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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望着憔悴瘦弱辛劳了一生的泪流满面的母亲，望着眼中全是悲伤、绝望与无助的母亲，琳的心一阵抽搐。许多年以来琳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虽苦虽累，母亲仍然十分高兴，因为一直以来有父亲做为她的精神支柱，对一切她总是抱着希望。相信总有一天一切会好起来，总有一天一家人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终于在琳大学毕业工作三年后，几年没有音讯的父亲回来了。几年前父亲由于生意失利，一人独自到外闯荡，从此杳无音信，把所有的思念与困苦全留给了母亲与琳。几年来他没有尽过为夫为父之责任，可是母亲与琳都不怨他，总是理解他，特别是母亲，父亲一直做为精神支柱支撑着她熬过她人生最苦最累的岁月。母亲与琳都以为只要父亲回来，好日子就开始了，可却不知是母亲痛苦的开始，是母亲与父亲二十几年婚姻流血的开始。
母亲替父亲整理行李时，发现了几张照片，几张一个打扮十分娇艳的中年女人的照片，其中还有父亲与那女人的合影，俨然一对夫妻。母亲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在母亲的逼问下，父亲承认了事实。说自已一人在外受了很多苦，自己当时实在活不下去了，是那女人救了他的命，于是就好上了。并且一再强调已经分手，还一再强调要母亲与琳去报答那女人对他的救命之恩。琳觉得父亲的话十分荒唐可笑，但她不吱声。母亲的精神一下崩溃了，多年来一直支撑她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母亲病倒了，整日以泪洗面。琳的心象被人用鞭子一下一下地抽。但是母亲最终原谅了父亲。因为她爱父亲，她相信他说的话。日子好象又恢复了平静。
（二）
几月后的一个傍晚，琳与男友一起散步。走着走着，抬头一看，琳一下子惊呆了，半天反应不过来，也说不出话。只见一个女人挽着父亲的手亲密地有说有笑地走过来。父亲也一下见到了琳，用车甩脱那女人的手，脸上满是尴尬。父亲忙解释说是某某，琳清楚地知道她就是照片上的那女人。琳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就走，想着可怜的母亲，琳的泪怎么也忍不住了。
两天后父亲到琳的单位找琳，在琳很小很静的屋子里，琳沉默着。父亲又开始讲自己受的苦和罪。琳没有流泪，也不会感动，她不明白一个大男人在外混得连自己也养不活自己，为了报救命之恩还要以身相许，琳觉得十分可笑，但她笑不出来，她沉默着。脑中全是母亲为了琳能完成学业而整日的奔波、劳作、捡破烂；为了借钱而遭人羞辱。
琳实在沉默不下去了：“你苦？谁不苦？你有母亲受的苦多吗？几年来你尽到什么责任了？你”琳一下子把几月以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倒了出来。父亲的脸青一阵紫一阵。“你什么也不要说，你实话对我讲，你们是不是结婚了？”父亲点点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母亲？你知道你欠了母亲多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重婚，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母亲的希望，你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如今你让她怎么活？”
“我知道，我也是没办法，所以为了你母亲，你不要告诉她。”
“什么？你说什么？你不说你们分手了吗？她来干什么？”
“我欠了她的，我必须报答她。”
“你欠她的？你欠母亲更多！”
“我知道，可我当时骗她说你母亲去世了，她才跟我好的，才给我钱做生意的。我想找到钱我也可以补偿这几年来我对你及你母亲没有尽到的责任。如今她到这边来，我也没有办法，她也是受害者，如果她去起诉我，倒霉的还是我。等我有了钱，就叫她回去。”
琳的心在滴血，一直以来自己十分信赖的父亲，自己一直视之为偶象的父亲，却是这样一个人，一阵恶心涌上琳的心头。对于父亲几年没有尽到为父之责，她可以原谅，可以不在意，甚至还处处为父亲着想，可这件，琳是怎么也无法理解，也不会原谅你们父亲对母亲犯下的残酷的错。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希望你别告诉你母亲，她经不起的这个打击，我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我恨你，一直以来你所有的不负责任我都不怨你，唯独这事，我不会原谅你。我不要你补偿我这个做女儿的什么，你不欠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对母亲好，你走吧，我不愿再见到你。”
父亲怯怯地看着琳，他不相信一直十分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如此反常。父亲一走，琳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泪怎么也忍不住了，为自己，为父母，为那可笑的婚姻，但她知道为了母亲最后的一丝希望，她会沉默的！
（三）
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年后母亲还是知道了那一切，知道父亲一面推说自己忙而不回家的同时，一面却与另一个女人过着夫妻生活。母亲那种表情琳无法描述，但更让琳无法忘记。母亲真的是伤心欲绝，她不相信连自己亲手供出农门的女儿也会欺骗自己，她把琳数落了一顿，又把父亲骂了一通，就一直沉默，沉默得空气也不得不凝固。
琳搂着母亲，哭着说：“您打我骂我都行啊，您别不吱声啊，别闷着呀！”母亲看着琳笑，那笑是琳看到过的最苦最涩的笑，眼中那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悲哀足以使琳内疚一生。母亲这次是真的垮了，总是一个人对着山头看，那是父亲以前常归家的山头，然后就开始流泪，就是不说话，看着本就瘦小的母亲一天天更加消瘦，琳决定去找父亲。
琳找到那个自己一直拒绝去的父亲与那女人住的地方，见到了父亲也见到了那个一直想与琳见面想与琳沟通的女人。父亲憔悴了许多，眼中全是血丝，琳的心又被人狠击了一下。
沉默了良久，还是父亲先开口了：“你母亲咋样了？她怎么说？”
“能咋样？你自己回去看吧”又是一阵沉默。
“吃水果吧，什么事都好好说。”那女人带着地方音的普通话响起。
琳看看她，心中满是憎恶。
“我大姐咋样了？”她又开口问。
天啊，大姐！琳一股火涌上来“请你一边去，这是我家事，你少掺合！”
那女人看了眼父亲，父亲低着头，她只好退出了客厅。
“你知不知道母亲已倒了，一个农村妇女，辛苦劳累了一生，到头来却是这么一个结局，真的是个极可笑的笑话，你让她怎么有脸在村里呆下去？！”琳终于当着父亲的面流泪了。
“我知道，可现在已经这样了，能咋办？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到时绝对让她走人，把你母亲接过来。我现在没钱。”
琳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我也做不了主，要我母亲说了算，我回去问她，她说咋办说咋办。”
琳回到家，母亲掉头看了眼琳，又把头掉回去了。琳说：“要不去起诉他重婚吧，或者与他离婚，叫他补偿您的损失。”
母亲又掉头看琳，眼中满是惊讶：“离婚？起诉？不，我不离婚也不起诉，我只想与他好好过剩下的日子。”母亲低声说。
琳终于明白“少来夫妻老来伴”的蕴意了。琳只好说出了父亲的提议。琳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她应该阻止这不正常的婚姻，阻止这不正常的关系的。可她又能怎样？她只能听母亲的。母亲沉默良久，答应了，眼中那种说不出的无奈包括了她整个人生的苦难。
琳转告了父亲母亲的意见：只有一年的时间，一年后如果不走人，将向法院起诉。其中这一年间，他必须常回家，包括人与钱！父亲答应了，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兑现。
时间就又这样慢悠悠地走着。母亲也在时光的流逝中更加苍老，但眼中又有了希望。琳却有种说不出的忧虑，总怕触及那件事，那块痛。一年的时间快到了，父亲是否会兑现承诺？如果不能，琳是不是真起诉自己的父亲？琳不知道，她真不知道。如果不兑现，母亲会起诉吗？琳知道母亲爱着父亲，她怕母亲到时心软，这事又会拖下去，大家便又会一直痛苦。琳其实明白，既使母亲不同意起诉，她自己也应该行动，这悲哀可笑的婚姻应该结束了。琳只能祈祷父亲能信守承诺，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可是会吗？这悲哀的婚姻会结束吗？
（四）
一年的时光终于过去了，母亲老了许多，她从农村到的琳的单位，她要去找琳去父亲。琳打电话叫父亲到也的屋。父亲与母亲小声地说着话，琳上班去了，她想大人的事先让他们自己解决，自己面对吧。
晚上琳回家，母亲在做饭，琳问父亲到哪里去了，母亲说回他的自己的地方去了。吃完饭，母亲很小心地对琳说：“你父亲这一年的生意做得不好，没赚钱，现在没有钱给那女人，所以”琳的心又一阵痛“他想怎样？”
“他叫我给他借点钱凑齐给那女人，她就可以走了。”
“什么？叫您凑钱？您答应了？”琳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那种对父亲的恨真的说不出来。
“我也去看了她，她哭了，她也很可怜的。”母亲说。
“您去看她？您去干吗？您觉得您过得很好？”琳突然生气了，她就怕母亲在节骨眼上心软。
“唉，要不我还是给他钱吧？”母亲很小声地对琳说。
琳知道母亲已经下了决心的，劝也没用。但琳还是劝了很久，可是母亲却一心只想那女人走，然后与父亲一起生活，她说她与父亲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能一起到老也满足了。琳无言，拿出了自己工作几年的积蓄。但此时她的心其实比母亲更悲伤。
后来母亲说那女人走了，她还去送了她。母亲精神也一下好多了，与父亲的关系也好了起来。琳没有话说，如果结果是这样，她也高兴，她只愿母亲的晚年能够幸福。母亲与父亲呆了一段时间高兴地回老家了。大家又开始各忙各的，父亲农忙时也回家去帮忙，也常打电话。
过了半年时间，一天晚上琳与朋友在河边喝茶，闲聊着。抬着一看，父亲与一女人正亲密地走着，而那女人根本就是那个女人。琳才相信有人告诉她的那女人根本没有走是真的。父亲没有发现琳，琳掉过头，看着河水，泪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