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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告别高朗后,转两次公交,风雨沮丧的回到了尚玉苑。
已过了晚饭的时间,又挨了冻,头已是昏沉沉,想是着了凉。在小区便利店买了几袋泡面,刚刚走到楼下,口袋中的手机便欢快的响起。
半个小时后,按着打电话来的人的指示,风雨打车赶到了一家ktv。
入夜,天色黑尽。这是一条热闹繁华的街市,湛蓝的夜空下,霓虹密布闪烁,歌舞升平。
ktv五颜六色的LED灯牌下,在进进出出的人中,风雨一眼便认出下午在大院见过的高个少年。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颀长的身子竹竿似的微微前倾着,狡黠的小眼睛东张西望着,一副等人的模样。
风雨快步走上去,站定在他跟前,叫道:“李然。”
少年脸上已没了下午戏谑不羁的笑容,眉头紧皱,一脸焦灼,看见她,也顾不上避嫌,拽住她的手臂就往里走。
一面疾步走着一面说道:“阿霁喝多了。”
风雨被拽着走了一路,歪歪斜斜的撞上几个过往的行人,招来不少白眼。
到得二楼一处喧哗的包间门前,李然才将她的手臂放开,朝着包间房门斜了斜眼,努了努嘴。
门内不断有鬼哭狼嚎般的歌声传出,风雨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耳朵震得生疼,心脏咚咚咚震颤得厉害。
轻推开房门,她谨慎的朝里探了一眼。
包间里,光线昏暗,人影绰绰,并不能看清每一个人的脸。头又微微向前伸出些许,认出了几个见过的面孔,却是未能寻到那一张最英俊不凡的。
李然手掌覆上她的背脊,微微用力一推,将她带进了包间。
见到她进来,包间里尚且清醒着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那鬼哭狼吼的歌声制造者麻利的关了音乐,握着麦克风的手朝长条皮质沙发最里侧的角落指了指。
“霁哥在那儿。”
那里亦是光线最暗淡的地方,风雨睁大眼睛,只瞅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轻轻的走近,才在晃动的七彩光圈中,看清那一件熟悉的黑色棉衣自上而下覆罩着蜷缩在沙发中的少年身上,完全遮掩了他的脑袋。
“芸霁?”风雨低声唤着,轻轻拉下棉衣。
少年头斜倚在沙发靠背上,双眼紧闭,睡得安静。风雨眨了眨眼,回头望向李然。
李然撇嘴耸了耸肩,道:“咱们这场子不知道得几点完,阿霁最近过得憋屈,你先送他回去吧。”
风雨拧眉看着角落里孩子似的蜷着身体熟睡的人,又回头问道:“丁家哥哥和黎尧呢?”
“丁哥医院有事儿先走了。”李然扫了眼包间各处,蹙眉朝一人问道:“黎尧那小子呢?”
“将还在,是不吐去了?”
李然点点头,朝风雨说道:“阿霁本来不喝,说坐一会儿就要回去接你。后来是叫黎尧那小子撺掇硬灌的。”
风雨愣了愣,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俯身贴近芸霁。
“芸霁。”她声音极轻的唤道。
少年微微蠕动一下,眼睛眯开一条缝隙。离得近了,风雨才看清楚他晕红的脸颊,以及浓重的黑眼圈。
“吴风雨。”他嗫嚅道,嗓音晦涩喑哑。
风雨欣喜,还认得出人,当是醉得不深。
“回家了。”她说,一只手臂自他身下穿过,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另一只架起他的胳膊。李然亦上前搭手帮忙,将之扶起。
芸霁在同龄的少年里,身形偏瘦,个子却是高出一截,是以当大半个身子依靠在女孩儿身上的时候,重量还是有的。
李然帮扶着二人出了KTV,招来辆出租。风雨弯身,手掌覆在芸霁额头之上,护着他坐进车里。
“黎尧也是好心,不想阿霁太消沉,你别怪他。”李然拍了拍自己后脑勺,说。
风雨已坐进车里,手掌拉着车门,听着他的解释,免不得有些心虚,囫囵的应了一声,阖上了车门。
夜还不算深。出租车在车流中走走停停,额头轻抵在车窗上的少年,不知是梦中不悦,还是醉后难受,俊秀英挺的眉目起了褶皱。
风雨咬唇,担忧的眸光一直未从他的脸上挪开过。
中年秃了顶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朝后座瞧了一眼,略有不满的说:“姑娘,你注意点儿你男朋友,可千万别在我车里吐!”
风雨轻嗯一声,微红了脸颊,身子挪了挪,又靠近少年几分,然后微微侧身过去,扶着他的额头,轻放在了自己的肩颈中。
少年带着酒气粗重的呼吸,温热的扑打在脖颈柔.软的皮肤上,像春日破土而出的嫩芽轻拂在心脏,酥□□痒。
在一处红灯,司季大叔又往后瞧了一眼,只见少年斜倚在清秀的女孩儿身上,手臂垂着,将将好环住了姑娘纤细的腰肢。而那姑娘活像个雕塑,坐得僵硬笔直,一动不敢动的模样。
这俩像又不像情侣呀!司季大叔忍不住摇了摇头,折回眸光,专心开车。
他没有瞧见的是,女孩儿深埋着的脸上,火烧云似的红晕,以及,那醉酒少年唇角一抹微不可查的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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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芸霁到达17楼的时候,风雨心中在想,与家中的叔叔相比,芸霁的酒品实在太好,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只睡觉。
自他的棉服口袋里找到钥匙,开了门,将之安顿在卧房。纵是少年酒品再好,如此这番下来,依旧将单薄瘦弱的女孩儿累了个够呛。
站在床边看着少年熟睡的模样,风雨额头已挂着一层薄汗,吸了吸鼻子,这才有了闲暇顾及自己的鼻塞头晕。
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想起背包中的泡面,风雨忙捂着肚子朝对面的辅导班跑。
到得玄关处,准备穿鞋的时候,她又顿住手中的动作,眼珠转了转,想到什么似的,重新放下鞋子,及拉着芸霁大大的黑色拖鞋,调头折进了他家的厨房。
芸霁是被一股子浓烈的烧焦气味儿熏醒的,酒醉后惯例的头痛欲裂,捂着额头下床,嗅了嗅鼻子,蹙眉朝厨房走过去。
经过饭厅时,他看见了趴在餐桌上睡着的女孩儿。
她额头顶在桌上,马尾松了,不少碎发滑落而下,影影绰绰的遮掩了其憔悴的容颜。
厨房里那股焦味还在源源不断的散溢而出,他紧皱眉头看了女孩儿好一会儿,才抬步走进去。
炉子上火开着,汤锅里也不知在熬些什么,焦味便是自那里散出。掀开玻璃锅盖,里面已然乌漆墨黑,汤汁早已烧干。
关了火,从橱柜里拿了杯子接水,一口气喝完,肚子里舒服了些,他才重又走回饭厅,拉开女孩儿身旁的椅子,坐下,修长的手臂搭在椅背上,撑着脑袋,蹙眉瞧着睡着的人儿。
一杯泡面放桌上,手指探过去摸了摸碗沿,冰冰凉凉,没有温度。白白的面条已被泡得软软囔囔,早失了色相。
女孩儿动了下身子,脑袋一偏,露出了大半张脸。芸霁拨开她的几缕碎发,发现那清秀的脸颊上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指尖所触及的柔.软亦带着滚烫的温度。
他一惊,腾地站起,俯身过去,轻拍着她的脸颊,叫道:“吴风雨,吴风雨。”
风雨睡着了也感觉难受得厉害,火烧火燎似的,浑身无力。怎么也不想再动,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只艰涩的睁开眼睛,瞧了眼。
“哦,芸霁。”她说,说完眼睛又要闭上。
芸霁可容不得她在这么继续睡下去,双手立刻扶上她的双肩,将人拽起。
“你发烧了。”他沉声道。
风雨不答话,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难受得哽咽了一声,已是烧得有些迷糊的样子。
芸霁不再迟疑,顾不得自己头痛,跑回卧室随便套了件外套,拿了钱包,便抱起女孩儿冲出了家门。
这一次,赶上好天气,芸少爷当真分分钟便将风雨送到了之前的那一家医院。
高烧四十一度。
这倒算得上是风雨出生以来,生的最重的一场病了。
似乎没爹没妈的小孩儿,反倒更容易养活。风雨自小便极少生病,虽然瘦小,却是一年难得一次感冒。若说偶尔会有身体不适,那便只有在大姨妈造访的头两天了。
一个女孩子身体强健得如同生命里旺盛的杂草一般,爷爷奶奶说这是老天爷给的福分。风雨却不以为然,反倒是每每看见别个女孩儿生病时弱柳扶风似的模样,心中会升起丝丝歆羡。
女子便应像林妹妹那般较弱才有风情,惹人怜爱呀!她常常这样想。
挂上退烧针,记下医生的交代之后,芸霁便坐在病床边守着风雨,双手摩挲,手心已是潮湿。
针药一入体内,不消多时,风雨便觉身体轻松了许多,那阵子难受劲也消退了不少,人倒是精神了起来,反没了睡意。
“芸霁,谢谢你。”
芸霁将凳子往前挪了挪,靠近她的脑袋,蹙眉说:“自己病了都不知道?”
风雨浅浅的笑了笑,说:“昂,头一次发高烧,没经验。”
少年被她的话逗乐,弯了唇角,“下午还好好的,晚上怎么就发烧了?”
风雨盯着点滴,眨了眨眼,小声搪塞,“谁知道呢。”
芸霁笑了笑,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玩起来,不再追问。
风雨睨着他黑密的发顶,有些话想和他说一说,可裂了小口子的嘴唇张了又张,始终吐不出一个字來。
还是芸霁率先打破沉默,手机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中转动,他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接我回来的?”
风雨点点头,“李然说你喝多了。”
“不多。”芸霁侧开身子,笔直的双.腿长长的伸展开,双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凌乱的节奏。
风雨歪头看着他姣好却略显苍白的侧颜,想起大院两个领家女人的谈话和李然那一句“阿霁最近过得憋屈”,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儿。
“咱们跟这儿医院倒是有缘。”她笑着打趣道。
芸霁侧眸看着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风雨心口一紧,思及上一次来这儿还是因为他的母亲,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时间再度陷入静寂,只点滴极缓慢极缓慢的落着。
“吴风雨,”芸霁忽然开口,声音微哑,极轻极低,“你再唱首歌。”
风雨本已昏昏欲睡,听闻,倏地睁大眼睛,说:“好。”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停格内容/不忠/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我的伤口被你拆封/誓言太沉重/泪被纵容/脸上汹涌/失控······“
齐芮最爱的那个台湾男歌手已是当下最火的一个,词曲新颖,唱腔慵懒,常常被人说听不清他在唱什么。每每和齐芮共用一副耳机听歌,mp3里响起的总是他第一张专辑里的某一首。
风雨对这个男歌手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喜欢,只是听得久了,他的每一首歌,竟也都数记了下来。除去那一首做了手机铃声的,风雨便最爱这一支。
反方向的钟。
懒懒散散,娓娓道来。
让伤痛不那么像伤痛,又让释然没那么容易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