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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殊作为四殿下,鲜少人注意过他的动静。安瑾死后连带着整个蛇族(贵系)被灭,景殊成为了蛇族贵系中少有的后人。黑蛇属水,安瑾作为黑蛇与七术平衡水系法术相遇,诞下的景殊却不适宜水系法术。又因小时高热不退,烧坏了脑子,说话有些不清楚,做事情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小时喜欢跟着杏声去杏花坞,但每次跟过去都要气冲冲的回到寝宫,杏声问他为什么,他说:“那里的花儿,不喜欢我。”
因此有了“花不喜”的称号。
景殊没有独立的院落,被安置在行宫中一处名为黑水轩之处,后又改名为落羽轩,落羽为储殿下文玖武器之名,七术有意赐名,意在希望景殊能像文玖手中的落羽一般强大。落羽轩位于行宫中毗邻旬邑殿,与杏花坞和青藤殿不同,地方不大,从正门进去到出来几步路的时间,景致较差,一眼看到尽头,不带半分遮掩。
主厅四周围绕着一条不规则的“河”,名曰黑水,说是河,倒不如说是被一圈死水围绕。虽无难以忍受的味道,看着,身上总起一阵阵的疙瘩。
春季的潮湿让黑水附近的泥地长满了深浅不一的草,等来夏季,高大的树荫,地面上还未被太阳晒灭的苔藓,一旁的黑水河,三者构成阴凉的环境成了许多爬行小动物栖息之所,景殊喜欢和它们玩。
等到秋季,黑水水位下降,露出石头来,石头表面也覆满了暗色绿油油的苔藓,光秃秃的树干下的暗绿,让人不由感到诡异。
景殊还在后院处装了一个小木屋,不过一人高度,里边横横竖竖歪歪扭扭多条分隔,是他让杏声亲手做的,样子,有些新奇,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工匠之手。木屋常年的风吹雨打,屋顶已经长出五颜六色的蘑菇,屋角植入地面,被杂草围绕着,就要见不到正面的小门小窗。
景殊用手拨开及膝高青黄杂草,伸手进去,敲了敲门,两手指捏住小门的把手,打开了小门,里边传来嘶嘶的声响,一双碧色的眼,在黑暗中反光,景殊蹲下身子,说一声:“打扰了,需要除草吗?”
对面传来嘶嘶声响,景殊道一声:“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说罢,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把锄刀,依旧蹲在木屋面前,轻轻的锄开地面,将杂草拔出来,手脚极轻,生怕吵到木屋里的那位。
景殊来回仔细看了看,确认杂草被铲除完毕,看着满手的泥,玄色衣裙边被显眼的土色染的斑驳,笑着说:“等会杏声来,又得说我了。”
木屋那位发出嘶嘶的声响,景殊面带笑容离开后院,到屋内清理,换了一身衣裳,站在镜子边上看了又看,顺了顺头发。
“老姑姑,我这样还行吗?”
老姑姑举起手中的梳子,景殊微微蹲下一点,将两边的鬓发梳了梳,回应道:“小景是最最俊的,怎么都好看!”
景殊笑了笑。“人人都说杏声长得俊朗,就你一直说我。”
老姑姑笑了笑:“六殿下再俊也没俊在我心里,就算只是外在,小景也莫要低看了自己。”景殊身边没有日常服侍的人,一位年长的侍女和一个带刀护卫,分别负责食宿和安全。侍卫时常跳到房檐上方,有时候干脆直接在屋顶上睡着了,景殊打趣,让人在屋顶安置一张床给他。
还没等景殊走出门,前院处传来一阵阵酒香。景殊笑着出门,轻轻地唤一声:“杏声。”
杏声探出个头,满脸笑嘻嘻的。“四哥!”一手一壶酒,一手提着一点心盒子,“长姐做的糕点,是荒界一绝啊!快来快来!”
还没等景殊从大门走到亭子,杏声已经坐下来了,正在揭开点心盒子,景殊无奈摇了摇头。
“还有心思来我这里?”
“哪里的话,快来试试。”一口糕点塞满,一手拿着糕点塞进景殊的嘴里。
杏声不忘解释说:“长姐说,这取名叫落羽糕,以后就是你专属的了,先拿来给你试试。长姐还说,这糕点看起来软糯,实则内含玄机,需要嚼一嚼才能品味出来!”
杏声嚼着嚼着,忽然停了下来,他呆呆地看着景殊,无奈地说:“内心是杏仁... ...”
景殊笑了笑,知道杏声不喜欢吃杏仁,说:“看来彧泱上神确实是给我做的。”说罢给杏声递过一条手帕,杏声将口中的糕点吐了出来。“你多吃点吧,我不喜欢。”说罢,将整个盒子推到景殊面前。杏声一转脸又笑嘻嘻的说:“喝点酒。给你倒一点。”
景殊接过酒杯,将糕点浸入酒水里,然后一口吃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让一旁的老姑姑也拿着吃了一块。景殊对杏声说:“你在外头可能不知道,这行宫内外都在论着你的婚事了,看来家家户户都盯着你呢。”
杏声眉目一惊,问道:“我都不知有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老姑姑忍不住笑了笑,说:“六殿下有所不知,里织上神娘娘日日来四殿下这边念叨着,想不知道都很难了。”
杏声摸着额头,叫老姑姑倒来茶水,喝了一口,问景殊:“听着你又吐血了,如今身子可还好?”
景殊沉了沉眼,轻声说:“老样子,不用担心。”
“柒元夫子那边还坚持让你学御水术?”景殊点了点头。杏声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四周围看了看。杏声心中暗想,却又不敢表露,于是说道:“前些日子忙左忙右的,这会儿才得空来,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上回你去三哥那儿,我在门外见你背影,消瘦不少,从前见着两颊还有肉,如今也没了,许是这几年在外头也没个饱餐。”景殊看着杏声的背影,又吃了一口糕点,说,“回来了就好好的养着,陪我说说话。”
杏声来来回回绕着亭子走了一圈,坐下来。杏声问道:“四哥,你与我实说,那日信中提到的偶遇的女子,如今你可知她身份?我让绒狞老头给你出面做媒,定能成。你若能成婚,也能顺势搬离这里。”景殊摇了摇头。
“你可将她的模样画出来?”
景殊再次摇摇头。“那时她带着面纱,我没看清楚,也说不出来。”
“那身上可有什么特殊印记之类的?”
“杏声!莫要乱问...会坏了那女子清誉... ...”景殊制止。
杏声嘟起嘴。“好咯。”
见杏声少了兴致,显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景殊说道:“知道你在为我想法子,但我在这落羽轩住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若是突然弄出婚嫁这一出,我也很难解释缘由啊!”
景殊严肃起来,直直地看着杏声。“不管怎么样,那日在宣渊处伤了你,终究是我没弄清楚状况,我向你道歉,幸好你没事。”
杏声沉了沉眼,点点头,还没等开口,门外传来了一熟悉的声音。
“哎呀呀,杏声怎么也在啊,刚做了点心,说拿一些给景殊也尝尝,就赶巧在这里碰到了。吃了没?一起吃点?”杏声见里织一步一步轻快的踏入,脸上洋溢着笑。
杏声回应:“长姐也做了点心让我亲自拿给四哥,我也刚吃过了。”
里织轻轻的叹一口气。“我做的肯定是比不上彧泱的了,想来让你吃,也吃不习惯。景殊要吃点吗?”景殊在听到里织声音时就已经站了起来,一旁让老姑姑扶着里织,接过手中的点心盒子。“那就多谢母神!”
里织露出欣喜的笑容,对杏声说:“景殊这孩子就是不挑食,什么都吃,我做的那么难吃,每次都吃的很开心。”
景殊陪笑:“哪有哪有,这点心好吃的很。”
“既然四哥喜欢吃,那我也试试好了。”
里织眉眼中透露出一刹那的惊异,随即笑着坐了下来。里织亲手打开点心盒子,说:“想吃就吃,不够我还去做一些来,你在这里等等就是。”杏声看着小碟子装着的精致点心,伸手去拿,手悬在半空中。
“我刚刚吃了苦杏仁,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四哥,这个还是留给你吧。”
里织看了看桌面上的糕点,大笑起来,说道:“彧泱果然是给景殊做的糕点,知道你不喜欢吃杏仁,专门放的,怕你抢了人景殊的食。”
“母神又打趣我了。”杏声露出无奈笑。
景殊拿起糕点,刚要进嘴,被一旁的老姑姑制止住了:“殿下,等会就是晚膳了,莫要吃太多点心... ...”
里织见景殊有些难做,对景殊说:“姑姑说的是啊,快到晚膳时间了,景殊你还是晚些吃。”
景殊只好放下,笑了笑,将盒子交给老姑姑。
“放好,晚些吃。”老姑姑接了过来,往后边走去。
“上次同你说给你安排几个侍女,你可想好了吗?这落羽轩虽不大,来来回回只有老姑姑一人忙前忙后,没个人帮手,老姑姑年纪也上来了,手脚没有年轻时候利索。届时只需管教好侍女,也轻松省事不少,你怎么看?”
见景殊默不出声,里织就对一旁的杏声说:“这点杏声比较清楚的了。杏花坞不安排侍女,要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新妇住进来了,没个侍女搭把手,这日子也没法过。”
里织想要杏声给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杏声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此事还早。况且新妇可以自己带人,不用我安排。”
里织愣住一会儿,说道:“杏花坞还是你说了算,你若是想要,和母神说,即刻也给你安排,免得以为母神偏心了。”
杏声看着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赔笑道:“万一娶了个凶媳妇,还不得听她的。”
里织也咯咯笑了起来,看着杏声说:“没事没事,夫妻和睦比什么侍女的什么的都要重要百倍,要是心里头喜欢的很,凶媳妇也无妨,最主要是住的舒心日子过得安乐。这落羽轩和杏花坞不一样,杏花坞常年五彩缤纷的,这里就比较暗。夫子都说了环境不好,影响身子健康,看看怎么帮你四哥一下?”
杏声看向景殊:“需要吗?”景殊连忙否认:“不了不了,不麻烦,我习惯这样的环境,变得花花绿绿,我才真的睡不着了呢。”
杏声身子往后靠着,笑道:“要是想,搬去和我一起住在杏花坞也是行。”
里织拍了拍景殊肩膀,笑着说道:“要是搬去杏花坞,这个花不喜的称号怕是又得惹得一阵笑了。”
“母神就会打趣我。”景殊羞了脸,又伸手摸了摸脸。这时,门外一个侍女,进来在里织耳边说了几句,里织笑着点点头。里织对景殊说:“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练功。母神还有事,来日再来看你。”
杏声景殊站起来,目送里织离开。
“还以为里织上神会给讲讲拾界小姑娘泽云呢!”老姑姑一边收着桌子,一边嘀咕着,又问:“六殿下留下来用膳否?吩咐小厨房做。”
“原四哥不是和母神一同用膳吗?”杏声问。
老姑姑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不怪别人,说到底是我不是,误食了饭菜,现了原形,闹得旬邑殿人心惶惶。如今那几个年纪小的看着我,也怕得不敢吱声,我又怎么能留在人家那处呢。”景殊说罢又抚了抚鬓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问:“留下么?”
杏声站起来,撇着嘴说:“算了吧,绒狞老头等着我呢,倒是你,想到水川就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杏声说罢对老姑姑说:“长姐那儿还有些做好的糕点零嘴,晚些我让雨送来,适才母神给的,烦请老姑姑取来,我带走罢。”
老姑姑听罢愣住原地,心中也知了些,不知觉鼻头一酸,两眼扬着泪水。
反应过来,也知自己失了态,赶紧擦干了泪,连连点头就往后方走去。端来那篮子,颤颤巍巍放在桌面上,忍不住哭了出来,满脸的泪,又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说道:“六殿下莫怪老奴失态。”
景殊皱着眉,焦急地问:“怎么了?”
杏声扶她起来。“姑姑也是见着我长大的,知我心意便好。”老姑姑又忍不住一阵阵的泪,嘴里千句万句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直点着头。杏声转身对景殊说:“四哥,你若得空,将那女子画像画出,我定全力找来。”
景殊说:“你们真是的,总是如此,我又不知你们究竟怎么了。”
老姑姑看着景殊,意味深长说:“六殿下让你画便画罢了,听六殿下的。”
景殊一愣,笑道:“如今老姑姑也偏着你了。”
杏声只是淡淡一笑。
老姑姑将杏声送出宫门,她若无其事微笑着,淡淡地对杏声说:“蛇皇族可以号令银鸦族。六殿下不常来宫中,不知我们殿下处境,若能让我们殿下搬出这深宫,去银鸦生活。老奴,以命相报。”
“四哥待我表面和气,他未必听我的。”
“只要六殿下能创机会让我们殿下离开这里,我会劝他的。”待老姑姑转身时,杏声看到她身后巨大的若隐若现银色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