,摇头,不愿多提一字。
戚梧桐不再追问,将颜如玉独自留在房中,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头竟有些疼,紫金顶一事,仍是扑朔迷离。此时戚梧桐心中疑惑重重,除了方才那些串联不起的片断,又添些新忧,如那神通广大的江晚晴,不但看穿紫金顶假刀的目的,还能让醉梦三公子对不会武功的自己言听计从;幽鸣琴究竟落到了谁的手中,练秋痕到底只是凭空铸了一柄假刀,还是她真的破解了寒月刀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