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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车站等了大半个晚上,风雨终于等到有人退票,当晚的一张站票,从b城直达老家,需要三天两夜。
她毫不犹豫的要了。
在外人眼中,吴家阿南无赖的像块儿石头,石头坚硬,是不会哭的。可是阿南他不是不会哭,他只是哭的时候不会让人看见。
当然,除了阿姐吴风雨。
凌晨三点,货车轰轰隆隆的启动。风雨被挤到车厢连接处,依靠着车门,呼出一口气,车门玻璃上便晕出一片水雾。
电话里阿南说得不清不明,他在派出所,被拘留。
“姐······你,快点回来,爷爷在医院。”
阿南说到这里的时候,警察不耐烦的抢了他的电话,对风雨呼喝,“你是他家里人?人被打伤了,你们快点来赔钱。”
车厢连接处晃动得厉害,两步外一个女人抱着小孩儿席地而坐,头倚在墙上,已经睡着的样子。
折腾了很久,风雨脚底很疼,也想坐,但位置已经不够。小步的挪动了几下,让脚底稍稍舒服了些。
她看向窗外,一片漆黑,自己的影子在脏污的玻璃上清晰可见。她开始想,从前阿南都为什么哭过。
好像因为她被二叔打,好像因为有一年家里拿不出她的学费,又好像因为学校里有人欺负她,而他打不过那些人······
心里太乱,车厢里又太闹哄哄,总是想起个开头,便被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打断。
最后,四周总算安静下来,只有火车碾压过铁轨的声音的时候,风雨想起了芸霁。
这个时候儿女情长,实在不对。
可是,看着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憔悴疲惫的影子随着火车的行驶而不断晃动,她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和一年前坐火车离开老家时的心境有些相似,心空落落的悬在半空中,无着无落。火车越走,距离越远,胸腔里的空虚便更庞大。
是依赖被距离扯断的恐慌和无措。
这日,安博彦回了b城,丁芸黎程四家老头儿相聚,程家做东,小辈儿们都在。
中午饭一直吃到晚上。几个老头儿吹不完牛B,几个小孩儿听得头昏脑涨,已呈东倒西歪样。
安博彦凑到在桌下玩手机的芸霁跟前,悄悄地问:“知道风雨他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吗?”
芸霁抬起头,额头因为抵在桌沿,印下了浅浅的一道。
他看着安博彦,摇头。
安博彦略感失望的颔首,又去问黎尧和丁修,二人皆是和芸霁一样,不知。
最后,他狐疑的在几个小孩儿脸上扫视一番,终是叹口气,不再提这事儿。
老头儿们推杯换盏间,芸霁几个得空窜到客厅,跟终于打完仗似的,脱了劲儿,俱倒在沙发上,随意的闲聊着。
半途,丁修接到程宇泽的电话,赶回公司去加班。他走之后,程尔阳瞅了眼时间,说了声累了,便也自个儿滑着轮椅回了房。
黎尧看着表,将将过八点,“睡这么早?”他说。
程尔阳没理他。
芸霁一大半身子摊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挪动。
黎尧不用看也猜到他在和谁发短信,踢了踢他搭在沙发边的大长腿,贼兮兮的问:“泡上了?”
芸霁白他一眼,继续。
左右都不招待见,黎尧撇了撇嘴,双手枕在后脑勺,靠着沙发看起电视。
他知道芸霁最近和学校美术系一系花正打得火热。那系花胸大腰窄腿长,一头乌发瀑布似的直达腰际,真真儿的美人胚子,比方艺都要美出几个高度,比吴风雨
更是······
拿吴风雨作比较,黎尧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那姑娘到底是在小地方长大成人,说句实话,真有些土气,和芸少爷并不是很搭。
他忍不住歪头瞧了眼嘴角笑得含春的芸少爷,又想了想。吴风雨和他应该是不般配的,可为嘛这俩人在一块儿给人的感觉就是最舒服呢!
“诶,”黎尧又踢了芸霁一脚,“跟你说一事儿。”
芸少爷正躺得舒服,被这人接连骚扰,很是不爽,一脚踹翻,“滚蛋。”
黎尧委屈得趴在地上,骂骂咧咧,“丫个重色轻友的·····”
没骂两句,裤兜里手机响了,李然来电。
“屁事儿?放!”他撒气儿道。
李然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皱起了眉。
“吴风雨?”瞥了眼沙发上的人,黎尧拍拍屁股,起身朝外走。“你等会儿。”
屋外又在下雪,已经不知道是今冬第几场雪,路上早已白茫茫。
他找了个角落,点了根烟,才对电话那头说:“咋啦?吴六二又咋啦?”
烟还来不及放进嘴里,耳边的电话忽的被后面伸出来的一只手夺走。
他夹着烟举在嘴巴,惊讶的回头。身后的人这次索性将他的烟也夺走,猛吸一口,然后吐出烟圈。
李然那边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的说着。
“我怎么觉着吴风雨那边有事儿。她刚给我打电话,她老家那边的电话号,你知道她找我干嘛?借钱。你前几天不是说在他们学校看见她火急火燎得,别是真出
什么事儿。咱要不给十万说一声?”
“她找你借多少?”芸霁冷冷的说,吸了一口的烟夹在手指间,再没动过。
李然惊了,“芸十万?!”
“多少?”芸霁不耐烦了。
“嗯,不多,三万。”
“啥时候借的?”
“将刚才,五分钟。”
“电话给我。”
“啊?”
“电话!把她电话给老子。”
“哦哦哦,”李然报出一串儿座机数字,说:“我没直接答应她,说了明儿给她回信儿。”
“滚蛋!”芸霁骂道,挂了电话。
手机被甩回黎尧怀里,芸霁吸了口烟,目光冷冷的盯着黎尧。
“前几天?”
黎尧觉着自己分明没做错啥事儿,偏偏就是被这王八蛋阴鹜的目光盯得发毛,竟心虚了起来。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呃,那个,不就是前几天,就前几天我去他们学校一趟,见过她。那时候离得远,没打招呼,就看见她急得跟啥似的,跑出去打车走了。
就这样······”
芸霁的目光更阴冷了,把燃到一半的烟砸到地上,狠狠的碾了两脚,手指点在黎尧脑门。
“给老子等着!”
看着芸少爷迎着风雪潇洒远去的背影,黎尧懵、逼了。
妈蛋,这是为什么呀?!
回到老家以后,风雨过得焦头烂额。
在火车上熬了三天两夜,下车也是在夜里。她来不及去派出所,顶着黑得吓人的熊猫眼直奔医院。
太晚,护士不让她进病房,安抚她。
“老人没大碍,记忆退化,这个年纪不少见的。你别着急。”
风雨从病房门的玻璃朝里望,太暗,看不清最里面那张病床上的人。只能看见床上的白色被子幅度极小的起伏,足以猜测那之下的人的身形枯槁。
她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窝了一晚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又匆匆赶到派出所。
派出所早班执勤的小警员一开大门,在氤氲的天色中瞧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儿,眼睛又黑又红又肿,实实在在被吓到,以为从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见到阿南的时候,发现阿南的神色并不比自己好,甚至更加憔悴苍白。风雨把准备了几天几夜的骂人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姐,我拿他没办法。”阿南头垂得很低,弯腰弓背,一点儿也没有了从前的肆意张扬。
风雨很心疼他,她说:“没事儿,我回来了。”
他,是二叔,比阿南更无赖的吴建国。
阿南垮塌的肩膀抖了两下。风雨忽然意识到,这一年自己把怎样的重担甩在了这个单薄年轻的肩膀上。
医生说爷爷得的病叫做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起病隐袭,病程呈慢性进行性,主要表现为渐进性记忆障碍、认知功能障碍、人格改变及语言障碍等神经精神症状,严重影响社交、职业与生活功能。
它的另一个名字更广为人知,老年痴呆症。
“阿南,”风雨坐直身子,捋了捋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她说:“剩下的事儿你都别担心。警察叔叔说了,人伤的不重,赔点儿钱就行。你年纪小,也关不了几天。爷爷那边你也别操心,我回来了,啥事儿都有我呢啊!”
“要赔多少?”阿南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声音沙哑。
“这你别管。我的钱够。”
“你哪儿有钱。”
“我有!”
“姐······”
“你爸那边······”风雨想了半天,实在不知该就二叔吴建国发表什么意见。
阿南动了动身子,眸光变得凛冽,“你别找他,我出去之前,你别一个人去找他。”
漆黑的眼珠转了圈,他又说:“这两天你先别回家,去涛子那凑合下,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风雨不置可否,只说:“嗯,我知道,你别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