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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在书房中翻着书,心却始终不在书房,心口脑袋都空空的,白茫茫一片,什么都在想什么都想不明白。要论机关算计,谁也比不过七术,西月想着脑袋疼,不禁扶额。童站在门口处已经喊了她好几声,愣是没有听到,呆呆地看向某处。肇儿穿着男装大步走来,发出一声声响动,西月才反应过来。肇儿环视一周,看着西月盯着一幅字看,于是上前一看,大咧咧念了出来:“多言数穷。”
她苦恼地样子努力回忆了一下,问西月:“这句话什么意思?”
西月笑着说:“没有深奥大义,随便写写的。”
肇儿若有所思看着四字,说:“我记得六殿下书房里也挂了四个字,好像是叫,不如守中。”
西月扯开这话题,笑着说:“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童端来茶水,两人坐下聊。肇儿整个人肉眼可见变得扭捏了起来,她说:“想请你帮个忙。”她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很快又消失了。西月示意童等人先下去。肇儿见人走光了,立刻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她真挚的问西月:“西月,你怪我推你下去吗?我是、是... ...”她眼中有一丝的哀愁。
西月执手安抚,说道:“不必多说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六殿下囚禁姜晴。我还当是昊天战神囚禁的姜晴呢。”
“其实说不上囚禁。”肇儿不想西月误会,接着说道,“是姜晴暗闯典例阁,被我发现。碰巧遇到六殿下,他帮我遏制住姜晴。只是后续我再问姜晴行踪,六殿下不答我,我才只好出此下策。”
“她要找什么古籍?”西月追问道。
肇儿回忆了一下,答道:“我不清楚。西月,你知道的我的能力修为远比不上姜晴,要拦住她,抓住她,或是追着她看看她在典例阁做了什么,我都做不到。只能说,我这里有她想要找的东西。”
肇儿看着西月有些苍白的脸,心中愧疚,接着问道,“你和她说过话吗?”
话语至此有些唐突,肇儿连忙挥手表示只是随口一问。那日典例阁中见到的姜晴与世人口吻之中大不相同,锋利双眼矫健身姿不屑一顾的气质,都不像是‘无知少女 ’的传闻样貌。肇儿想着想着不由得出神了。
排位之事好像已经过去了许久,当时闹得荒界人心惶惶的黑灵狼之争也顺利归入杏声手中。平衡肇儿使尽全力,却无奈西月缺席,拉上楠涂族旅儿一同,总算是有惊无险。西月以为她会怪自己并无出席,开口说道:“我、并非我故意缺席... ...”
还没等西月说完,听到话头的肇儿捂住西月嘴,笑道:“你不问我原因,你也无须解释那么多。典例阁不能背上九尾姜晴带来的罪,我拉你入局,你没有怪我,我怎么能因这些小事怪你。你我一开始就知道,黑灵狼就是个噱头,若是真让昊天战神或演风战神拿了,哪里有藏着不给他的道理?”
见她坦荡,西月心中喜欢。转而问道:“你有事找我,说吧。”
肇儿道:“我听父亲说,六殿下受伤很重。荒主找了云横殿下去看,他不愿意,又将此事推给我。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荒主有意要我与六殿下成婚——我不愿意。”
“那你叫我去?”西月心中咯噔一声。
“我单独去见则惹得流言蜚语,我们一同去,就不一样了。”肇儿说道。
肇儿真的那么单纯可不见得,但此话在理,一味避嫌只会让流言传得更加津津有味。就好比将一个发光的东西藏起来,大家都去猜测是什么,一点蛛丝马迹都值得分析讨论,若是拱手举起让人看到不过是萤石一颗,众人便没了兴趣。
“有什么不同?”西月暗笑,面上表示不肯实际上已经做好准备出门一趟。肇儿不知这些,她有些着急,满脸发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跳着,急匆匆地,却期期艾艾解释道:“我、我、我不是、我喜欢演风、演风战神。云横殿下... ...”
见西月愣住肇儿更是慌张,她想再度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索性瘫坐在椅子上。“要是你不依我,我就留在落野哪里都不去了。你等着养我一辈子吧。”
西月见她可爱笑了起来,肇儿重复一遍说道:“去看看六殿下吧,他伤得很重,很可怜的。”
西月木了一下,说:“应该不算重吧。我估算着,还没有冰湖五分一,一雷鞭十分之一呢。”
“唉?”肇儿有些惊讶,接着说道,“我听说都躺了好几天都没醒来。至今都没有醒来。”肇儿见西月不为所动,再度强调了一遍‘至今都没醒来’。似乎加大夸张语气,事态就能变得曲折。
西月心中烦闷,说:“等他想清楚了应该就能醒来了。”
肇儿不知杏声是怎么受伤的,按着西月了解那么多,想必是与她关系不小,再发力求求。“去看看他吧。彧泱上神还在修养,他没人看的,看着怪可怜的。”
西月咬了下下唇开始有些不耐烦,说道:“你找我就为了这件事?”肇儿点头,西月默认。
门外童敲门,说意单来了,莫寒在门外候着。
西月请他们二人进来。意单脸色有些凝重,对西月说:“放心吧,意远没事。”西月点点头。
莫寒在一旁默默低下了头,他输了比赛——输给了拾界忏瑞,是前来请罪的。意远和藏莨一战,两人以“两败俱伤”结束,谁脸上也没挣到一分好处,相互给对方添了不少伤痕。西月看他一腿摔断了,还一蹦一蹦的跳着回来,笑着说:“幸好没输。”不免又是鼻头一酸。
意单见肇儿也在,便不多说,直接退下去。
莫寒则一直候在门外,轻易不动。
等西月和肇儿从书房出来,见他站得笔直,西月已经知晓战况。西月对莫寒说:“尽力了便好。”说罢跟在肇儿身后离开了。
排位战的结果不容乐观早有预见,西月已经和七术约定,虽不至于有被大族群吞并的风险,可落野此战正是为千秋基业打下基础,能不能一战成名看的就是这时,但结局总是让人感伤。不上不下的排名引来了很多争议,这点,使得原本压在落野头上的灰蒙气息更是凝重了。对于西月和七术的约定也越来越多猜测。
西月心中清楚,自己不能做出任何弱势的表现。雪山若是出些裂隙山崩迹象,不出一会儿,雪崩就能让此前所为全部功亏一篑。
意单看着西月的背影,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对着莫寒骂道:“真没用,意远好歹也打了个平手。”
莫寒低下头,不敢说话。意单气未消停,边走边骂道:“我看你们这群废物,是要把所有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好像是只对莫寒一人说,但清、宁、新塘听到了,心中都一股郁闷。
即便意单是看着肇儿走远才说话的,有心留意的肇儿还是听到了,心中不是滋味,两人一路无话来到了杏花坞。
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花束,翠绿的山头,娇嫩的花,错落的房舍恍然如仙境一般。雨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西月身侧,他微微低着头,说:“殿下还未醒。”
西月点头,说:“我就四处看看。不必惊扰。”
雨迟疑一下,又说:“叫不醒。”
肇儿说:“不用担心,西月说没事的。我们这就去看看他。”
雨强硬挤出一点微笑,给两位带路。凯隔着老远看到西月来了,他像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激动地蹦跶起来,跑过去对西月说:“可算等到神女来了。”
在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无厘头的笃定:只要西月在的地方,杏声一定没事。笑嘻嘻地对肇儿打招呼,又提起云横其实来过,惹得肇儿脸色绯红。西月只是淡淡地笑。从殿内进去,穿过长廊,三个侍女在一旁候着,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对方,都点了点头。
其中两人快步上前,将杏声卧房的门缓缓打开。一人给西月引路。西月停在原地,心想:“这三人应该就是玉沙、玉鸾、玉妃。人间三玉。”
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寝室门口时,感受到一股暖流,暖流中伴随着淡淡的花香味。西月小步往前,她看到了杏声。杏声平躺着,脸色安定并无异样。
再走前了看,心跳却加快了。
“我的都是自私的念头,能实现吗?”回声在脑海响起。
肇儿对三玉说:“西月学过医,请她来把个脉的。”三玉面面相觑并无多说,也无回应,倒着退到了门边。肇儿心里骂了一声:“真是奇怪。”
西月坐在窗前的矮凳上,将杏声的手臂从被子抽出,横在自己的腿上,寸关尺搭上,闭上了眼细细的听着脉。杏声手臂动了一下,西月睁开眼,看到杏声正睁着眼看向自己。他双眼红血丝密布,含着泪,西月立刻将手收了回来,本想说什么。杏声立刻起身抱住了西月。
一旁的肇儿立刻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往门外跑去,拉着三玉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说:“关门关门,快关门。”
三玉不知发生何事,赶紧就关了门。玉沙年龄最大,她靠近肇儿,问道:“怎么了?殿下没事吧?神女没事吧?”
肇儿惊魂未定一般,缓缓地回过神来,她手捂住了嘴,开始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跑开,她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整个人摔倒在地面上。三玉惊慌的跟了过去,虽然是派来照顾六殿下的,眼前这位也是祖宗一样要照看的。出了事都担待不起。
“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吧?没摔着吧。少阁主你别跑了。”三人手忙脚乱将肇儿扶了起来。
肇儿擦了擦眼泪说:“放心吧,没事。六殿下也没事,神女也没事。”三玉听着摸不着头脑。
玉沙站起来,说道:“可不能让殿下和神女在一个屋子里待那么久,遭人闲话。”于是转身又想走。却被肇儿一把拉住,说:“好姐姐,要不是西月来了,六殿下现在都还没醒呢。”
玉鸾和玉妃相视,齐声问道:“六殿下醒了?”
玉沙一听,原本绷着的脸,总算有了笑意。玉沙说:“彧泱上神还在修养,六殿下多日未醒的事我们都不敢告诉她。”说罢,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地里。四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雨突然出现在四人旁边,说:“荒主要来了,准备接驾。”
三玉立马动了起来,撇下肇儿火急火燎的走开了。
杏声抱的很紧,脑袋靠在西月肩膀上,西月感觉喉咙处有一阵疼痛,杏声身体微微地颤动着,难以抑制的呜呜哭了起来,西月也默默地流泪。西月心中有一股奇妙的情愫,阻挡在两人跟前的大山似乎被怀抱的温度融化了,都化成了泪水。
杏声缓缓松开,两人泪目相对,杏声转而拉住了西月的手,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他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说:“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西月初次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破涕而笑,回道:“还没。”
这时,房门打开,七术和绒狞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西月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杏声却抓得更紧了。绒狞见了这样,假意怒着对杏声说:“我还以你不打算醒了。”
七术说:“收拾一下,一起吃个饭。”杏声点点头。
绒狞笑着,对杏声打趣道:“本没预备上你的份的。让你继续躺着。”
七术喊了一声:“西月。”
西月看向七术,七术依旧是敦厚的笑,说:“愣着干嘛,一起走。”
西月目光看着杏声的手,杏声脸一下红了,缓缓地松开手。西月被这样一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红透了。
西月看到了云横。
他走在最前面,七术和绒狞跟在他身后。转头看到肇儿躲在柱子后,探出一个脑袋看,她的目光始终在前方,云横的方向。
西月停下脚步,说:“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肇儿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悻悻地说:“没跑没跑。”
七术和绒狞注意到西月没有跟上,都停在原地,见肇儿躲在柱子后,七术余光瞥了一眼云横。绒狞见着又笑了,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心眼,当初还说把肇儿许给杏声。”
七术抿了抿嘴,对肇儿招招手,肇儿和西月走前来。
七术说:“一起走吧。”
肇儿有些犹豫。西月见状说道:“我和肇儿先去换个衣服。”
七术点头,示意她们先走一步。绒狞看着肇儿蹦跶起来的样子,又说:“挺好的姑娘。”
云横在前头,一句话没说。绒狞见他这样死板,说:“我看云横年纪也大了,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七术对着绒狞努嘴,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绒狞假装没看到,接着说:“肇儿好像还挺喜欢云横的,不知道云横什么意思。”
云横依旧步伐平稳,一句话不说,佯装什么也没听到。绒狞不死心,拍了拍云横的背,说:“问你呢?那么没礼数,长辈的话也不搭理。”
云横回过身,只是鞠了一躬,又往前走。惹得七术哈哈大笑,说:“你这个老糊涂,我都不敢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