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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息,连一星半点哽咽呜咽也没有,只从微微耸动的双肩和膝上湿透的感觉可以判定她此时一定泪下如雨。麺魗芈晓
赵煊没有说话,也没有劝解,任由她伏在那里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又过了一会儿,她撑起身来,坐得直直的,眼睛望向远处的茫茫夜色,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不说话也不再哭泣。
她的身体离开的一瞬,膝上的重量一轻,有种那里缺了一大块的错觉,赵煊微微皱眉,看着那一大片湿渍,那是她刚才的确伏在那里痛哭过的证明。
“她只是我的养母,其实我认识她并不久……”沈云儿突然开了口,却并没有转头看赵煊,眼睛望空,如同在自言自语轹。
“原来失去一个亲密的人,会这么痛苦,我从来没试过。”
“我杀过的人,不只一个,可是从来不知道,被我杀死的人,他们的亲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原来……是这么难过……为什么,我要杀人?筌”
姐姐,我不在了,你也一定会这么难过吧?一定哭了吧?
渺渺星空中,浮现出那张温柔的脸,芸儿……
“你杀过人?”赵煊突然问了一句。
“是,”沈云儿猛然惊醒,转回头看他眉头拧得要起结,一阵哑然,“老大,你可别打主意抓我,那地方离你十万八千里,口说无凭,你怎么抓我?”
赵煊听了也是一笑,紧张一时的气氛松懈了下来。
“吴夫人的事情,怎么这么突然?”赵煊出于捕快的职业敏锐,忍不住深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并没有说些“人死不能复生”之类不痛不痒的劝解的话,也知道,她并不需要。
“我问了照顾我娘的嬷嬷,今天起初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娘亲也好好的,早饭吃过后,比平日多吃了一点东西,蜂蜜。然后,便发作了。”
“蜂蜜?”
“嗯,”沈云儿目不转晴地看着他,“可是蜂蜜并没有毒,我试过了。”
“你认为你娘是被人毒死的?”赵煊并没回避她的目光,漆黑的双眼中闪动一点莫测的光芒,“蜂蜜虽然是温和补身的东西,可是却有很多忌讳,若是一时不查和其他的食物混吃了,也一样会如同服毒。吴夫人的身体比常人更虚弱,所以反应更大,以致身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说的头头是道,表情平静,一副公事公办,就事论事的样子,如平时办差是一模一样,“不过,这都只是推测。”
她当然知道这都只是推测,也根本就没想过用正常的手段来解决事情,既然对方心狠手辣,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这件事必定是沈芷若下的手,即使不是,她也是主谋。那一日在御花园的宴上,便知道她已经心存了歹意,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先对付了吴夫人,是自己大意了。一直以来在众人的眼中,自己原本就是倚靠着娘亲才在这府里有一席之地,若要除掉自己,当然要先把自己的倚靠拔除才是,是自己太不小心了,才白白的让娘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脸色越见黯然:“我什么事都做不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自怨自艾的表现让赵煊颇有些意外,但是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她心血来潮的突发性情绪不良,就好象,刚才她伏在他的膝上痛哭一样,若不是那一片湿渍犹在,他真的怀疑那是自己的幻听幻觉,那种被她倚赖的感觉,让他曾一度心跳的比平时快了许多。
“这几天我也在这样想,好象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
沈云儿转回头略带惊讶看着他:“你也这么想?出事了吗?”没想到这个在自己印象中即使不是无所不能,却也是很难有事情让他为难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颓丧的时候。
一番渲泄过后,她的确平定了很多,赵煊轻笑了一下,看样子应该没事了,被自己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引开了注意力。
“没什么,前两天九曲桥的案子,一直拖着没头绪,所以……”
“那我耽误你时间了?”沈云儿开始作自我反省,自从上一次以后,她心情不好便第一个想到了赵煊,却没有想通常这个时候,他大概在办差。
“没有,我刚才看到你发的信箭的时候,只是在街上闲逛,正准备去吃碗面。”
他话音刚落,沈云儿的肚子就很配合地“咕噜”响了一声,沈云儿立刻满脸通红,她一整天在忙着操持吴怡华的后事,根本没来得及也没心思吃饭。
“给,吃吧。”赵煊变戏法似的递了个烙饼在她面前,见她惊奇的样子,笑着解释,“我们通常会带一些干粮在身上,忙起来的时候可以充饥。”
接到手里,那饼上似乎还带着些身体的温度,沈云儿没来由的脸有些微微发红,双手捧着,低下头掩饰的大啃了一口,饼有些干,但并不难吃,嚼在嘴里甜甜的。
“太干了吧?喝酒吗?”他把酒囊又递到眼前,“顺一下。”
“不用了,吃得下。”沈云儿抬头对他一笑,“谢谢。”
赵煊没有勉强,转过头,仰头灌了一口酒,望着远处的灯火,嘴角浅浅勾起。
她笑了。
“老大,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当捕快?”
她突然发问,赵煊稍愣了一下,很淡然的回答:“为了活命而已。”
“不象。”沈云儿把最后一口饼吞下去,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他,摇摇头,很严肃地说,“你一定是另有所图。”
“哦,另有所图?比如?”赵煊随手拿起了配刀站起来。
“捕快的身份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方便,可以假借公事名义,随处出入,又可以以办案的名义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对不对?”沈云儿分析得头头是道。
月光洒在赵煊的背上,在沈云儿看不到的地方,那张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他没有回答,跃下了屋顶,站在下面,仰起头,如同已成习惯一样,很理所当然的伸出了手:“下来。”
月色下的面容洁净无华,笑意浅淡却势不可挡的直达了心底,有种莫名异样的情绪在氤氲缭绕,沈云儿站着发呆,却没有立刻跳下去。
“下来啊。”他甚至还对她招了招手。
他很自然,也自如,坦坦荡荡。而自己却似乎想太多了……沈云儿突然莫名其妙的恼怒,然后重重的跳了下去。
赵煊接住她的时候皱了下眉:“十三,怎么就几天,你重了许多。”
沈云儿呛了一口口水,一阵猛咳,这个可恨的黑面神,实在是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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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房门便觉得不对,青雀坐在桌边对着自己一阵的挤眉弄眼也不说话,沈云儿皱起了眉:“小麻雀,你说不出话了吗?”
“嗯,因为我点了她的穴道。”
淡淡的药香味入鼻,沈云儿吃惊地转过头去,立刻睁大了双眼:“欢欢!你怎么在这里?”
自己居然没有留意到门后有人,沈云儿有些懊恼,看来除了内力自己受那两股气息的影响连五感也弱了下去。
“笨蛋,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月离欢很不屑地看着她,虽然坐在椅子上原本给沈云儿还稍矮些,他眸中却是居高临下的眼神。
“我那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我怎么会忍心扔下你呢?”沈云儿没脸没皮的一脸怪笑。
月离欢一时被梗住,她的话暧昧不清,却又句句是实,的确,她若是死了,他没了药血,也很难活得下。他想不出该骂她什么,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去哪儿了?”眼看着沈云儿似是想去解开一直在歪嘴皱鼻的青雀的穴道,月离欢又阴沉沉地道,“别动,乱解的话,她死了可别怪我。”
沈云儿立刻停了手,青雀哭丧着脸,泪水泫然欲滴。
“你去哪儿了?”月离欢沉着脸又问了一句,他在这里等了很久,越等越心烦,自己何曾这样等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女人。
“心情不好,出去逛逛。”沈云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没喝,就听噗的一声,转过头青雀已经被月离欢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隔空点晕了过去。
“你……”想问她出了什么事,可是出口却成了冷冰冰的命令,“现在跟我走。”
“我才回来啊,跟你走?去哪儿?最近我很忙,没空到处走。”沈云儿自顾自的喝茶,看也没看他。
“不准问,现在就跟我走!”月离欢身形快得如鬼魅,不知何时就欺到了她的身前,“走。”
一被他抓住手,身体一麻,暗想不好,被点穴了,然后整个人一轻,竟然被他单臂抱了一起,这个瘸子,臂力竟这么大。
月离欢另一只空着的手,单掌在桌上轻按了一下,便从窗口平平的飞了出去,明明还带了一个人的重量,他的身形却如蝴蝶一般轻灵。
出到院中,他全是单脚单掌用力,快得不可思议地翻出了沈府的院墙。他怀里的药香味令人心神舒缓,身体渐渐放松,竟慢慢闭上了双眼。
月离欢感觉到怀里稍稍一沉,低下头,就看见她难得沉静的面容,长长的眼睫却忽闪着似乎不甘心就此臣服,极力挣扎,他不由地扬起了嘴角,真是又笨又倔,就这么不想跟我走?
她尤在梦里挣扎,这次连眉头也皱起来了。
你就不能好好的睡么?他突然有些不甘心,有些生气,我月离欢从没有这样做过,等一个人等了一个时辰,为了好好带她走还纡尊降贵去了趟明味庐,被何半夏明里暗里取笑了几句,若是换作往日早一掌扇飞那个没上没下的老毒虫了。
你却一点也不领情……他恨恨的想着,不由得就想俯脸下去对着她皱皱的额头咬一口,才能解恨。
“公子。”
月离欢回过神来,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漠,看见来的人并非未央一个人的时候,微微皱眉:“樱儿,你怎么来了?”
一身黑衣的未央身边站了一个女子,白衣如雪,眉目如画,宛如仙子,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原本是欢喜的,却看见他皱眉的样子,心中一凉。
刚才和未央一路过来,远远地就看见月离欢抱了个人倚在树下。渐渐走近,才发现他那张一惯清冷的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表情,那嘴角的一抹笑意,和那微恼的样子,再没有一点月氏少主高高在上的样子,更象是一个情窦初开又欢喜又纠结着的少年。
这样的一切,却只是给他怀里的那个女子的,他面对自己的时候,立刻便又如往日一样淡薄疏离。
明明自己对他而言应该是不同的……
可是在他心里却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对他而言不同的,也许只有现在在他怀里的这个人而已。
他原本是拒绝人亲近的,却第一次这样毫不避讳地把一个女人抱在怀里。
樱儿上前了几步垂眸时目光划过沈云儿的脸,低下头深深施礼,声音谦恭:“主人说让樱儿来陪公子几日。”
“既是这样,你该回‘玉欢阁’等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月离欢象是询问实为斥责,也没等樱儿回话,转头对未央道:“走吧。”
未央默默看了一眼呆立着脸色发白的樱儿,转过身嘴里发出一声轻啸,四人抬着白色轻轿到了面前,月离欢抱着沈云儿坐了上去,也没看樱儿一眼,“走。”
樱儿弯下腰,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咬紧了唇,一直到轻轿消失了很久,也没有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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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我无能为力。”何半夏抽回手,把沈云儿的手掖进被子里,转过头来对月离欢道。
“我看你那明味堂太旧了,是时候可以拆了。”
这不讲理的小子,何半夏长髯抖动,嘴角轻抽,忍不住便想还击:“本来是可以救的,但是因为二公子你的原因,所以才没有办法了。”
“你说什么?”月离欢缓缓地转过头,一双星眸黑不见底,“什么意思?”
何半夏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却不敢露了半点,若是被他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唬他,这小子虽然不太可能杀了自己,但是拆了自己的明味堂是绝对干得出来的。
“原本若只是那股奇怪的阳气我还可以想办法,可是……二公子怕是将自己的凝冰寒气输了一部分给这位姑娘吧?”
月离欢愣了一愣:“是,我当时看她热得极不正常,气息不稳,所以……”
难道是自己一时好心竟办了错事?月离欢皱起了眉。
何半夏看他稍带懊恼的表情心里甚为开心,便开始不着边际的半真半假地胡诌:“现在这姑娘体内两股气息相抗相争,交缠在一起,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看上去他很自责,何半夏有些意外,这样的情绪在这位从不在意他人死活,冷漠无情的月氏少主月离欢脸上,第一次看到。不由得转头看了看床上了沈云儿,这小姑娘对月离欢竟如此重要?
“现在我的确是没有办法,我这几日查一查药典,看能不能找出办法来。”
离欢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真情,这也许是一个契机,何半夏在心里暗想,无论如何,要抓住这个机会,也许能改变所有的一切,也不一定。
“好,你什么时候能找出办法来?”
何半夏苦笑,真是步步紧逼,却仍不得不硬着头皮答:“两三天吧,我还得再仔细给她检查一下。”
“那好,你现在先给她再诊诊脉。这两天就留在魏都,明味堂我找人帮你看着。”
何半夏嘴角又开始抽搐,找人帮我看着?摆明了威胁我。
“快一点,我还得把她送回去。”月离欢开始有些不耐烦,往桌边一坐直直地盯着他,“快啊。”
“她就是那个吸了赤炼血的人?”
月离欢顿了一顿才应了一声:“嗯。”
何半夏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什么,又将手搭上了沈云儿的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