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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山旨是老一派的作风,从来的谨小慎微和里言的相对激进做派之间总能做出很好的平衡,这也是里言常年将其带在身边,委以重任的原因。山旨见里言因卞冬痛哭不已,将其扶着上了车轿。万人敬仰的战神再提及童年和挚爱,总是这般也会降低战神在大家心中的印象。
山旨站在车轿前方和后方张望了一番后,并没有去理会正在嚎啕大哭的里言,而是急切地叮嘱周围的人加快步伐。事实上,在天真正亮起来之前,街道上的行人相对较少。只有那些趁着夜色赶来摆摊的人们,然而他们大多显得无精打采,所有的精力几乎都集中在自己的摊位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物的嘈杂声。当车轿穿过喧闹的市区街道,转向一条僻静的小路时——这条路正是山旨带着里言逃离时经常选择的路径。
一般这种时候,山旨也能全部放松下来,里言则会依靠着车门小睡一会儿。山旨松了一口气,正是这时,里言喊住:“停!”
山旨不明,但是顺着里言的话继续对外边喊道:“停车!停车!”
车轿停了下来,山旨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看外边,并无异常。
“族长,怎么了?我们快到了。”山旨见里言神色不对,又见其身边小蛇似有异动,“怎么有什么人靠近了?”
即便山旨没有法术能量,论观察能力来说确实首屈一指。他看了眼里言的表情便知道,前方来路不容小觑,又感得几寸急促的风似乎旋转在周围,不曾离开,他便道:“是演风殿下来了?”
“是。”里言适才的双泪流下丝毫不减他的严厉和狠绝双眼,他停示意让山旨不要再说话,他上挑的双眼缓缓地闭上,千钧一霎,车顶被掀开了。山旨吓得不轻,他急急忙忙站了起来,又因为车轿晃动接连滚摔倒在地上。
他站起来马上伸手去接里言,里言却能稳稳地站在车轿之上,他微微抬起下巴,说道:“我忍你很久了,你还敢来找我。”山旨知道他的话是对演风说的,他还是伸出手,小声地说道:“族长,慢些下来。”
他担心着里言一夜未眠加之伤心痛苦,还因为封印反噬种种,里言要想和云横打起来,是万万不能的。里言不做理会,他像一个小孩傲气一般不言语不作为,冷冷地等着云横的出现。云横呵呵笑道:“确实,你看我不顺眼哪里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出手太早了,而我出手太晚了,不然我们总有一个先死了。是吧。”
云横是出了名的嘴毒,他话中讥讽又含沙射影的说法让里言很不舒服。总有一个先死——会让敏感多疑的里言想起自己和文玖,总有一个先死了。
不出云横所料,里言几乎是暴怒。他身边的小蛇猛的一下窜了出来,蝴蝶四周散开,像是拼死一搏要让云横血溅当场。云横冷冷地哼了一声,以他的速度,十条这般的小蛇也没办法奈何他一点。比较棘手的是这周遭的蝴蝶。只见云横旋手长枪在空中划动一个旋涡,形成一个螺旋小风,这是云横惯用的招数。
蝴蝶像是无法摆脱风中吸引一般被聚成一道,云横长枪衡力往前推动一番,蝴蝶四散,不成气候。简简单单的几个招式和云横冷峻暗笑的脸让里言周身的火焰也在一瞬间点燃一般。
山旨则劝说道:“族长,您先休息着,云横殿下 ... ...”
“闭嘴!”里言呵斥道,身上的火焰猛地蹿高,山旨鲜少被这样呵斥,担心火上浇油,带着一众人等往后躲去。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如何是好。
“云横,你果然是来报仇的。”里言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之人,语气坚定地下了这样一个定论。
然而,面对里言的断言,云横却显得毫不在意。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把玩着手中的火蝶,仿佛那才是他眼中最重要的事情。只见那些原本小巧玲珑的火蝶,在云横的摆弄下,时而变得巨大无比,时而又缩小至微不可见;数量时多时少,变化莫测。而那条小蛇则在空中来回穿梭,拼命想要张大血盆大口咬上一大口,但却始终无法触及到云横分毫。
云横似乎对这个简单的游戏充满了兴趣,嘴角不时泛起一丝微笑。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单纯为了惹怒里言才来到这里的。他心中有着更深远的计划——与里言谈一场合作。
“兄长别来无恙,我不是寻仇来的,别错怪了好人。”云横说话语气变得轻柔许多,“我来找你,是确定一件事。”
听他喊兄长,里言的心境由愤怒变为了疑惑,他从车轿中出来,耍脾气说:“你把我车顶弄坏了——”
“我赔。”云横立马说道,“凡是能在我殿中看上的,兄长尽可能拿去。”
这话说得很合里言的胃口,向来泼赖冷峻做事的云横居然屈居自己的言语之下,实在是诡异又惊奇。“什么事?”
云横从不远处的房顶闪身下来,走到里言跟前。山旨见里言浑身火气收了起来,云横又靠得太近,心中担心里言安全,他猛地冲到两人中间。
山旨身材矮小却很健壮,犹如一座小山般矗立在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道山谷。他伸出粗壮的手,试图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一些。然后,他率先露出一个颇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里言护在自己身后,转身面向云横,轻声说道:“殿下,别来无恙啊!如今天色才刚刚破晓,想来殿下也是整夜未曾合眼吧。我家老族长心系荒界安危,整夜愁眉不展、难以入眠。若是有要事相商,不妨先让我家老族长稍作歇息。在下不才,愿在此替我家老族长撑撑场面,与殿下略谈一二。倘若殿下觉得我不够资格,那么也可等待我家老族长先行返回家中休憩片刻后,再派人将请柬送至贵府。届时,我必定会立刻告知族长,并陪同他一同前往拜谒殿下,共商大事。不知这样安排,殿下意下如何呢?”
“但是!殿下您可千万不要乱来啊,如果您非得要在这里挑起事端、大动干戈,那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对不会让您伤到我们族长一分一毫的!”山旨气鼓鼓地把话说完,根本不给在场的两个人任何反应的机会,紧接着又开口说道:“云横殿下,我家族长算起来也是你的兄长,当年——”
“行啦!”里言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伸手用力一拽,直接把山旨拉到了一边,然后没好气儿地对他说:“你给我闭嘴,到旁边待着去。”里言皱起眉头略微思考了片刻之后,转头对山旨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可是。”
山旨还有话要说,正欲开口说话之际,却见云横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笑容,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兄长啊,难道这便是你所要交接给拾界族的下一任族长吗?”
除却对外形的嘲讽还有能力和应事态度的意思。面对云横如此尖锐的言辞,山旨并未动怒,因为他向来性情温和,别人的恶语相向根本无法触动他半分。不仅如此,当他留意到云横口中称呼的竟然是“里言兄长”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他暗自思忖着,也许此刻发生之事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说不定他们之间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私密事务需要商议处理。
想到这里,山旨决定以大局为重,表示出对里言的绝对忠诚与支持。于是他谦卑地回应道:“小的自知才学浅薄、能力有限,实在难以担当如此重任。日后还望族长与殿下能多多提点教诲,以便更好地为拾界族效力。既然族长已经下令让我们先行离开,那我自然不便在此多加逗留。想必殿下也为曾早饭,只是先行一步回到府邸准备一顿丰盛的餐食,恭迎殿下大驾光临。也期待族长早日回家休息。”
里言很满意山旨,他对山旨有绝对信任。待山旨走后,云横细细回味山旨适才的反应和话语,才觉得这人并不简单。里言对云横笑道:“怎么?这还不算能力?”
“是小弟眼拙了。兄长选上的人,自然是万里挑一的。”
云横处处恭维并非常态,几句谈话之间便知道接下来的话题不会太简单,里言率先说道:“我从小孤苦无依,你与我一样。说起来,我们兄弟二人交流甚少,你对我也有误会。”
里言故意将误会说得很重。
“没有误会。都是坊间谣传罢了。”云横接着反问说道,“兄长很在意?”
里言当然在意,面对着局势动荡,杏声的出逃多与九尾冷兰有关。冷兰又是个念旧情的,如今直接住在莪术的府邸不肯出来,姜晴不知所踪带来的就是安阳的忠心变动。这一件件事情都让他苦恼不已,现下最烦恼之事就是——卞冬活了。
也就是在血脉封印这件事上,有一个谎言他坚信了许久,却不知道是什么。
见里言不说,云横则笑道:“兄长,我来说说吧。”
话说完后,两个人的思维都开始飘荡起来,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时候。那时候,杏声在一场激烈的比赛中战胜了旬亥,并因此被派往烈城负责守卫工作。然而,里言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可能隐藏着的危险和变数。他深知,如果任由杏声成长下去,将来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强大而难以控制的存在。于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里言决定采取行动,以绝后患。对里言来说,此时此刻将尚且年幼、毫无还手之力的杏声扼杀于荒漠之中无疑是最佳方案。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日后可能发生的变故,又能够狠狠地报复一下七术——让他最为自豪的小儿子命丧黄泉。想到这里,里言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残忍的快感,但同时也伴随着些许愧疚与不安……
杏声称他叫兄长许久,眼下的云横也是。
一招不成,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此乃兵家惯用之计。烈城以南,火起,杏声则被困于中央,插翅难逃。不论是初次禁军刺杀,还是烈城燃火,这两计本是万无一失,最终却都以失败收场。里言不禁有些挫败,被困火中,幸得西月被冷兰借调之术救走,云横也带雨龙前来支援。正在途中,里言再度出手,毕竟,云横亦是七术引以为傲的孩子。
不论是谁去死,能让七术崩溃,都能让里言扫地的自尊再度回归。他杀红了眼,恨极了七术,势必要拿云横开刀。蹲在云横带领的雨龙队伍前,守株待兔。
云横不是个讲规矩的人,他近路先行,并未在行军队伍中。而同为御风术大成的一文正在四处游荡,他是个喜好热闹的,看着洋洋洒洒的一众队伍,便混了进去。风术难得,尤其是有这般风力的更是少之又少,里言未能看清究竟是谁,便用离火将其围困。由于一文体质轻盈,身体内并无冰石,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烧得浑身体无完肤。他心中恐慌又急切想知晓谁人动手,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出去,闪见里言法相中的蝴蝶而迅速跌入水中,勉强获救。
此事传开,云横立马便将矛头锁定里言。里言则再次以失败告终,还无故搭上一个“误会。”
“兄长不必介怀,此事我已经不在乎,况且,我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云横摊开手,笑道,“若是兄长执意介怀此事,念念不忘反反复复,反而让做弟弟的我,不太好开口了。”
“你今天很不对劲。”里言则转了个话题。很明显,他还是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愧疚。
云横笑道:“这世界哪里还有对劲的地方,前荒界神女卞冬都能复活,不知道我那位储殿下兄长,还在那个世界的角落?你说呢,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