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北珂先生文集 >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里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里

笔趣阁 www.bqgx.cc,最快更新北珂先生文集 !

    有人告诉我,记忆会随着年岁逐渐模糊。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有关于你的记忆,我希望能够铭记一辈子。

    chapter01?小麦,快跑

    纪晨,你可知道,自从那天起,你就成为了我身边的一个笑话。

    那天,我正趴在课桌上对着自己手中紧紧捏着的一根头发发呆,教室里的喇叭便响了起来。待班长说了一句“地震来了,大家快离开这里”时,原本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你,突然站了起来,一个转身便准确地拉起我的手,然后慌慌张张地说了句:“小麦,快跑!”

    你的声音几乎赛过从喇叭里发出来的警报声,你慌张的举动及语言完全暴露出来,这让班上每一个同学都看在眼里。随即响起的,是一阵取笑的声音。此时,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前,表情严肃,然后责备道:“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整好队撤离教室!”

    纪晨,如果不是你生病在家修养了一个星期,你就会知道这只是一次地震演习。而你抓着我的手东逃西窜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同样,你也不会从此成为同学们课前课后谈论的笑话。

    可是,纪晨,我知道这些你都不在乎。你唯一自责的就是弄丢了当时我手里紧紧捏着的那根头发。

    当时警报来得太突然,你抓着我的手也来得太突然。就这样,这根隐藏着少女心思的头发就轻而易举地不见了。

    地震演习回到教室后,你几乎找遍了之前经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那根头发。我几次叫你别再找了,你不听劝阻,继续寻找。

    五月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风劲有些大,将堆积在一排排书桌上的课本页码吹起,然后发出飒飒的响声。此刻映入我眼帘的,不是那些被风吹起来的课本,而是你的头发,胡乱一团糟,像极了犀利哥。

    那天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你向我道歉,你说:“小麦对不起,要多少根头发,我赔给你?”

    我被你的话搞得又气又急,我说:“纪晨,你死脑筋啊,你就不会问问那根头发到底是谁的?”

    倒过来走的你冲着我傻笑,然后说:“是哦,那根头发是谁的?”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我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突然感觉有点儿萧索。

    chapter02?小麦,我知道

    翌日早晨,你喊我上学时,我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于是,我妈盛情款待你一起吃早餐。

    你说:“阿姨,我已经吃过了,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

    你直接把我妈逗乐了。这些年来,你总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积极主动喊我上学。说起来,我和你算是青梅竹马吧。小时候,一起住在一个小镇,后来你家和我家相继离开了小镇,搬到了城里。更难得的是,我俩竟住在同一个小区。

    女生总不能像男生那般活蹦乱跳,特别是到了体育课,在男生眼里女生就彻底成了弱势群体。这天中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在上课之前我就向体育老师请了假,女孩子的那个来了总能用一句“我肚子痛”来解释。当你们跑完步、做完操然后自由活动的时候,我靠在窗口就看见你在四处寻觅着什么。与此同时,篮球场上一群男生也正在分组打篮球赛了。我的眼睛离开你的视线,然后转移到篮球场上的那个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叫陈超,隔壁班的,他穿着一套白色的球衣,配着一双红色的篮球鞋,煞是好看。不知何时,你就站在我身后,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直接吓了我一跳“纪晨,你有病吧!”

    你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对我说:“又在看隔壁班的陈超打篮球?”

    我不知道你在何时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然后不知所措地说:“你又不会打篮球,也不会弹吉他,我不看他我看谁?”

    我随意的一句话却触及了你最柔软的心房。你把脸转过一边,微风从窗户吹进来,涩涩的,我想说对不起,但终究还是止住了。等你转过头望着我时,你的脸色归于平静。你将双手靠在窗前,十指交错,两只大拇指来回转圈,你说:“小麦,那根头发也是陈超的吧。”

    一瞬间,你揭露了我心中埋藏许久的秘密。

    “恩。”

    关于陈超,要从高一的军训说起。那时候一大群人围着他,而他则坐在草坪中心位置弹着吉他唱着歌。

    他唱——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他唱——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他唱——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全是五月天的歌,他唱的那么甜蜜,那么讨人欢喜。

    后来,他进入了校篮球队,他打篮球的动作既优美又好看。从那以后,陈超就成为了我心中一个无法诉说的秘密。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个秘密的。现在我想做的是,让你和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小麦,我知道。”

    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微风将窗外的枝叶吹得左右摇曳,我喜欢的少年在篮球场上极速奔跑着,从我的鼻子里吸入的空气像一层肥沃的土地,将被暴露出来的秘密再一次严严实实地覆盖起来。

    “纪晨,谢谢你!”

    你用力咬着嘴唇,向我勉强地微微一笑。

    chapter03?小麦,我们都一样

    自从你知道我喜欢陈超之后,就不再喊我一起上学,上课期间总是安静地坐在课桌上看书,放学总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突然之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哪儿出了错。

    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每一次我想主动与你说话,你似乎都有意避开我。于是,我又感觉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中午午休时间,我去上厕所,看到你和隔壁班的蓝朵朵倚在走廊上有说有笑,我心里一紧,似乎全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我转了个身,去了上一层楼的厕所。

    下午放学你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四处寻找,终于在最靠边的那个篮球场地发现了你。

    你生疏地运着篮球,然后顺势将篮球投了出去,结果却投歪了。

    “纪晨!”

    不知道是你太敏感,还是我的声音太刺耳,片刻你便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你说:“小麦,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为什么老躲着我?”面对你,从小到大,我都是口无遮拦。

    “我没有。”你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有。”我立刻反驳道。

    你说不过我,抓起篮球然后又投了起来。

    “纪晨,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啊!”“我”

    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时间让你无法把心里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这时,陈超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穿着一套nike运动装,依旧那么好看。

    “你是纪晨吧,以后离蓝朵朵远一点。”

    陈超把话说完,像一阵风远离我们。

    我望着陈超的背影,发愣良久。

    “喂,别发愣了。”你背靠着篮球架,眸子里流露出些许忧伤。

    紧接着你又说:“小麦,其实我们都一样。”

    “我不明白。”我想让你说的再具体点。

    于是,你解释道:“你明知道陈超和蓝朵朵的关系,却依旧保留心中的那一份秘密;我明知道我和蓝朵朵不可能,却一步步地靠近她。”

    你望着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彼此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学校广播站的声音,篮球场上少年的声音,微风吹过树梢飒飒作响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回响,紧接着消逝,像极了一场关于匆匆别离的伤感电影。

    尴尬的气氛终究还是被你打破了。你左手揽着篮球,右手提起书包顺势搭在肩膀上,然后对我说:“小麦,别想太多了。”

    “小麦,我们回家吧!”

    chapter04?小麦,你会明白的

    第二天下午放学我一路跟踪你,才发现你在学校附近的云轩艺术培训中心学吉他。我走进培训中心,透过教室外面的玻璃窗看到了你。你正看着谱子弹起了吉他,虽然弹得并不流畅,但是可以看出你最近下了不少工夫。

    我没有去打扰你,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我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你说过,我们都一样,明知道陈超和蓝朵朵的关系,却依旧保留心中的那一份秘密。

    可是纪晨,你知道吗?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在于它常年住在我们心里,是别的事或物,一时间无法取代的。

    两个小时后,我出现在云轩艺术培训中心的门口,没过多久就看到你从里面走出来。

    “小麦,你怎么在这里?”看到突然出现的我,你很是惊讶。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我继续问道“学吉他是为了蓝朵朵吧!”

    你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算是吧!”

    我们一并同行,紧接着你问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就是好奇最近你在忙什么。”

    现在,我总算明白这段时间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努力到没有时间喊我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纪晨,你比我勇敢。”说完这话,不知为何我突然倒吸了一口气,冰凉冰凉的,像极了夏天喝过的第一口青橘柠檬。

    “啊?”你开始不知道我在矫情地说些什么了。

    纪晨,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我们都一样,内心都藏着一份秘密,我的那份秘密是关于陈超,你的那份秘密是关于蓝朵朵。但同时,我们又不一样,因为你会为了那份秘密默默努力,而我守着那份秘密将近一年,却没有做丝毫努力。

    所以说,纪晨,你要比我勇敢。

    你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走了好长一段路,你突然对我说“下完最后一节晚自习记得等我。”

    我来不及反应你说这话的意思,突然又想到刚才跟踪你的另外一个目的。于是,我从书包里掏出那张文理分科的表格,然后问你:“下个学期就升高二了,你选文还是选理?”

    话毕,你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然后神情有些落寞地问我:“小麦,你呢?”

    “你知道我理科烂得一塌糊涂,所以选文。”

    “哎,选文选理又能有什么区别呢?”你话里有话,我猜不透,你接着说:“我尊重爸妈的意见。”

    纪晨,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你好像被什么束缚着。

    “为什么要尊重你爸妈的意见?”

    “小麦,你会明白的。”

    你咬着嘴唇,故作坚定地说。

    chapter05?小麦,不哭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你守在教室门口,生怕我独自溜走。

    我前脚刚踏出教室,你就附在我的耳边说:“今天蓝朵朵会和陈超在学校后面的小竹林里约会,你提前去你需要勇敢一次。”

    由于刚下完晚自习,来回穿梭的学生特别多,声音也特别嘈杂。尽管如此,你说的“你需要勇敢一次”我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有关于藏在我心里那个将近一年的秘密,我该对它勇敢一次了。

    可是,秘密终究还是成为了秘密。

    我们按计划行事,一切都很顺利,你把蓝朵朵引开,然后我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陈超。

    他坐在小竹林旁边的一块石板凳上,看到我很是诧异“怎么是你,蓝朵朵呢?”

    “我”

    纵使我有万般勇气将心里的话说来,却也不及教导主任用手电筒照射过来的光来得快。

    后面发生的事,我一刻都不想再去回忆。可是回忆越深刻,就越难忘记。

    第二天是周六,校方以早恋的名义将我的父母双双请来学校,同时还有陈超的父母。面对这样的场面,一切的解释都显得多余。

    周末父母把我关在家里不准外出。到了周一,我、陈超还有其他几对男女同学站在主席台上,以作“禁早恋”的示范对象被公众于世。一时间,我们就成了同学们热议的话题。

    “小麦,不哭。”

    “小麦,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小麦,把他忘记吧,把心里的那份秘密抛弃掉。”

    “你别再来烦我!”

    纪晨,其实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当初是在帮我,我知道我无助的时候,你同样无助。可是,你是不会明白那种受到误解和被自己喜欢的人丝毫不在乎的感受的。

    纪晨,这种感受,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所以,我叫你别再来烦我。

    chapter06?小麦,你是我心里的那个秘密

    好像是我把话说的太绝了,从那以后你就真的没有再来烦我。

    那天下午你和别人打了一架,紧接着被校方通报批评,然后你便被你的父母带回家去反省。

    高中最忌讳的两件事是打架斗殴和早恋,这两件事就像两起车祸,一起撞上的是你,另一起撞上的是我。但看起来,你撞得好像比我严重,接连两个星期你都没有来上学。每一次我按你家的门铃都没有人回应。我想,是你的父母让你在家里面壁思过,阻止你见任何人吧。

    我之所以急着找你,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因为我从一些同学口中得知,你打架是因为我。

    我和陈超被误认为约会的事被校方弄得人人皆知,那天下午你在食堂听到有人在谈论我,说我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不懂洁身自好你听了之后很愤怒,便将说那话的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纪晨,从小到大,我可从来没有见你打过架。

    通过你打架这件事情我突然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于是,我去找了隔壁班的蓝朵朵。

    蓝朵朵把一切事情都告诉我了。

    蓝朵朵说:“苗麦,你知道吗,纪晨心里的秘密,其实不是我,是你。”

    蓝朵朵说:“苗麦,你现在总应该知道纪晨为什么辛辛苦苦练篮球和吉他了吧?”

    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现在我都明白了。

    突然感觉我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时间看不清你的脸。

    时间就是有这种本事,把一些秘密深埋于心,又把一些秘密赤裸裸地摆在我们面前。

    转眼到了六月,上完晚自习,我便独自一个人搭着公交回到了小区。

    我没想到的是会在小区门前遇到你。

    “纪晨,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我压抑不住被挤压许久的情绪“你可知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抱着吉他一边走一边说“小麦,我转校了。”

    经过你的一番叙述,我才知道,你爸爸升职了,根据国家政策在市区配了一套房,为了你爸的事业还有你的学业,在搬家的同时也帮你联系好了市区最好的高中。

    现在,我总算明白当初我问你选文选理,你为什么会回答我“又有什么区别”了。

    我们坐在小区凉亭的板凳上,你说:“小麦,以后不能喊你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了。”

    我打住你的话:“纪晨,别说了,我都懂。”

    为了消除尴尬的气氛,我指了指你抱着的吉他说:“吉他学的怎么样了?”

    你微微一笑,轻轻拨动音弦,配合着柔和的声线,唱了一首张悬的喜欢。

    片段中有些散落

    有些深刻的错

    还不懂这一秒钟

    怎么举动怎么好好地和谁牵手

    那寂寞有些许不同

    我挑着留下没说

    那生活还过分激动

    没什么我已经以为能够把握

    而我不再觉得失去是舍不得

    有时候只愿意听你唱完一首歌

    “纪晨,真的要离开吗?”

    不知为何,听着你唱着唱着,我就忍不住想哭。

    你说,又不是生离死别;小麦,我们还会活好长好长时间啊!

    你说,又不是顾曼桢和沈世君;小麦,我们还会再见好多次面啊!

    你说,又不是彗星撞地球;小麦,我们还会在一起好久好久啊!

    瞬间,传递过来的温暖,是一整个庞大安全的星系。

    你微笑着,娴熟地拨动音弦,接着刚才快要唱到的,最后一句: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