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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归
(一)又见奶奶
冷冷的夜晚,冷冷的冬天。
还是在老屋,还是在那间屋子,只是屋里不再是两张床而是四张床(上下铺),一大一小。奶奶静静地躺在靠门的床的上铺,缩着身子,才发现奶奶盖的被子很薄。随手拿起涛的军用大衣盖在奶奶身上。
“奶奶怎么能睡上铺呢?她年岁大了呀?”我对妹说。奶奶仍然缩着身子,很冷的样子。
“奶奶,我们先去上学了,回来后给您在下铺铺床,给您厚厚的暖和的被子,好吗?”我对奶奶说。
“不用麻烦了,就这样吧。”奶奶的声音在打颤。
“没事的,奶奶。”奶奶静静地睡着了。
与妹去上学,进了老屋外菜地的那间小屋,那里有张床,有暖暖的厚厚的被子,我说给奶奶送去。醒来,才发现只是一场梦,才发现泪已湿了枕。
这么多年了,奶奶已经走了近七年了,可却始终放不下对奶奶的牵挂与怀念。有时总在想是不是奶奶总放心不下脾气怪异倔强的我,于是总是走进我的梦?记得奶奶走后一年,有次梦见奶奶,她说她好冷。于是爸爸说也许是奶奶的坟里进水了,给我投梦吧。春节,去给奶奶垒了坟。这次是不是奶奶坟里又进水了?“也许是快春节了,奶奶开始想念我们,希望我们回家看看吧。”妹说。
是吧,她一定很孤独很想念担心我们吧,如果我们都平安地站在她的坟前,她就知道我们一切都好,就会放心的。我想。
奶奶生前我并不相信这些东西,甚至还说奶奶迷信。可自从奶奶走后,我也渐渐相信投梦的说法,也许春节真的应该回家,回家看看奶奶,给奶奶烧几柱香,烧点钱吧。
(二)妈妈的汤圆
春节前一个月妈妈就打电话问春节回不回去。我只能说不知道,也许不回去吧。
“不回来也好,春节期间人多车费也贵,坐车又挤又累,在家好好休息也不错的,”妈妈在电话那边轻声说,并不停地叮嘱着,可我明显听到妈妈声音中的失望,心有种被揪的感觉。
“起床了,今天初一可得早起哦。”门被推开,一股冷气伴着妈妈的声音进了屋,钻里暖暖的被窝。
睁开眼,灯光有些刺眼,窗外的晨光映着妈妈带笑的脸。
迅速穿衣下楼,空气冷而清新。厨房的灶上正冒着热气,柴火映红了三哥的脸,妈妈正往锅里下着汤圆,小侄们正在院子里欢笑。洗漱完毕时,妈妈已经把热气腾腾的汤圆端上桌。一个个圆圆的白白的还有点淡淡香气的汤圆在这冷的早晨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正欲把汤圆往嘴里送时,一阵响起猛起。睁眼,闹钟响了,该起床了,原来做了一个梦。
快过年了,虽然汤圆已不再象儿时那样诱人,可过年总得吃的,哪怕一颗也得吃。妈妈的汤圆在梦中出现,终于决定今年回家过年。
二、回家
放假了,快过年了,要回家了,但没有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今年要回去,因为不想让她走几公里的路去镇上接。
早晨一早就出发了,车站人很多,大家都是大包小包,脸上带着焦虑期盼,还有几许幸福。终于买好了票,上了车,车启动的一刻,心竟然有些激动。车上全是欢笑,没有往年的噪杂与争吵,为了不晕车,只好靠在涛身上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到了县城车站,下车,到处是人,下过雨的车站到处湿湿的,售票处排着长长的等着买票回家的人,看来要买票很困难,于是涛决定打的回家。
讲好价,上了车,车便一溜烟离开了县城,朝老家方向奔去。越接近老家的小镇,路就越泥泞,车走得也有些艰难。终于到了小镇,但还得有几公里才到家,车师傅有些不愿意走了。涛请师傅继续开,如果开到实在不能开了,我们就自己下车走路。车开出小镇不过二公里的一个小坡时,停了。于是付了钱,涛扛着行李,下车开始在泥泞的小路上慢慢向老家走去。
那条走了近二十年的路依然如儿时那样糟糕,下雨就到处是稀泥,而老家恰恰刚过一场雨。涛的鞋子居然被粘掉了几次,我边给他提鞋子过去,边笑得不行,居然完全没有累的感觉和晕车的后患。
终于走到了离家不到二公里的村口,涛把行李一放,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干草上,累得不行。我边用路边捡起的小木棒弄掉鞋子上的泥,边往村里看,希望能看到一个人影。然后坐在涛的旁边,慢慢感觉山村那种宁静的气氛,呼吸着那微冷的清清的空气。
十分钟后,妈妈出现在视线内,我能感觉到妈妈脸上的笑和心里的喜悦。三哥也出现了,小侄也来了,原来村里已经有人告诉妈妈我们回家了。行李进了三哥背的背篓,妈妈不停地抱怨说怎么不打个电话,也好去街上接我们。我笑笑,能感觉到妈妈的牵挂。
走进村子时,感觉十分安静,没有了儿时的那份年前的热闹,但却显得十分祥和。妈妈开始收拾屋子铺床,三哥开始喂猪,然后开始煮晚饭了。站在楼顶,村里到处升起了炊烟,给黄昏的山村一种暖暖的感觉,院子旁边的地里,鸡鸭围在安祥地躺着的羊的旁边觅食,那条养了两年的狗在大门口奇怪地看着我,然后不停地摆着尾巴,猪正在猪圈里叭嗒叭嗒地吃着冒着热气的晚餐,不时幸福地咕哝着。夜色也渐渐笼罩了小山村,心静下来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三、过年
年三十早晨睡到九点才起床,吃过早饭便帮着妈妈准备午餐与晚餐。大家习惯在三十中午多煮些饭,把初一的饭也煮上,说是年年有余,妈妈说要煮十二碗米,代表一年的十二个月。
灶堂里的火把这个春节也映得亮亮的红红的,还不时发出噼噼叭叭的欢乐的声音,灶上也发出香味,妹在用菜板与菜刀唱一首欢乐的年之曲,涛与小侄们在院子里逗闹。屋外不时窜出一两个不认识的小孩子,但却与小侄们打得火热,居然让人想起“儿童相见不相识”的诗句了。虽然没有了儿时那份真正的热闹,但一家人能坐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午饭后便开始准备上坟的东西。涛说按理女孩子是不应该参与这事的,这事应该是爸爸与三哥的事,可爸爸没回家,三哥也办不了,只好我与妹动手在纸钱上写字,并把小侄也抓来学着写。快五点的时候一切已经准备好了,三哥背上了香、蜡、亡山钱,还有酒、肉,鞭炮等,小侄们把奶奶生前喜欢吃的饼干也带上了,涛不让我去,说是女孩子不应该去,可我不想管那么多,只想去奶奶的坟前看看,只想给奶奶烧柱香,烧点钱,以慰藉九泉之下的奶奶的亡灵。
站在奶奶的坟前,心情十分沉重,有种说不出的悲的感觉,平时十分调皮的小侄们也非常认真在在坟上铺着纸,然后虔诚地作揖,鞭炮响起,酒倒下,泪还是不经意地滑出眼眶,落在奶奶的坟前。一切完了之后,恋恋不舍地回家,开始准备晚餐,因为晚上要看春节联欢会。
晚饭后用很烫的水让脚暖和以后,大家便坐在电视前边看春节联欢会边吃瓜子糖果边说笑了。守年是过年所必须的。时间过得很快,当电视里开始倒计时的时候,小侄们点燃了早已准备好了鞭炮。此时村子到处响起了鞭炮声,然后狗也开始叫起。夜空中出现了美丽的烟花,把整个夜空映得亮亮的,朵朵烟花似欢乐的孩子在风中起舞。之后山村恢复了宁静,进入了梦乡。
初一早晨被一阵阵鞭炮声吵醒,却感觉浑身无力,然后开始不停地上厕所,不停地吐,真正体会了什么叫上吐下泻。大年初一我病了,人不能起床,只能躺在床上,妈妈不时到床边问,并要去医辽站给我买药,可我坚决不同意,毕竟初一去买药不太好。饭自然也吃不下,但下午还是坚持起床,与家人一起出去转了一圈,病好象不再严重了。可一回到家又躺在床上,且开始严重了,可我依然坚持不让妈妈去买药。
晚饭后,妈妈已经不再顾我的坚持,与妹打着电筒去两三里处的乡间医生为我买药。我吃了药又开始晕睡,夜间我能感觉到妈妈到我床边几次。
初二早晨人感觉好多了,却依然没有胃口,但我还是坚持吃了点东西,我不想让妈妈太担心。本来过年回家是想让妈妈开心,结果却让她担心,这个年心里有种淡淡的愧疚。
四、送别
年也过得差不多,涛要上班了,我们也该启程离家了。
还好,这个年没有下雨,因此去镇上赶车不会太难走。小侄们已经拿着行李走在前面,不管我们怎么劝说,妈妈就是要坚持要送我们到车站,说是想陪我们多走段路。
由于赶集,街上人很多,很是拥挤,我们在人群中挤着向车站方向去。但车已走了,只好等下一趟车,妈妈站在旁边陪着说话,不停地叮嘱着要注意身体,要好好工作,眼中全是牵挂、不舍、还有希翼。
车来了,上车坐好后,妈妈在车下依然不肯离去。车很快就满了,开始慢慢启动,妈妈在跟着车慢慢走着,不停地嘱咐着,脸上带着笑,却总似很无奈。妈妈真的老了,我坐在车上看到妈妈的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妈妈脸上的皱纹是她艰难的大半生的见证。眼里突然有种东西在涌动,我把头埋下,我不能让妈妈看到。
车开始快速启动的时候,我看到车窗下妈妈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心有种愧疚,真的不应该让妈妈到车站送的,送别真的很揪心。
车很快把妈妈抛在车后很远很远。妈妈瘦小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却显得那么孤独与无奈。车窗外的景物开始变得陌生,车离家越来越远了,突然很想唱妈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