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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人兮在空谷,肌肤冰雪颜如玉。
珠袖轻绡卷翠云,日暮天寒倚修竹。
自言久住黄金屋,舞遍霓裳羽衣曲。
昭阳春尽音信稀,伤心暗蹙眉峰绿。
百年日月双车毂,富贵荣华如转烛。
蓬海迢迢天六六,驭风归去骑黄鹄。
《美人在空谷》
望着苗条身影离去,心中无限惆怅。宛若惊鸿的出现,无声无息地别离。
安宁离开洞穴时已经换回自己的衣裳。
宁晨远没有跟着她离开,他还有责任在身。轻松飞跃上石崖顶,相比原先的落霞山,此地对于安宁来说太容易了。
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石崖口,沉默地转身骑上“飞扬”头也不回的离去。
回想刚才——
“公子、跟我走吧。”
“阿宁、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密室中,相拥的人儿靠坐在石板床上,他们为了不被怀疑,故意发出一些动静。门口看守透过珠帘看到床上相拥得难分难舍的躯体。嘴角扬起,发出“呵呵”怪笑。
嘴里还在念叨:“居然被她搞定了”之类的言论。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假意“偷欢”实则是在窃窃私语。
宁晨远拥着安宁枕靠在自己臂弯中心跳如雷。安宁靠在他怀中亦是心动不已。
他们眼神纠缠互诉衷肠。道不尽半年来的相思,灼热的唇瓣缱绻难舍。
“宁儿、我的宁儿。”真想将他揉进骨子里。
“公子、安宁永远是你的。”情到深处难自禁。宁晨远却忍住了,他的宁儿美丽纯洁,不能在此污浊之地。
最后,他放开她,并且告诉她,他和唐剑的计划。还有大皇子耶鲁特哈的异心。
“你去告诉岳将军,让他知晓,边关的匪寇大多数为耶鲁特哈使用。很多领帮之地无非就是被利用或者是被要挟。时常骚动战乱都是因为他想招揽外力,压制耶鲁特旗。
他们兄弟三个明争暗斗,玉王爷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看似无害,心思却很狡猾。”他告诉她,他们分开后的种种,她无声地听着,眼泪化作亲吻,心痛化为拥抱。
“公子、无论何时,安宁都会等你。为了我,你要保重。”
“宁儿、你放心,还没与你交颈而眠,还未与你策马江湖,我又岂会舍得离去!”
情话绵绵说不尽,唯有一吻道别离。
“公子、保重。”
“宁儿、宁晨远此生能得你的挂念,无憾。”四目相对无声吟叹。
安宁走出洞穴,遇见看守,假意收拾自己的衣衫,脸上捂着帕子。宝剑暗藏在衣衫内,还故意将发丝散开,制造一副被蹂躏的模样。看守的见了都对她露出垂涎猥琐的眼目。
安宁娇嗔地一跺脚,扭着腰杆小跑上了台阶,奔跑的过程中还佯装跌倒。狼狈的模样,看在人眼里更加想入非非。
不理会身后淫荡地嘲笑。安宁快速地来到被打晕的两个女子前。她们正捂着额头舒醒,在看到安宁时,瞪大眼,吓得直哆嗦。
安宁换回自己的衣衫,用剑指着她们,威胁道:“你们最好嘴巴闭紧。要不然——”女子们连连点头。
“奴家一定不会乱说。公子、哦不,侠女,还请饶命!”
“你们起来,回去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在贵公子那没得到好处。你、”安宁用剑指着被她换过衣裳的女人说道:“我刚才穿了你的衣服。若是有人说起什么,你就佯装恼怒不予理会。明白了吗?”
“明白、奴家明白了!”安宁也没有亏待她们,扔下一包银子就转身离开。
女人们捡起银子,看看周围,拉紧衣衫,脚步踉跄地逃离。慌忙的样子好似深怕安宁会回转杀她们。
见到了人,安宁心中平静。回到西京城后她就聚齐了李管事月娘他们,告知他们密道的踪迹和宁晨远的消息。
隐去了她和宁晨远的缠绵,将他告知的事情与李管事商议。最后得出结果是,两位随行的将士回军营送消息。
李管事和月娘安宁则是继续留在城中。
“二位大哥、辛苦你们,一路平安。”
“安大夫、你当真要继续留在此地?”他们本是受命跟着她的。
“是的。劳烦二位告诉将军,安宁一定会带回两位公子。”目送他们策马离开城门,安宁打算再去会会赵英。
却不料在半路遇见了一个令她意外之人!
“病秧子”玉王爷,耶鲁特瓦。
“安姑娘、别来无恙!”
“玉王爷。”安宁站在路口,她一身男装,这么容易就认出她,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她去找过赵英,并且派人跟踪她。那她找到密道出入口的事情他是否也已得知?他是否得知宁晨远被大皇子软禁之事?
忽然想到赵英,安宁眯眼问道:“玉王妃可与王爷一道?”她先装作惊讶,在探其口风。
安宁想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耶鲁特瓦浅笑。比起之前,现在的玉王爷似乎健康不少,面色不见惨白。目光也略有几分神采。身形依然清瘦,却不像从前那般摇摇欲坠。
合身的锦袍,修长儒雅。眉眼中含有几分书卷气,浅浅地笑意看上去云淡风轻。
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若是安宁没有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任谁都不愿意相信,此人心思狡猾诡诈,与外在判若两人。
“本王的王妃,自然是在她该在的地方。安姑娘,你要不要去见见她?”安宁不知他的意思。
暗自思忖片刻,道:“好啊。还请王爷带路。”他们步行在道路上,一前一后,玉王爷时不时地停顿脚步。缓慢的进程令安宁皱眉。他是走不动?还是故意拖延?
身旁的侍卫一步一步的跟着。安宁前后渐渐有人围绕,她佯装不知。她耐心地跟着,直到玉王爷走到驿馆前停下脚步。这里是他们暂居之地,她来过。
“安姑娘!王妃就在里面。请!”玉王爷回头笑着说。安宁微微颔首,提着剑就要进去,可在门口被人挡住!
“请将佩剑交出。”门口侍卫拦住安宁,摊开手掌面无表情地道。
安宁扬起下巴,一动不动。玉王爷缓缓回头,眼神淡淡一扫,门口侍卫立马退至一旁。
“实在抱歉,他们习惯了。”
“佩剑是安宁时常携带之物,也已经习惯了。还请王爷见谅!”安宁眼神清澈,言语谦恭。耶鲁特瓦淡然一笑,挥手,侍卫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再阻拦。
安宁大步跨入。
“去通报王妃。”有个婢女应声而去。不多时,赵英一身华贵的出现在安宁面前。她见到安宁身后的玉王爷时,眼神微动,看向安宁的神色不是喜悦而是冷漠。
“你来干什么?”虽然明白她是不想与之纠缠,但见她如此冷漠,安宁还是心抽痛了一下。
“昔日御侍、安宁。见过玉王妃,王妃贵安。”
“既然是昔日御侍,如今不过是个平民。来此作甚?”
“王妃。”这时,玉王爷走到她身旁。低头温柔地看着她,语气平和。
“王爷、您何时出门的?阿英都不知呢。”
“没什么,只是无聊出去走走,却不想遇见了安姑娘。想着你们之前好歹是主仆,就带来见见。”
“王爷觉得无聊,怎么不让阿英陪你啊?独自去外头可不要遇见危险了。此地不是皇城,有很多盗匪的。若是王爷出事,那叫阿英如何是好呢?”赵英的语气轻柔而低缓,眼中的情谊不像假的。
玉王爷轻笑,拂过赵英脸颊上的一根发丝。情意绵绵地道:“王妃不必担心。本王知道分寸。”安宁在一旁看他们浓情蜜意彼此关心。心头竟然有些莫名的酸涩。他们是真爱吗?若是真爱倒也是好事。
可她总觉得玉王爷看赵英的眼神有些飘忽,好像透过她在看其他人一样。
而赵英是真是假,安宁不愿深究,只要她开心平安就好。
后来,玉王爷借故走开。留下赵英和安宁面面相觑。
“不是说过,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吗?你是故意的?”
“王妃、若是我说、我是在路口遇见他的、你信吗?”赵英一愣。随即很快眯眼道:“哼!好个偶遇啊!安宁、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安宁愚钝,还请玉王妃提示!”
“哈哈!提示!你难道不知道王爷对你一见倾心?想要纳你做侧妃吗?”
安宁沉默。
“怎么、不言以对?”
“玉王妃怕是误会了。安宁身份低微,自知不配与之共处。”
“是吗?你若真这么想便好。本王妃累了,你速速离去,莫要在此逗留!”安宁看着她。
赵英扭头不看她。良久,她们没有在说话。安宁眼神黯淡,低头道别。
“安宁打扰。”背影落寞,直到消失。赵英才缓缓转头,看向她离去的方向失神。
“王妃何必如此呢?昔日姐妹相见,不应该是抱头痛哭诉说彼此的遭遇吗?”身后传来玉王爷淡然的语调。
赵英立马回神,幽幽转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刚才的温情脉脉早已不在,此刻的他神情淡淡,眼神飘忽。
“王爷此言何意呢?”
“王妃不是挂念她吗?本王为你找来,王妃难道不喜?”
“呵!王爷真的是为了‘阿英’吗?”赵英故意加重阿英二字,似在嘲讽他的虚情假意。
“王妃这是何苦呢?你与本王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是在人眼中和睦美满的一对。本王也因为与王妃‘相融以沫’,病体康复。此乃我王眼中看为好的事。若不然,我们也不会被派遣至此!”
“王爷好才干!”赵英抛下一句转身离去。什么爱慕?什么郎情妾意?通通是骗人的,她赵英不稀罕!
安宁离开驿馆,回到民宿。月娘见她神情郁郁似有心结。
“安姑娘,有心事吗?”安宁抬头。
“月娘、你有过好姐妹吗?”月娘闻言哑然一笑。坐在她对面,拿起水壶给彼此倒上水。
“好姐妹,自然有了。”月娘笑着说。李管事在门口看着她们。
“哎!想来,也有十几年了。那时,我们刚来西京城、”月娘渐渐陷入回忆。
“月娘!你看这西京城好大啊!”
“可不是嘛。我们来对了。”
“哼、西京城的男人们,我珍娘来了。你们钱囊可要备好!”珍娘是个性子豪爽的女子。一身武艺,胆大心细,样貌比月娘略逊一些,但聪明活泼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
“月娘、你别管。我就要去问清楚,他到底爱谁?”几个月后,她们在西京城遇到了彼此的情郎。珍娘遇见的是个富家子。初期,他对珍娘很好,近乎珍爱。珍娘也因此投入了全部。
可惜,好景不长,贵公子的家里给他娶妻。珍娘知道后就去找上那个要跟贵公子成亲的小姐。
本来嘛,女子之间好说歹说也是无可厚非。可偏偏那小姐也是个厉害的。说珍娘是个风尘女子,岂能配得上那贵公子!珍娘当然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家世背景。错就错在,她太过执拗。恨就恨在那贵公子懦弱无能,始乱终弃!
他辜负了珍娘。娶了那小姐后,就不再顾及珍娘的死活。不管珍娘如何闹,他都不顾她的生死。珍娘痛不欲生,再一次交手中错杀了人、最终,含恨离去。”月娘说完好姐妹的故事,眼泪直流。安宁将手帕递给她。
女子一生为情所苦。本是江湖儿女,自身又有傲骨不屈。却偏偏败给一个情字!遇人不淑也罢,痴情懊悔也好。人活着,若是不懂珍爱自己,那就成了网罗。心魔一旦生成,那便是万劫不复。
“月娘,对不起。让你伤心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唯有珍惜眼前。
“没事、女人的眼泪就要流的值得。珍娘想不通,是她天生傲骨。人各有命,十几年过去,我早就想开了。安姑娘,我听李哥说起过,你与你好姐妹的过往。我觉得,她不是真的讨厌你。也不是真的要推开你,而是在保护你。她、应该是内疚。”是吧,连外人都看出来了。阿英,玉王爷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知道。只是、心疼她。”屋内陷入沉默,月娘出去了。安宁独自坐着,手里是宁晨远送她的暖玉。
夜渐渐深沉。密室内,宁晨远拿着书本端正地坐着。脑海里是安宁躺卧在他怀里的娇美轮廓。
“阿宁!”嘴边含笑,目光迷离地停留在书面上,仿佛那是安宁白皙无瑕的脸庞。
江南春草绿,江北未开花。
佳人在何处,迁谪寄长沙。
《胡笳曲二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