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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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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来了。可冬之天使的舞步却迢遥无期。

    等待飞雪。等待一份心情的回归。

    时令已过仲冬,渐近年关,可天气一天比一天晴好。这让我好不郁闷。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冬天呵!冬天不像冬天。记忆中的冬天全不是这样的。

    等待飞雪,漫天飞雪,雪国天使像盐粒,像柳絮,像鹅毛,像玉色蝴蝶,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飞临故乡山村的千山万岭,千沟万壑

    等待中,我忆起二十多年前故乡的冬天来了。

    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童稚的孩子。故乡的冬天是孩子的冬天,是漫天飞雪的冬天。没有原因,雪总是无端的让孩子感到快乐。

    冬天一到,雪就下起来了。随着天色变暗,阴云逐渐布满天空,接着凛冽的朔风就呼啸起来,枯枝败叶在风中狂舞,快乐如孩童。风定,雪就零星地落下来。开始像撒下的盐粒,敲打在屋瓦上,草木上,行人的肩上细听,簌簌下落的声韵有似天籁,它是天使走动的脚步之音吧。雪粒敲打万物发出的声响在空际、山野弥漫、扩散,轻轻的,悠悠的,世界的声音只剩下雪粒下落的簌簌声响。山村,骤然间妩媚起来,安静起来,祥和起来。

    汹涌的雪子过后,接踵而至的是芦絮般的小雪片,一片,一片,又一片,轻若柳絮,悠悠然,仿佛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飞渡。一会儿,雪片便密集起来,大起来,借了风势谩空飞舞,有的像鹅毛,更多的则像一只只玉色蝴蝶,在空中做自由的漫舞。雪花是冬之天使,是孩子的白雪公主。孩子们追着他们的天使,在村间小路,在河滩,在场院,大声呼喊着,嬉闹着,那股高兴劲儿似乎胜过盛大的节日。其实孩子们最盼望的春节还有一些时日。不久,地上白了,屋顶白了,树梢白了,整个山村白了,树梢上掉着一串串的白花,空中是白茫茫舞动的雪片,天与地分不清了,朦胧一片,浑然一体。

    夜幕渐渐拉上。屋外仍是茫茫一片白的世界。母亲早早地在火塘生了疙瘩火,红红的火苗燃烧着,发出吱吱的响声。一家人围了火塘,拉着闲散的家常,也有邻居来,大家围着火塘闲话农事。今冬大雪,来年的收成定然会好。火苗燃得旺,吱吱响,母亲说火欢喜底笑了,要有客人来啦。那太好了,我可高兴啦,又可以围在锅边等候给我扯上几块熬煮的腊肉。父亲爱喝点土酒,庄稼人一年辛劳,喝点煨热的土酒,可以舒活筋骨,一夜睡得香。这样的时候,父亲偶尔也会给我尝上一杯,那滋味又辣又香。山村里的人们家家都这样,围着火塘闲话家常,喝点淡淡的土酒取乐,有没有菜就无关紧要。屋外的雪一直在下着。树木的黑影渐渐消失,大概是雪给树们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这样的雪夜,宁静而温馨,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暂时打破山村的沉寂。今天想来,真有那么点“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诗意之美。

    夜深了。邻居陆续散去,一家人也都各自休息。虽是躺在暖暖的被卧,心里还惦记着屋外的雪,想着明天怎样和村里的伙伴去玩雪仗。夜,静悄悄,唯有雪花簌簌下落的声息,听着,听着,渐渐入梦。梦是香甜的,梦中有一群孩子在屋后的树林子搜寻野兔,还有狗在我们前面开路,它一路狂吠着领先,仿佛已寻觅到野兔的踪迹,向我们炫耀功劳似的故乡的山村,冬天下了雪,兔子没处躲藏,被狗撵出来后在深及膝盖的积雪中跑不动,眼睁睁让人逮。半夜里,偶尔卡嚓一声响,从梦中醒来,知道那是积雪压断了树枝。

    第二天,有时天放晴,有时雪会连续下上好几天。孩子们可不管这些,三五成群在屋前屋后的竹林子里,或者梢远一点的树林子里,赏雪嬉闹,欢乐的叫喊声响遍山林。一丛丛,一簇簇,低矮的灌木,高大的乔木,全成了玉树琼枝,粉装玉砌,俨然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手冻得绯红,也不觉得冷。摔上一跤,有母亲做的厚棉衣垫着,有雪像棉花堆一样堆着,一点儿也不感觉疼,让伙伴找根棍子一拍,雪便纷纷脱落。偶尔有恶作剧,把小树一推,大团大团的雪就哗啦啦掉下来,洒在同伴的头上,衣领上,同伴大声叫着跑开了,但此后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有无限的乐趣。

    故乡的雪,是天公的大手笔,一副绝世的经典动漫;孩子,则是活跃在这副动漫里的天使精灵。

    世间与雪相似的生物,唯一的只有蝴蝶。蝶,据说是来自天堂的的天使精灵,回去的路上误入人间,无意间透露了天堂的风景和上帝的秘密。蝶,是庄周的蝶吗?庄周之蝶大如盘盂,在淮水岸边,在庄子的梦里款款而飞。所以,我称雪为玉色蝴蝶,是的,它有着蝶一样的空灵飘逸。

    不只是孩子爱雪,无论是谁都对雪怀有一种独特的感情。

    我爱山村的雪,爱它那婀娜秀逸的神韵,玉洁冰清的风采。它对人无所求,给人的确是丰收的希望,世间最美的给予莫过于给人希望。它清清洁洁,柔媚温婉,纯正无私,晶莹剔透,洒脱无拘,一切人类向往的美好品德,它都拥有。在我们的人世里,像雪一样的人性之美恐怕是很难找到了。可是向往雪的那份飘逸、洒脱、纯正、无私、温婉、妩媚这本身也是一件美好的事物呵。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眼下,我似乎感到已经好几个冬天没下雪了。即便有,也是薄薄的一层,少半天工夫就停了,山们被打扮成一副大花脸的模样,全没有孩提时代故乡雪的气势与魄力。即便有那气势与魄力,可孩提时代的父亲、母亲不再,那份围着火塘取暖、闲拉家常的融融亲情不再,那份与孩提伙伴逗乐雪野的天真、稚趣不再

    故乡远去的雪呵,你铺天盖地,漫天飞舞,好似天宫里倾翻了的棉花铺子,扯天扯地坠落,一连好几天故乡的雪呵,你在我的梦里飞舞

    尽管这样,我依然在等待,等待飞雪

    等待飞雪,等待一份美丽心情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