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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到夜里十一点多,烟抽饱,酒喝足,聊兴已尽,各自回帐休息。
山里的夜里十一点多静的可怕,虽然帐篷搭在路边,但少有车来车往。路的另一边是一条被香蕉叶子和其他树木叶子覆盖看不见,只能听见水流声的小河。月光如流泻的银子之水,从山头的位置,从树梢处,缓缓流出漫溢四周。依然有虫鸣鸟叫,但此时我已经不再害怕,而是享受轻音乐一般,洗耳聆听。
躺在帐篷里,这才感觉极不舒服,由于天黑,照明不足,赶着时间搭帐篷休息,没有选择好地点,帐下是石头地,凸出的石头棱硌的我背疼,只好翻身侧着睡。
九月天气的山里,不是很热,但有点闷,特别是帐篷所有拉链拉上之后。想拉开拉链,但又害怕蚊子全部跑进来。在要不要拉开拉链之间考虑了一个多小时,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早上再起来的时候已是清晨六点多一点。天发白,太阳还没出来,只有几缕漂亮的红色朝霞。迷迷糊糊的走出帐篷,露水还没有退,微凉,湿润的感觉。空气异常清新,大口呼吸了几下。就开始收拾帐篷。此时靠边的路上开始了车来车往。
有摩托车,后货架上驮着两扇猪肉,慢悠悠走在水泥路上,与沿路住家都约好似的,每到一家门口,买肉的主妇就走了出来。
有送孩子上学的,还有小孩自己骑着自行车上学的。有夫妇骑着摩托车,扛着农具,上山干活了。
我们收拾完了,开始吃早餐。我出发之前买的面包,香肠和昨晚剩下的一大瓶的冰糖雪梨果汁。吃完之后,将装备捆扎好。收拾了昨晚遗留下来的一些塑料包装袋和擦汗的纸巾等等,归堆,装袋。
七点整准时出发,虽然有昨晚那个貌似干部样子的中年男子的警告,有小卖店老板娘描述的艰难困境,但我们还是决定要亲自上路去查看,最后再做判断。毕竟到了天池脚下,不上去看一眼,实在不甘心。
平整的水泥路仅仅在山里密林之间延续了两三公里不到,在一个被香蕉林包围的村子的巷子尽头戛然而止。再往上还是盘山路,但路况已不是平整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的黄泥路,石头路豁然出现在眼前。我和詹商量,要不要上。这是一条不知用时多少才能到达天池的路。詹问我现在回去甘心吗?我低头稍微想了一下,实话实说,确实不甘心。詹跨上自行车说,那还等什么?真的要留遗憾在此吗?点了点头,上车紧跟詹的后面。
仅仅两三百米的路,我们都下了车,根本骑不起来。路不但坑洼难走,各种形状的石头镶在路面上,凸起的棱角像是锥子,刀片,脚踩在上面,硌的难受。自行车的轮胎滚在上面像是气球在荆棘上弹跳,说不定什么时候爆胎,滚胎。
面对如此路况我和詹心里凉了一大截,但现在此刻撤退下山,有点跌份。其实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时候我们都在坚持,都在等待彼此,看谁先开口,只要有一人开口说撤退,另外一人绝对赞成,但我们俩始终都没开口,都在等待对方开口。就这样僵着僵着,慢慢的沿着盘山山路一步一步推了上去。
路况确实差,但风景确实美。万亩蕉林,从山底蔓延铺开直到山顶。阔大的叶子油绿油绿,有的还在开花,有的已经有串串香蕉垂挂,套着黑色的塑料袋。除过香蕉树最多的就是枇杷树。枇杷吃过,但枇杷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一片一片夹在蕉林中。
在上了不知道几个盘山弯道之后,在一片平坦的菜园子旁边休息,黄色的南瓜小花和藏在叶子底下的紫色茄子让人欣喜。向外望去,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爬到了山腰的位置。万亩蕉林就在脚下,刚才的小村子在一片墨绿色中忽隐忽现。一条小河,断断续续掩映在绿林中流淌。顿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一种豪气云天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可见贫乏平淡的日子过了有多长时间。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笑着跟詹说,本来计划的轻松的一趟骑行,结果变成了自虐之旅。詹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但看看周围的自然美景,感觉值了。
昨天一天的骑行已经让我面对这种路况的时候相当镇定,波澜不惊。像上坡的时候我就在想,肯定会有下坡,会有一段只用扶着车把,不用费力踩踏,只管迎风享受,倾听风在耳边呼啸,山与林快速倒退的爽快。艰难困苦似乎与安逸享受平分铺摊在旅程中。只要付出,收获就不会太远。
凭着这样的信念,我们继续沿着盘山公路徐徐前行。
山高林密,有一条河始终伴随在我的左右。看不见清澈水流,也看不见小河流淌的踪迹,就只能听见响在耳边的淙淙流水之声。一会儿在你的右边,一个盘山弯道过后,它明快的水流声又响在你左边。一会儿左右都有淙淙流水声入耳,像是在调试一台极好的音响。一会儿单个喇叭,一会立体环绕声。
山中寂静,少有人来往。满山的花草树木,各种绿色齐聚。深绿,墨绿,浅绿,嫩绿,鹅黄绿。人的四周脚下都是绿色,被包裹的一种感觉,但没有窒息的感受。像是懵懂成长在母体怀抱中。阳光穿过密林,斑点一样的光斑投射在身上,路上,和周围的绿色中。抬头时,闪闪烁烁,恍若隔世的错置与疏离。有一种黑色翅膀,背上蓝色的蝴蝶,时不时在我的周围突然出现,扑闪几下翅膀,钻进树林,滑向花海,蜻蜓点水一般在山泉流水间,在花草叶片和藤蔓植物之间穿梭。更让我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让我停下好几次,驻步观赏的是一种石头垒砌的庙,估计是山神庙一类的。结构简单粗犷,但更显神秘。有香火燃烧,有纸钱贡品摆在石质案头。大的有如一间储藏室大小。小的只有鸽笼大小。时不常的出现在山路的拐弯之处,或是山底的某棵大树的茂密树冠下。走了这么长的山路之后,我潜意识里似乎相信了这高山,流水似有生命,似有归管之人,不然它怎么运行的如此规律,精密。冥冥之中像是有人每日安排似的。
当我们距离天池山顶五分之三位置时,三辆绿色的越野车从后面艰难爬升上来,经过我和詹的时候,坐在后排位置的一个人特意向我们竖了竖大拇指,不断的点头微笑,很佩服的样子。紧接着后面还有三辆银白色的越野车和一辆皮卡车,上面载着橙黄色的救生衣在我们旁边快速驶过。看起来像是昨晚那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说的领导。
我和詹停下休息,商量着说要不要上去,看来昨晚那个中年男人没骗我们。害怕的是我们上去了,到最后看不了天池,把我们轰下来。詹不相信,说领导有什么权利赶我们下来,现在这地方又没有开发,谁都可以上来的。
带着猜疑和不甘,我们继续艰难爬升。快十一点时,我们终于登顶。比我们先上来的越野车里的乘客们已经在山顶上唯一的一排房子前面开始准备吃喝了。
我们脱下衣服,晾在石头上,稍事休息,相互感叹,彼此佩服的五体投地。我光着上身,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不断的抽烟,喝水。高处的那些坐着越野车上来的男男女女不断的打量我们的车和其他装备,好奇的相互攀谈。是我的话我也会很好奇,这么高的山,这么烂的路,推车上来,没有一定的体力和信念,很难上来。
正在休息的时候,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下来,打开车门,拿出几瓶矿泉水和吃的零食,递给我们说,需要水吧!我笑笑,客气的接了过来,说,确实需要水。他说:真佩服你们,我们开车上来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的,你们居然能推着车上来,没有自信的人根本做不到。我自嘲道:我们也只有自信可用了。双方都笑了。
他介绍说,这些人是市区的一些领导和企业老总,来这儿考察兼带旅游。难怪排场这么大,又是越野车又是救生衣又是对讲机的,相当专业。
说实话,很讨厌这些人,不然我们可以悠哉悠哉的慢慢游玩天池。现在这些人来了以后,顾及就很多了,因为还有很多女的,还有一个扛着单反,着工装裤,军绿色上衣和军绿色帽子,帽子上绣着五角星的一个相当专业的摄影师女孩。
休整结束,背着背包,穿过人群,上去大坝,终于看见天池全貌了。一下子所有的辛苦和猜疑全部打消。
蓝天白云下,天池像是处子一般静悄悄的展现眼前,一览无余。水成豆绿色,光滑如镜,一望无际。林深茂密处,顽石突起,像猴子的一块石头在网上的资料上有看见过,出现在眼前时,让人激动不已,终于眼见为实了。一一望过去,一一辨认对比,慢慢欣赏拍照。一路上为了赶时间,没有拍几张照片,看来留下来的存储空间冥冥之中就是为天池的美貌和神秘而留。詹问我此时什么感受,我说一切的艰难困苦全值了。
没有被开发的天池,美丽的让人心颤。山水之间,没有人工的丝毫痕迹,透着灵秀之气,原始之美。犹如深谷幽兰,犹如山涧之泉,纯粹,静谧,高贵,美好。
我们俩完全陶醉在这一处世外桃源,不急不慌不忙,慢慢欣赏品味。把世俗心事情绪全部放弃抛却,让自己变的简单纯粹,把心打开,接受这天地之美的洗礼,让心灵在自然的赐予中升华。
下午一点多钟时,我们下了天池游泳。把赤子之心和身体交给天池。让她的纯净之水,洗去我身体和灵魂上的世俗污垢。洗去我风尘仆仆的疲劳,接受我朝圣之心的虔诚。
上了岸,我穿上衣服躺在大坝的树荫下,头枕着背包抽烟。风轻云淡,向左望去,万千山峦,绵绵不绝,山高林密。向右望去,一湖绿水,清幽明净,万千波澜,层层密密,轻轻荡漾。闭上眼睛,自由,惬意,舒畅。好久好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由于早上起来太早,错过了早饭,现在又错过了中饭。计划下午两点多下山,想着那险恶的山路,没有进食的身体怎么承受?体力消耗太大,想着下山,我就开始发愁。
正在这时,大坝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个稍胖的中年人,手上拿着对讲机,直接喊着跟我们说:还没有吃饭吧!要不过去吃两碗饭。说完回头就对着那群人喊:小妹,小妹。一个穿着格子布衬衫带着眼镜的女孩回应。中年人继续说:给这俩小伙准备点饭菜。回头又跟我们说:都是在外面玩的,吃点饭,没什么。他在努力化解我们之间的尴尬。我立马起身,谢过他之后,就直奔饭菜所在之处。我早已经习惯这种旅途路上的事,我也曾经跟着一位朋友在骑行的时候到处蹭饭吃,脸皮早就练的很厚。
詹毕竟是第一次外出骑行,有点不好意思,我边走边跟他说,旅行路上的人不拘小节,如果我有食物,碰到他们没有,我也会邀请他们的。
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热情。
我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刚才自己的猜疑和私心,有点惭愧,但饭菜的可口很快掩盖了我的惭愧。
凭着这两碗米饭和鱼汤,我们顺利平安的抵达山底。我们一边在山底的小店前喝水,一边聊天,使劲的夸说捷安特的山地车经过刚才那段险恶烂到家的山路的考验之后,顺利通过了质量认证。
在那些领导和企业老总坐车下山路过我们的时候我特意行了个美式军礼,以示谢意。他们挥手微笑回应。
休整结束,开始原路返回。由于路况出乎我们的意料和计划,体力消耗太大,回家的时间也紧张不够用。只好计划骑到云霄县城然后坐车回杜浔。到杜浔是已是晚上将近七点。吃完饭,稍事休息,开始骑行杜浔至古雷段。上车之后,一路未停,直奔宿舍楼下。晚上九点整,才回到宿舍。
此次骑行,我真的很感谢詹的陪伴。他第一次的骑行能有如此体力和耐力还有信念,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坚持不得不让我一起坚持,他的努力和坚韧,也让我不得不舍命陪君子,顺带着自己也坚强了不少。
第二天上班碰到詹的时候,他问我下一次什么时候骑行东山岛。我揉着两条腿的膝盖说:等膝盖不痛的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