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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蛰居在钢筋水泥堆砌的楼阁里办公,那种沉闷、单调的重复让人窒息。有时候很怀念儿时的小县城,那里有随时都有的清新空气,放眼又总能看到毫无修饰的自然美。那时候的小县城,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它总是以质朴地胸怀和宁静地坦诚迎接着每一个过往的人。这种记忆是20多年前的记忆。
20多年后,我又回到了这里。县城的面貌已今非昔比,有了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有了一条条四通八达的环城路和主街道,有了一个个唱着流行歌曲的品牌店,路上到处是匆匆的车匆匆的人,处处充斥着的是一个新兴小城的兴盛气息。一时间,我已找不到儿时的感觉,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要看楼,城市的高楼更有特色;要看人,城市的人更生动;要看路,城市的路上皆是风景。回到这里,是想找回记忆深处的质朴和宁静。但是,站在纷乱的街头,突然感觉到自己真的已经老了。不是吗?已经开始怀旧,已经开始对新生的事物不能给予更现实的理解,已经开始排斥更现代的发展,已经开始抱着逃避现实的心态想追寻世外桃源。这难道不是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态吗?
一种悲凉,一种透骨的悲凉袭上心头。
是啊,时光不会眷顾某一个人,不管你是用筛子在过滤每一分时间,尽可能地把每一个瞬间放大至最美好,时光还是会从你的指间、眉间,甚至唇间溜走。你能改变的可能是生活的状态,却无法改变被生活打磨的日渐衰老的容颜和那颗日渐衰老的心。
和人在时光中的改变相反的是,一座县城,它不会在时光的镌刻中总保持原有的本真,它必须随着时代的脚步,使陈旧而传统的腐衣层层剥离从而不断给人们以崭新的外观和新鲜的活力,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们看到它的成长和成熟。县城的容颜和心,永远是年轻的,是与时俱进的。
那么,总该有一种特质的内核作为一座城市永恒不变的支撑吧?不然,县城不就仅仅是一个堆砌高楼和人流的空壳吗?
走在县城的街区,我想寻找这种内核的精神所在。在高楼的缝隙中,我看到了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前面是一幢高楼,后面仍然是两排平房,仍然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但在这高楼林立的角落里,这平房竟显得那么的不协调,灰头灰脸,畏手畏脚的,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我急急地逃出这个曾经气派而今落伍的大院。
想找几个儿时的玩伴,但除了一个叫“菊香”的名字外,其余的人我竟想不起一个来。想凭着一点记忆去找找那曾经无数次去过的菊香的家,但走了两个来回也没有找到。就在我准备失望而归时,突然有一棵树,一棵古树映入眼帘,是棵有300多年历史的槐树。是了,这就是妈妈学校门口的那棵古树,虽然又多了20多年的年轮,但在它300多年的历史中,20多年不过弹指一挥。那粗壮的枝叉,树身上如同一个大包袱一样的凸起,让我一下子就认出了它。是的,我所在的正是自己住过的老西关,菊香家就在树的斜对面。只可惜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熟悉的雨时成泥晴时成土的小巷道,取而代之的开发小区铺着彩砖的甬道。
随着找树的思路,我很快又找到了医院门口曾有的两棵最大的树,因为道路拓宽了,这两棵树被孤零零地留在路中央,黑色的钢制栅栏围着它们,远远的望去,它们像两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一样正以祥和的目光和厚重的阅历看着县城的变迁和一代又一代人的生长、辉煌和死亡。
县城位于甘肃东南,建制于汉武帝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东汉废,魏、晋复置县,有着十分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这两棵古槐的牌子上有编号,还有朝代,是唐代时的古槐。看到古树,忽然想对这里的父母官说声谢谢,感谢他们在县城改造中能够保留这“活化石”和“活字典”让人们在看到古树的时候,联想和了解到县城悠久的文化积淀。
这古树也让我回到了从前。走近古树,它那斑驳而粗糙的树皮让人有种沉沉的沧桑感,然而树的叶子,在盛夏的阳光下,绿得逼人,密不透风,茂盛得让人羡艳。这时候感觉不到它是一棵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树,从它那欣欣向荣的叶间能感受到的是它那颗永不曾衰老的心。是啊,它始终保持着一颗向上的心,不断地给人们以庇荫,以总是新鲜的绿给人们赏心悦目的美,以它衰老的身躯奉献着年轻的光华和美丽,以宽厚和宁和的心胸包容着县城的发展、变化和繁华。
站在古树面前,就感觉到自己的杞人忧天,感觉到自身的渺小。更感到惭愧,深深地惭愧--我有什么理由以年轻的阅历却怀着苍老而悲观的心态去看待这世界呢?有什么理由在悲悯中消磨自己的生命和时间?
如果说,古树是这个县城不竭的灵魂的话,那么,始终保持一颗积极达观向上的心,是不是一个人的精神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