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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婧是中学时校长的女儿,我的朋友。
前天,上海的朋友冰发短信说,婧婧得了脑瘤,已经深度昏迷,可能将不久于世了。
“什么?你开玩笑吧?她怎么可能得脑瘤?她还那么年轻,她一直那么健康!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急急地发回短信,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一定是朋友搞错了。
“是她妈妈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我一时僵住了,和婧婧相识的情景闪现脑海。当时我22岁,刚从学校毕业分配到一所乡村中学,婧婧的父亲是我们的校长。或许是从大城市调来的原因吧,校长的办学观念很新,人也很开明,他总是鼓励我们这些年轻人钻研业务,并放开手脚让我们这些年轻的教师发挥所长创新教学,校长的鼓励让我们充满着热情,大家争先恐后在教学上想点子,针对农村学生基础差等因素,探索教育新路子。我们这一届年轻人开了学生考上中考和大学之先河,这在农村中学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可以说是校长的人格魅力感召着我们热爱教育热爱学校。记得是一个周日吧,我因为家里有事去校长家请假,开门的正是校长的女儿婧婧,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她居然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原来校长常常在家里说我们这帮年轻人呢,婧婧说,虽然她没有见过我们,但在心里对我们早都认识了。
那天请假只一句话,但和正上高中的婧婧却聊得很投机。后来无论婧婧是考上学还是上了班,我们总有联系,我们常常在一起听音乐、聊天。实际上,婧婧是个不善言辞的内向的女孩,校长老说让她和我多接触,说我的开朗也许会影响婧婧,总批评婧婧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婧婧总是以淡淡而腼腆的笑回答父亲。但说来也怪,婧婧在我面前总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校长退休后,故土难离,回到了上海。我一直和他们电话联系,每年元旦总发贺卡给他们。朋友冰在上海上研究生,举目无亲,经我介绍,认识了婧婧,并和婧婧成了很好的朋友。
可是,可是,现在婧婧却得了脑瘤,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晚上,犹豫再三拿起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婧婧的母亲。我尽量让自己不哭,尽量用我所能说的安慰的话去安慰她。婧婧的妈妈说,都是上海这地方竞争太激烈,把孩子逼成了这样。是的,婧婧到上海后在一所学校教学,起初她只是临时的代课教师,她深知凭着自己的大专文凭是远远没有竞争力的,于是她不断地提高自己,不仅拿到了本科文凭,还读完了研究生。可自己的婚事也耽误了,身体也累垮了。我问婧婧的病是不是发现晚了,她妈妈说,只是一个月前感觉脖子疼,人疲乏,去了两个医院,医生一听是老师,都想当然的认为是职业病,说是颈椎问题,也没有拍ct。牵引效果不大,直到人走路都有点失衡时,到第三家医院才建议拍ct,结果发现脑瘤,而且是恶性。很快人就进入深度昏迷,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天了
昏迷前几天,知道自己得了脑瘤,而且位置不好做手术的可能性很小,婧婧对她妈妈说,自己对不起父母,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像别的女孩那样成个家,轻松一点过生活,让父母少操心,却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赶路
婧婧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呜咽着,而我早已哭成了泪人。
婧婧,婧婧,你总是这么上进,总是这么好强,总是这么理智。你总是朴素地像一株幽谷中悄然开放的兰花,以宁静和淡雅显示着自己的独特。一闭上眼,我总会想起第一次为我开门时见到的那张带着浅浅的笑容的脸。
婧婧,婧婧,你知道吗?你的父亲,一个在我们面前威严而有性格的校长,在我打电话前刚刚大放悲声的哭过了一场。他是那么的疼爱着你,你是他们的惟一,而你却把悲伤留给了他们。也许他也和你妈妈一样,后悔把你带到了上海,后悔把你推到了一个竞争激烈的竞技场让你不断地去博弈,去赢回自己。可是婧婧,如果你不去上海,你就会平淡地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子,陪父母走过最后的路吗?
不,不会的,我知道你,婧婧,就算是你不去上海,你也还是上进而好强的婧婧。你一直为自己没能考上一个好的学校只上了大专而心存不甘,所以你一毕业就开始自考,你说你一定要完成本科的学习。在上海做代课教师期间,你一边上班一边学习,你所付出的心血和所下的功夫是别人难以想像的——长期生活在西北,教育的差距让你比别人学习学得更吃力,但你完全靠着自己的聪慧和刻苦圆着自己的梦。我也听冰说过,有许多热心人也给你介绍过对象,可你,总说等研究生上出来后再说。婧婧,你总是这么冷静而理智地安排着自己的生活。
婧婧,婧婧,我知道你在深度的昏迷中,我知道就算是冰代着我的心去看你,你也一无所知,但是我还是想让冰替我对你说一声,你要坚强地挺过来,你不要走得这么匆忙,好吗?
为什么医学这么发达,却无法将那个该死的肿瘤拿掉,让那个清丽的你再回到我们身边?
婧婧,婧婧,拿什么,才能拯救你的生命?才能让你留住即将离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