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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如意比沈宁想像的更决绝,不到五天,她就听说了萧如意的死讯。
那天是柳儿的忌日,多年夫妻,萧如意知道韩胤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喝得酩酊大醉。
往年她不明白,现在知道真相了,才发现一切有迹可循,以往是她一叶障目,什么都看不出来。
韩胤待在琴室喝酒,因为那是他和柳儿定情的地方。
萧如意只当不知,如往年一般想过去照顾他。
“出去,我一个人待会儿。”
亦如往年,他都是这么说的。
萧如意这次却不像之前那般听话离开了,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酒坛子,收拾被弄乱的桌子。
她能感觉到韩胤的目光如影随形,那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萧如意想笑,笑自己愚蠢眼瞎,这么明显的恨意愣是看不见,笑自己可悲,自欺欺人这么多年。
她更笑韩胤无能,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子,明明恨她,却还是得跟她做夫妻这么多年。
萧如意收拾好了东西,来到韩胤面前,满眼爱意的看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多年的男人,帕子轻轻擦拭他的脸颊。
她说:“夫君,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你想对沈姝好,想纳她还是养着她都可以,我们不闹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夫君,你知道的,我最爱你了,还有墨儿,他最近都会写你的名字了,他挑了最好看的留着,一直想给你看。”
“都说一如夫妻百日恩,我们成婚多年,夫妻和睦,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和离的小妇?”
萧如意诉说着自己心中无限的爱意,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但韩胤不买账,也不知道她说到了哪一句触怒了韩胤的神经,他一巴掌就把萧如意扇倒在地。
萧如意没了动静他也不管,拿起酒坛子继续喝。
借着醉意在这里回忆他和柳儿的点点滴滴,直到最后彻底醉了过去。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烛台倒塌起了大火。
外面的小厮发现之后赶紧冲进去把韩胤救了出来。
琴室后面是书房,书本点燃,瞬间火焰窜起老高,下人提着水都不敢靠太近,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琴室被大火吞没。
熊熊烈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鸣,耀眼的火光刺激韩胤酒醒。
“这是怎么了?”
小厮赶紧告诉他:“公子,烛台倒了,琴室起火,根本扑灭不了。”
烛台、琴室......
韩胤震惊的看着那被大火吞没的地方,难以接受,琴室,那里面可是他和柳儿的回忆。
“救火,快救火啊!”
“少爷,火势太大,根本靠近不了啊。”
突然一个丫鬟窜了出来,惊慌的询问:“少夫人,你们有谁看见少夫人了?”
萧如意?
韩胤猛然一个激灵,一把将人拉住:“萧如意在里面?”
他自己问得都不敢相信。
丫鬟没听清他说什么,看见他很是激动:“少爷,少夫人呢?她过来琴室找您的,她哪儿去了?”
韩胤哪儿知道萧如意哪儿去了,他目光看向那燃烧的阁楼,脑海中想起自己打了萧如意一巴掌之后她就没动静了。
她出来了吗?还是躲哪儿去了?
她一定是出来了,绝对不可能还在里面,这大的火,她怎么可能还在里面?
韩胤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期盼着事情如自己想的那般,萧如意绝对没在里面。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这一刻他并不想萧如意死。
大火烧了足足三个时辰才被扑灭,整个阁楼最后只剩最粗的主体还勉强支撑着外壳。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韩胤让人进去搜寻。
看着那些人来来去去都没问题,韩胤心里安宁了许多,然而他放心太早了。
“啊~~~~这是什么?”
一人尖叫着跳起来,现在被吓得不轻。
韩胤脚下一软,赶紧让人去扒出来。
很快一具尸体被从废墟下扒了出来,烧成焦炭一般,手脚几乎消失,只剩躯干,勉强知道是个人,但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
韩家人开始清点,看看到底被烧死的是谁。
然而点来点去,最后唯一不见的就是少夫人萧如意,在韩胤喝醉之后也只有萧如意进来过。
所以,被烧死的竟然是他们的少夫人?
韩胤踉跄了几步,直挺挺的跪倒在地,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焦尸。
那是萧如意?怎么可能?
那怎么能是萧如意?
她是蠢吗,这么大的火不会跑?
萧如意的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可还是靠着一些没有被火融化的宝石首饰辨认出这尸体就是萧如意,瞬间嚎啕大哭,好不凄凉。
韩家其他人都被这变故惊住了,韩胤醉酒打翻了烛台烧了琴房这事儿倒是不大,可为什么萧如意死在里面了?
然而韩胤已经傻了一般,问什么都不说,像是丢了魂儿。
萧如意是少夫人,她的死对韩家来说也不是小事。
家里很快挂起了白帆,设了灵堂,因为萧如意的尸体面目全非,直接放进了棺材里。
小小的孩子韩墨披麻戴孝跪在灵前,嚎啕大哭喊着要娘,那凄惨的声音听得人心碎。
韩胤看到了那灵堂,看到自己哭得像是要晕倒的儿子,这才终于意识到萧如意真的死了,他亲手杀的?
萧如意是横死,且尸体太可怕,丧事一切从简,在萧家人过来看过之后,三天就下葬了。
韩胤失魂落魄被众人看在眼里,一副接受不了打击的样子,谁看了不说他对妻子用情至深。
事实上韩胤确实有点儿接受不了。
他娶了萧如意多少年,就享受了多少年她毫无保留的爱意,他此刻一闭上眼睛,耳边全是那晚萧如意情真意切的表白和深切诉说的爱意。
自己一直厌恨的人死了,可韩胤没有一点点开心,然后他发现自己生活里全是萧如意的痕迹,他的衣物鞋袜,一针一线都是萧如意亲手做的,他的衣食住行也都是萧如意打理的。
丫鬟在收拾萧如意的衣物,死者的衣物要一并送去烧了。
丫鬟拿来萧如意刚刚做好的衣服,问韩胤要不要一并烧了,他魔怔的看着。
半天没得到回话,她只能抱着衣服走了,然而她才走出门没多远,韩胤突然追出去,一把将衣服抢了回来。
丫鬟:“......?”毛病吧。
萧夫人也跟着收拾女儿的东西,想拿点儿什么回去做纪念,看到韩胤这般失魂落魄也是于心不忍。
韩胤跟外面女人不清不楚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了,可再生气,自己女儿也走了,再看韩胤这样子,她骂也没用。
劝说了他几句,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的萧如意提及之前那个通房的事情,反正人死了,就当闲聊,她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韩胤再一次被震惊,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萧如意什么都不知道,她到现在才知道柳儿的存在。
韩胤逼问了萧如意的丫鬟,得知萧如意知道真相之后两天两夜都没合眼,她还去看过柳儿,给柳儿扫了墓,还给了乳娘一大笔银子。
丫鬟说萧如意知道这些后很痛苦,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柳儿确实因她而死。
韩胤顿时明白萧如意那晚为什么留下来了,她很愧疚,所以不断向他诉说心意,之前还咄咄逼人容不下沈姝,那天却改口说一切随他。
如果说萧如意还活着,知道这一切的韩胤一定会骂她虚伪。
可萧如意死了,而且还是因他而死。
那琴室是韩胤和柳儿的回忆,可萧如意现在死在里面,带着那琴室一起成了灰烬。
韩胤最爱的是柳儿,可萧如意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柳儿死了,所以韩胤多年放不下,心里一直爱着逝去之人,但现在萧如意也死了,她还全心全意的爱了他多年。
柳儿死得时候有身孕,萧如意却给他生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子。
韩胤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儿看清真相,后悔自己没能好好对待萧如意的爱意。
置之死地而后生,萧如意的目的达到了。
她用自己的死,覆盖了关于柳儿的一切。
她要的是韩胤的爱,而人心易变,唯有对死人的爱才能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