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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公主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瀛国的公主,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侮辱本王的妻儿,本王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来寻本王的不痛快?来人!”薄云岫目光冷戾,他素来是这样生人勿近的性子,若说有所改变,也只是因为心尖上的人。
黍离上前,“王爷!”
“把阿娜公主送出城,交给太子殿下。另外,替本王给瀛国太子带句话,这到底是谁的脚下?本王是什么脾气,他们最好弄清楚再进来!”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免得到时候本王出手太重,伤着他们!”
“是!”黍离做个手势,“公主,请!”
阿娜慌了,“薄云岫,我不走!我入朝,是为你而来,你不能这样待我,我是要当你的离王妃的。”
“下辈子都轮不上你!”春秀冷笑。
阿娜不甘心,快速冲上去,“薄云岫!” 脖颈猛地被掐住,阿娜骇然瞪大眼睛,“薄、薄云岫!”
“跟瀛国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其实也都习惯了!”薄云岫凉薄的睨着她,口吻中不带一丝情愫,“若是杀了公主,再杀了瀛国的太子,不知道瀛国能出多少兵?”
沈木兮身子微颤,“薄云岫!”
眸色微变,薄云岫当即甩开阿娜,疾步将沈木兮揽入怀中,软了声音哄着,“抱歉,不该在你面前发脾气,眼下找孩子要紧。”
阿娜捂着脖子,疾步退后,扶着春风楼的石狮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薄云岫方才还杀气腾腾,差点致她于死地。却因为沈木兮一声轻唤,便什么都不管了,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也不管周遭,是否还有闲杂人。
“都看到了?还不死心?”春秀插着腰。
及至阿娜离去,薄云岫都没有多看她一眼,有些人不在心上,自然无需浪费自己的宝贵的时间去应付。一辈子不长,他的余生只想留给薄夫人一人。
薄云岫再也没心思去关注瀛国与本朝的联姻,他现在只想找到沈郅,只想好好陪着薄夫人。饶是皇帝求爷爷告奶奶的来了,薄云岫照样未点头。
“皇位是你的,江山是你的,关我薄云岫什么事?”他一句送客,薄云崇灰溜溜的打道回宫。
于是乎,同瀛国接洽之事,悉数交给了丞相和关太师,薄云岫执政这么多年,头一回固执的不理朝政。
傍晚时分,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在城外的树林里瞧见过一个孩子两个男人,但后来去了哪儿便不得而知了,瞧着不像是被带走的,而是自己走的。
“王爷!”黍离急匆匆的跑进书房,“太后娘娘来了!”
薄云岫正站在窗边,当即回望着坐在桌岸边,执笔画图的沈木兮。
沈木兮倒是不受影响,只回了一句,“我不去见她!”
“让太后去花厅。”薄云岫抬步往外走。
房门重新合上的那一瞬,沈木兮瞧着纸上滴落的墨晕,娇眉微蹙。
花厅内。
太后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好似苍老了不少,见着薄云岫进来,竟是当即从位置上站起,放下了杯盏往他身后看。
然则薄云岫的身后只有黍离,再无他人。
薄云岫瞧了她一眼,自然能看到太后眼中,难掩的失落之色。不过他并未吭声,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朝着太后施礼,“太后娘娘这会子过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哀家难道……难道就不能来吗?”太后紧了紧袖中的双手,在墨玉的搀扶下,慢慢坐了回去。
心里服软,嘴上却是……死鸭子嘴硬。
薄云岫见得多了,也没打算拆穿,这件事是薄夫人自己的决定,他绝对不会干涉,只给予无条件的支持!
拂袖落座,底下人奉茶,薄云岫面无表情的执起杯盏,优雅浅呷。
“薄云岫!”太后自然比他耐不住,“哀家今日过来,是想确定一件事,想必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吧?哀家有些不太、不太相信……”
“那你当年倒是相信得很呢!”薄云岫冷嘲热讽,口吻却是不温不火的,“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怎么年轻轻的时候老糊涂,年纪大了反而不那么糊涂了,还知道再三确定?”
太后咬着牙,“哀家……”
“太后娘娘,本王奉劝一句,没人喜欢听您端着身份说话。您若时时刻刻记着自个是太后,就不要做越矩之事,有些事……着实不是太后能做的。”薄云岫放下杯盏。
墨玉皱眉,“太后娘娘,您还是听离王殿下的吧!”
太后沉默。
“若太后是为了瀛国之事来的,那便没什么可说的,话已经撂下,若是阿娜公主和瀛国太子没听懂,就让他们再来一趟,本王这次用他们瀛国的话,同他们正儿八经的说一遍,写出来都成!”薄云岫于儿女之事上,成熟得晚,但对于朝堂上的那些手段,却是玩得游刃有余。
先帝一手教出来的,岂会不懂权术,只是薄云岫不屑罢了!
“哀家不是为了瀛国之事而来!”太后抿唇,“是为了夏问曦来的。”
“府中只有薄夫人,没有什么夏问曦!”薄云岫挑了眉峰,“太后娘娘,您怎么又糊涂了?”
这是逼着太后承认,他与沈木兮的事?!
墨玉皱眉,太后素来要强,也不知此番能否……服个软?
“薄云岫!”太后喘口气,“我今日来,只是想确定一些事,就是你之前在冷宫里,同我说的那些事。我、我知道,有些事做错了是无法回头的,可若是我想回头,总不能一点机会都没有吧?”
薄云岫轻哼了一声,不语。
不是你想回头,就可以回头的。
谁都不会站在原地,等着你!
不过太后摒弃了“哀家”这两个字,也算是进步,高高在上的,哪里像是来求机会的,反倒像是居高临下,来要挟的。
“太后娘娘!”薄云岫轻叹,“知道真相又如何?您已经做错了,错得那么离谱,一次次的置之死地,您就不能以己度人,换位想想?您能原谅一个,要杀您,杀您儿子的人吗?而且,不只是一次两次。”
太后哑然,面色羞愧。
“能心平气和的与您说这些,她已经费尽了全身气力,还望太后莫要再为难她。”薄云岫扶额,“谁都不容易,但不是每个人的不容易,都必须被谅解。”
“所以,是我……”太后声色哽咽,“是我对不起她!”
“薄夫人是个仁善之人,她不想计较这些事,所以便冷淡处置,但若是太后咄咄逼人,怕是会适得其反。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底线,若是惹急了,会比谁都要绝情!”薄云岫起身,“话已至此,太后回去吧!”
“薄云岫!”太后抿唇,“我是真的不知道凰蛊的事情,韩天命当年告诉我,这东西能掌控他人为我所用,我也是为了自保。”
薄云岫凉薄的望她,“太后不是为了自保,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保全您此生的荣华富贵。”
许是一语中的,太后垂下眸,不敢再看薄云岫一眼。
“太后娘娘,大家都不是三岁的孩子,很多事是糊弄不过去的。身处朝堂多年,本王看过的经历过的,不比您少!本王无心皇位,却受太后猜忌已久,你以为本王全然不知吗?夏礼安只是个借口,您担心的是本王手上的权力,担心本王会威胁到皇帝的皇位!”薄云岫负手而立。
“皇上不理朝政,原就于理不合,何况先帝当年如此宠爱你,换做是谁都会防着你!”太后垂着眉眼,“护犊,是每个母亲的本能。”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本能,真是让人害怕!”
眼见着薄云岫跨出了大门,太后疾步跟上,“且让我见一见她吧!”
“她不会见你,你也没有理由,非得让她出来见你!”薄云岫继续往前走。
“我……”太后急了,呼吸急促的跟在薄云岫身后,“我可以告诉她,当年的事情!”
脚步猛地一滞,薄云岫眉心微蹙。
太后浑身轻颤,这是一个女人最不能外泄的心底秘密。那个男人藏在她的心里多年,从不敢轻易揭开,因为她是太后,一旦揭开,这秽乱后宫的罪名,便会落在她身上。
饶是他们替她保密,可她这一把年纪了,亦是抹不开脸面的。
“过了这一次,我怕是也没脸见她了!可我听说孩子丢了,所以……”太后面色发青,“想尽一尽……自己的责任!”
若是当年她没有认错人,若是当年她没有做那些混账事,也许今儿沈郅会围在她身边,喊她一声皇祖母。
那可是她嫡嫡亲的——亲外孙!
可在此之前,她一次次的迫害沈木兮母子,如今想来,真是该死至极!
“太后娘娘可没什么责任,这东西不是谁都有资格担着的!”薄云岫深吸一口气,“若是太后娘娘执意要见,那便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她点头了,什么时候你再进来。”
薄云岫回来的时候,沈木兮正站在窗前,一个人静静的发呆。
“放心,人都散出去了,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儿子!”他从身后圈住她,伏在她耳畔低语,“薄夫人,你信我!”
“我信你,但不信那些歹人。”沈木兮敛眸,“爹从小教我,要与人为善,要行善积德,可爹做了一辈子正直的好人,最后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夏家……你说,我到底得罪谁了?为什么拿我的孩子下手?若是有仇、有恨,哪怕要命,冲我来!就是不要碰我儿子!”
薄云岫愈发抱紧了她,“我宁愿他们冲我来。”
沈木兮垂下眼眸,“会是谁?到底是谁?”
春风楼的女子业已苏醒,只是她们谁也说不清楚,沈郅是被谁带走了。
她们只记得进屋的时候,这帮孩子已经开始疯癫乱转。而沈郅,正在拼命的拦着薄钰和宋留风、言桑,奈何他一对三,委实无可奈何。
后来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记得了。
大家进了屋,就跟疯了一样,身子和脑子都不受控制。
“太后想告诉你一些,有关于韩天命的事情,愿不愿意听,在你!”他抱着她,“薄夫人不喜欢的事情,我也不喜欢。薄夫人不喜欢的人,我更不喜欢!”
“韩天命?”沈木兮猛地转身看他,“你说,会不会赵涟漪?”
薄云岫猛地一怔,赫然想起了那一日的关傲天,“上次就是赵涟漪借着关傲天的身子,抓了郅儿,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下手。”
“若是魏仙儿,她一定当场杀了郅儿,绝对不会费事带走!”沈木兮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若是长生门的其他人抓了郅儿,阿左和阿右绝不会善罢甘休,怎么会跟着郅儿一起离开?”
思及此处,沈木兮猛地推开他,疾步朝着外头走去。
薄云岫怀中一空,无奈的轻叹一声,所以说……女人当了母亲之后,男人的位置就得退后退后再退后!虽然不该吃儿子的醋,可他——控制不住啊!
“你是否知道,韩天命以前的落脚处?或者是,护族以前的生活之地?”沈木兮是跑出来的,因着焦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有薄汗渗出。
太后急忙起身,正要捏了帕子去给她擦汗,蓦地想起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慌忙收了手,局促的站在一旁,没脸抬头看她,“是知道一点,正好也想来跟你说清楚!”
“你快说!”沈木兮火急火燎,说不定沈郅真的落在了赵涟漪的手里。
赵涟漪当初就怪怪的,操纵着关傲天,甚至想要抚她的眉眼,还说过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至今想起都觉得心底发怵。
“他们住在山里,那地方四周布了阵,寻常人是找不到的!”太后开口,“仗着地势和密林遮挡,当年朝廷派兵去清剿,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若不是有人出卖,是绝对不可能闯入谷中的。”
出卖?
沈木兮愣住,薄云岫站在后头,亦是心头一震。
这事儿倒是不清楚,毕竟那时候他亦年幼,后来这些事情都被封存,无人敢提,知道内情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是以谁都不知道,当年还有个背叛者的存在。
“谁背叛了护族?”沈木兮追问。
太后摇头,“不知。”
“也就是说,当年这人,只跟父皇有所联络!”薄云岫皱眉。
背叛护族,引领朝廷剿灭护族,必须有几个条件。
护族的阵法,不是谁都能驱动的,一则需要修行,二则必须掌握密门,所以出卖护族的人,在护族之内颇有身份;其次,此人必须有动机,要么为了富贵荣华,要么与护族有嫌隙或者仇恨。
更有甚者,是为了凤凰蛊!
凤凰合为一蛊,能活死人肉白骨,这是外界的说法。
还有人说,护族自秦以来便一直保持神秘,说不定保存着当年始皇的长生不老药。而这凤凰蛊,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的秘密所在!
“许是!”太后继续道,“我没亲眼看到天命把凤凰蛊取出来,他只告诉我,孩子身上有凤蛊,必须小心护着,这凰蛊能控制人,若是我使用妥当,此人必定能为我所用,关键时候能保我周全!”
沈木兮黑着脸,还有脸提这个!
“那青铜钥匙印,是、是我烙下的,原是为了辨认,后来就把钥匙挂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当年魏若云、魏若云进宫找我,我……”她没脸说下去,只得硬着头皮掠过那一段不堪而愚蠢的过往,“我忘了把钥匙拿回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也能忘!”沈木兮厉喝,“你、你真是……”
“是,是我错了!”太后难得承认错误,“只是当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听闻天命被围捕,我早已心乱如麻。”
薄云岫皱眉,“父皇一直没发现,你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吗?”
“先帝当年一心扑在南贵妃,也就是你母妃身上,哪有时间去管后宫的事。至于我生的是男是女,对他来说都只是多个孩子而已,无关紧要。”太后苦笑,仅剩一声长叹。
所谓的宠爱,偶尔只是为了气一气南贵妃,也是为了让她拔尖,顺便替贵妃挡了那些后宫暗斗。外人不知,还以为先帝亦是何等宠爱于她。
唯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些孤寂而落寞的漫漫长夜,是怎样熬过的!
“孩子是早产的,稳婆早就备下,所以当时我并未惊动先帝,只是关起门来生了再说。说起来,人做了坏事,总归是心虚的,所以等我生下孩子,也没让人去回了先帝。”太后面色惨白,“天命便是在那时候入宫,将凤凰蛊拆开交给我。待他走后,魏若云便把我的孩子带走了!”
沈木兮冷笑,咬着后槽牙哼哼两声,“自己的孩子都能转手送人,可真是伟大啊!!让魏仙儿做你的女儿,我倒是觉得极为般配,难怪你一眼就认出她,诚然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冷血无情!”
太后声音轻颤,“我当年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背信弃义,把你丢了!”
“没想到?身为母亲,把自己的亲生子交付他人,你就该想到种种后果。我也是母亲,但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其他人,因为这是我的骨肉,再苦再难,也得自己护着才能放心!”沈木兮咬牙切齿。
太后瞬时老泪纵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