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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眼擦亮,柳长潭正用扫帚扫着院子,门“咣当”一声被踹开,吓得柳长潭手里的扫帚掉到了地上。
门口的来的不是别人,是李家四兄弟,柳长潭面上故做镇定,心里已经乱了节拍,砰砰的乱跳一气了。
李文生上去给了李文武一脚,怒叱道:“眼看着当新郎官的人了,还没个正型!这是老柳家,你当是咱老李家呢?想踹门就踹门,想上房就上房?”
李文武呵呵傻笑,眼睛却是瞟向吓得怔在院子里的柳长潭,满满的恶趣味。
李文生让哥几个将手中的三只野鸡、四只野兔子、五条冻鱼扔在了院中,对柳长潭道:“长潭兄弟,这是俺哥几个昨天回去打的猎物,这两天往深山里走走,猎头野猪来办席面,你就瞧好吧。”
探着头看向下屋的方向道:“柳絮呢?”
柳长潭眉头皱了皱,刚想回答,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己经自李文生身后传了过来。
“找我干啥?”
李文生扭回头,看着站在院门外的柳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一大早晨天刚亮,柳絮不在家反而干啥去了?
不会是外面有相好的吧。
李文生的面色不由得淡了下来,冷然道:“这些吃食先送过来了,你好好想想怎么做,后天的席面如果再糊弄,可有你好看的了!”
“哦......”柳絮难得配合的答应着,走进院里,指着院子一角不太显眼的一块破草席子道:“我手空不出来,劳烦帮帮忙,把草席子掀开一下。”
李文才走上两步,被李文武给拖了回去,戏谑的对李文生道:“大哥,是你说的,自己的事儿得多出力,柳絮的事儿,我看还得你来。”
李文印忍不住呵呵的笑了,一看就没想什么好事儿。
李文生用眼珠子狠狠剜了三个弟弟一眼,眉眼含笑,迈前两步,蹲下身子,将草席子掀开。
草席子下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四尺见方的坑,这是农家寻常用的堆肥、沤肥用的粪坑。
李文生心中警铃大作,还未站起身来,一片黄色牛粪雨已经冲着面门袭击而来,饶是李文生身子灵活,还是被几块砸到了脸上、身上。
李文生顿时怒发冲冠。
而此时的最魁祸首----柳絮,则将牛粪袋子反掏过来,不嫌恶心的用手将里面残余牛粪给捡出来,扔进了粪坑里。
李文生刚要发火,只见惹了祸的小丫头,已经小心翼翼的走到李文生面前,抬起如星的眸子,万分歉意、十二小心道:“对不起,这粪坑太小了,风又太大,刮到了你身上,不碍事儿吧?”
李文生的怒火就这样窜不上去了。
柳絮抬起小巧细腻的纤手来,轻轻将挂在李文生脸颊上的两块牛粪取下。
那缓慢轻柔的动作,令李文生最后的星星怒火瞬间被熄灭了,当年对小莲和儿子的那种希冀,如枯木逢春般再度复活了。
柳絮哪里知道李文生的复杂心情,嘴角上扬,疾步走到院中,将野鸡、野兔子捡了起来,嘴里嘀咕着道:“我要去做饭了。”
人果然走到了伙房中,从刘氏手里接过菜刀,“当当当”的剁起了干菜。
李文武急得气结:“大、大哥,她、她刚摸完牛屎就去做饭,也太、也太埋汰了吧?听说柳树成亲全村人一大半糟了殃,我现在严重怀疑是她搞的事儿,我成亲的席面,不想让她做了......”
李文生看着柳絮在伙房里忙碌的身影,呵呵笑道:“牛粪又没毒,吃不死人......”
李文印看着明显走火入魔的大哥,拍了拍二哥的肩膀安慰道:“二哥,连‘风’都能把坨大的牛粪‘刮’到脸上,你这点事儿,不算事儿。”
李氏四兄弟无不心知肚明,这小丫头绝对是故意的,以此来发泄她对李家的极度不满,偏,有人就吃了这套。
李文生嘴角上扬,小丫头的这种不满,对他而言,就是隔靴挠痒,就是猫儿求宠,让人心都跟着痒了。
......
“哈哈......”柳絮将自己“挥手泼牛粪”的英雄事迹说给柳毛和阿黄听,本想逗两小只开心,却迎来两小只一脸的担心。
阿黄呆呆的看着柳絮,没有撅嘴巴,没有求摸头,没有叫娘子,更没有和柳毛吵架,静静的模样,让人以为他脑子被放空了。
临走时,阿黄硬生生将大哥的老鹰玉佩穿了绳子,挂在柳絮的腰间。
此事让柳絮大为惊奇。
原本自己就是打着银子和玉佩的主意上山盗墓,结果被阿黄看到了银子、没收了玉佩;
如今自己不打玉佩的主意了,这玉佩反而重新挂在自己腰上了。
柳絮摸着上好的玉色,狐疑道:“阿黄,你是知道絮姐姐缺银子,想让絮姐姐卖了换吃的?”
阿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急色道:“我这是让它保护你的,你若敢卖了若是敢丢了,阿黄一辈子不理你了。”
柳絮好笑的抬手,勉强够到高高的阿黄的头,揉得乱成鸡窝笑道:“絮姐姐是逗阿黄呢,免得阿黄不说话,不理絮姐姐。”
柳絮如常离开了柳长堤家,转到山脚去捡柴禾。
一路总感觉身后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猛一回头,又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柳絮心中警铃大作,因为马六儿近期并没有骚扰自己,以至于放松了警惕。
柳絮心里烦得紧,决定一不作,二不休,干脆与马六儿来个了断。
不仅不往山下逃,反而无事人一样往山上走,待人迹罕至了,才从地上捡了一根比胳膊还粗的树枝,悄悄隐在了一丛灌木之后。
一个身影探头探脑的露出来,狐疑的看着突然失踪的柳絮,脸上一片急色,此人不是马六儿,而是阿黄。
柳絮心中安定,将手中的棍子扔了,走到阿黄面前,将阿黄穿的柳长堤的肥大的衣裳拢了拢,嗔责道:“这大冷的天,跟着我跑出来做什么?你的风寒可还没好利索、半夜老哆嗦呢。”
阿黄尴尬的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娘子,三付风寒药我都吃了,身子大好了,夜半里冷不是风寒的事儿。”
“不是风寒的事儿?那是怎么回事儿?”柳絮狐疑道。
阿黄却不愿再多提这个话题,低着头,像没事儿人一样捡柴禾了。
柳絮轻笑出声:“阿黄,你是不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跟着我的?”
阿黄一声不吭,低着头固执的捡着柴禾。
柳絮轻笑道:“成亲的日子还没到呢,李家父子不会来的,我不会有危险的。”
阿黄仍旧一声不吭,固执的捡柴禾。
唉,柳絮无可奈何了,看到一大片败倒的朽木,眼珠一转,身子一栽,绊倒在地,哀叫了一声。
阿黄飞快的跑到柳絮身边,不由分说将柳絮的鞋袜都脱了,露出冻得发红的脚来,用手缓缓的揉着,急切道:“还疼吗?”
柳絮心里别提多熨贴了,故意苦着脸点了点头。
阿黄又开始小心翼翼的揉了,摸着柳絮的脚冰冷,还在嘴边呵着热气,给柳絮焐脚。
柳絮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嘴角上扬,拉起阿黄的手,把鞋穿上,在地上跺了两脚道:“阿黄的手真神奇,一揉一呵就不疼了。”
阿黄开心得笑了,开心得就像是吃了糖果的孩子,那样的天真,那样的满足,让柳絮甚至为自己的小算计而愧疚。
想着这里离山脚远上些,虽说是白天,也难免会遇到上次的髭狗,柳絮拉着阿黄往山脚走。
低头间看到败倒的朽木上长了一簇簇的黑耳子,惊喜的采下好几朵,举到阿黄面前,欣喜叫道:“阿黄,阿黄,有木耳,有纯生野木耳......”
阿黄上手打掉柳絮手里所有的木耳,摇头道:“不能吃!吃完这些东西,人会吐沫子,大笑,跟傻子似的。”
柳絮重新捡起木耳,将粘在上面的灰尘拂了拂,颇为自信道:“阿黄,这是没采下来的冻耳,和鲜耳差不多,鲜耳虽说吃了对身体不好,但绝不是有毒,而且,将鲜耳晒成了干耳,不仅没毒,还可以炒鸡蛋,炖汤,甚至泡好了空嘴吃,非常营养美味......”
为了取信阿黄,柳絮将一块黑木耳就要放在嘴里吃,心中则可惜着没有芥末,要不然定会更加的美味。
阿黄眼睛瞪得溜圆,略为踌躇,眼看着柳絮将耳子放到嘴里,似下定决心般,将柳絮手里的黑耳子抢过来,三两口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囫囵吞枣的进了肚儿。
柳絮点起脚尖,勉强够到阿黄的头,宠溺的揉乱阿黄的头发,娇嗔道:“小馋兔子,这个吃法,能吃出美味来?待姐姐多采回一些,到长堤叔家用鸡蛋炒了,保证你更爱吃。”
柳絮低头还要去摘木耳,阿黄拼命的拦着,如这些黑木耳是蛇蝎般。
柳絮有些失去耐心了,平日里哄哄就听话的阿黄,有时候也挺气人,就如同现在,固执得如牛伯家的老黄牛。
柳絮瞪起杏圆的眼睛,怒道:“阿黄,你再这样......”
后面的话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的阿黄,本来就苍白的脸已经隐隐发青,嘴唇殷红中透着黑,牙齿紧咬着下唇。
见柳絮看他,想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却似抑制不住般的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如同醉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