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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塔当夜从陈州门游出了东京城,破坏陈州门的铁栅栏对于他而言并不难,此行他只带走了牵机的尸体。他倒不是想要牵机落叶归根,只是牵机留下来卫家会很麻烦,怀夕也会惹上麻烦,带走牵机,就是带走了嫌疑人,带走了追查目标。
被牵机杀害的一家人很快就被发现了,轻巧短剑形成的浅窄伤口与厢吏遇到的彪形大汉铁塔完全不搭边,很容易就发现问题,幸好卫昶说谎一向都是在七分真三分假。
卫昶的供述:绑架他的是那个美艳女子(牵机),但没有伤害自己。
救出自己的是父亲卫杰,那个美艳女子趁机跑掉,没想到会杀到自己家里,幸好卫昶自己与父亲到家及时。
美艳女子被父亲卫杰打伤之后,被同伙闯入救走。
父亲还打退了另一个来家里寻仇的人。
上述除了隐瞒了怀夕的存在,他所说的基本都属实。
很快,皇城司也得到了相同的供述。
“大动干戈绑走卫昶,只是为了引开我们在卫家监视的人?”、“两伙贼人?”叶知秋、叶见秋兄弟俩都在分析,只是眼前的情况与已知的消息不能吻合。
如果是西夏人要报复,直接杀了卫昶就好,绑走他是为什么?
杀害他们家女眷确实可以让卫昶痛苦!看着母亲与浑家的尸首,也许还是残缺不全的尸首,卫昶一定比死更难受,但是费这么大周折,只为了卫昶心痛?
如此行事确实像是报复,但不像是西夏探子能做出来的报复,密探如果杀卫家女眷给某些人看也绝不是给卫昶看,而应该是警示其他对于西夏探子不利的人,完全可以小巷子里杀了卫昶之后再去卫家找麻烦。
难道卫家还有别的仇家?
段皇城放下手中茶碗,听了大小叶的分析,似乎抓住了什么?
“卫杰!”段成义脱口而出道,大小叶听到段成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时都有些糊涂。段成义看向他们说道:“绑架卫昶,袭击卫家,是因为卫杰!”
说道这里大小叶对视一眼,都觉得思绪豁然开朗,小叶(叶见秋)说道:“绑架卫昶确实是调虎离山,但调虎离山不是调开我们的人,是为了调开卫杰,杀害他们家女眷为让卫杰生不如死。他们与卫杰有私仇?”
“不是不想杀卫昶,只是还没到时候,也许他们想让卫杰亲眼看着卫昶死,让卫老前辈万念俱灰!”大叶(叶知秋)补充了一句。
“谁与卫杰有这么大的仇?”这是段成义今天第一次提出问题。
大叶(叶知秋)思索一下回道:“卫杰的身手如果行走江湖的话,也是个人物,也许与他有仇的是江湖人士。但绝对不是寻常江湖人士,东京城本就是重法地,对于罪犯的处罚都要加重,更何况对方显然是知道卫昶南衙胥吏的身份,即便胥吏身份卑微,也是南衙的人,敢在东京城里挑衅南衙,寻常江湖人士可没这个胆子。”
“江湖人士?怎么可能是江湖人士。哈哈哈,本官心里有个猜测,你二人帮我参详一下。”大小叶闻言,立时躬身靠近段成义……
十八的腿,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能走路了,不过它还是每天与十九一起担任着卫家院子里的安保工作,当然它现在只出声不出力。
在兽医馆给十八治伤的时候,兽医也很奇怪,一般需要大费周章治伤的都是牛马一类比较值钱的牲口,当然牛马如果伤的过重也是直接宰杀了事。很少有人给狗花费这番心思,当月华告诉兽医十八是护主受伤的忠犬,兽医才了然的点点头。
忠义二字,古人很重视啊。
萍儿最近担负起给两个帮闲伙计送饭的活,一天三趟风雨无阻,两个帮闲在医馆闲来无事也会出言逗弄一下萍儿,挨了萍儿几次白眼之后就逐渐安分了。
都是青春期的男女,若说两个伙计对萍儿一点意思没有,估计谁也不会信,但是萍儿心里一直惦记着东家娘子说要把她给小官人做小的事儿,怎么会看得上两个帮闲。她也知道小官人回绝了东家娘子的提议,但是萍儿心里的希望没有泯灭。
萍儿在卫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知道小官人房里的事儿,得月华娘子做主。月华娘子平日对萍儿不错,甚少苛责。尤其是当月华娘子知道东家娘子的想法,也没有对萍儿做过什么,按照东家娘子的说法,只要月华娘子不反对,小官人那就好办,猫还能不吃腥不成。
灯烛铺子依旧在营业,卫杰与程氏老两口子忙前忙外打理,程氏依旧是舍不得月华到前面忙活。不过灯烛铺子最近的生意差得很,毕竟卫家发生了那么大事儿,附近邻里不会半点不知,老百姓都图过个安生日子,大家都在担心卫家之后还会不会有什么事儿,会不会牵连自己。
这也是卫杰坚持开店的原因,一旦卫家灯烛铺子关门歇业,左邻右舍的遐想就会变成瞎想,现实中的一切不可能都会在他们头脑中转化为无限可能……
卫昶依旧照常在南衙当差,没有因为劫后余生告假,他也实在是拉不下老脸告假了。
自己家里的家事儿,他没怎么管,需要他去管的是外面的家事儿,也就是怀夕。
自从怀夕救了卫昶之后,卫杰对于怀夕骗他怀孕的事就不太在意了,现在不怀孕,以后机会有的是。程氏知道了怀夕救过卫昶之后,直接就表示接受了,当然程氏还不知道怀夕有意带走卫昶,否则也不会这么太平。
怀夕现在身体虚弱得很,卫杰每天给程氏打掩护让她找机会去怀夕的住处看看,程氏本来是个吝啬的人,但是这次对怀夕还是很大方的,买了些自己舍不得吃的补品送了去,其实让她大方的不是怀夕,而是卫昶。怀夕现在一天三顿饭两顿是程氏送去的,只有晚饭需要用到卫昶送。
这一日卫昶送完晚饭回来的时候,遇到许久没见的胡夫子,也就是他的开蒙老师,在他投充胥吏之后去他家大发光火的那位。
老人家晚上应老友邀约去吃酒,几杯下肚刚好赶上老友家的儿媳要生产,这种情况下他再待着当然不合适了,于是匆匆告辞回家。半路见卫昶晚上一身便衣打扮手里拎着个食盒,气得老夫子如雪的须发都在颤抖,抬手指着卫昶道:“混账东西,老夫当初倾心教导,望你成才,你偏偏去做了贱役胥吏,而今更是自甘堕落到靠送所唤为业,气死老夫啦!”
卫昶连忙解释自己是给一个朋友送饭,这才让胡老夫子消了一些火。
虽然早就不在胡夫子坐下听教,但是卫昶对于他老人家始终保持一个颗敬畏之心。
胡夫子的学识丰富,为人也正直,虽然在东京城里不算是很有名的夫子,但是教过的学生无不尊重他。无论寒来暑往,胡老夫子的学堂必定有一扇窗户在他讲学的时候打开,凡是有心向学的人都可以站在他窗外听讲,即便对方是无赖或乞索儿也不会被驱赶,当然如果对方主动在窗外惹事还是会被驱逐。
如果胡老夫子发现窗外听课的人颇有天资,他通常都愿意免去束修让其入学堂听课,有时候甚至于自己掏钱供给笔墨也要让其安心读书,不过这等学子只能坐在最后一排,而且着重要求每日要洗漱。
至于卫昶,他家里毕竟做些生意还不至于交不起束修,而且卫昶自幼就可以说是知书达礼,小大人一样的感觉,胡老夫子一直很喜欢他。加上读书的时候他背书比同龄人快很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胡夫子曾说过,卫昶是他教授弟子中最有希望东华门唱名的一个。
所谓东华门唱名还有另一种说法叫金榜题名,胡老夫子觉得他门下最有希望金榜题名的是卫昶说明了什么?是的,胡老夫子教书育人一辈子,门下弟子一个进士都没有,这也是他不太出名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卫昶也算对得起他,在老夫子门下攻读几年后就去南衙投充胥吏了,胡老夫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差点背过气去,冲到卫昶家里一通发火,幸好他老人家自重身份,好歹没说出脏话。
尽管知道卫昶没有去做送所唤的事儿,老夫子依旧还是狠狠训斥了他一通,他老人家一直在想如果卫昶能够继续攻读进而参与科举,就算不能进士及第,总可以得个同进士出身,但是卫昶把他的梦终结了,所以胡老夫子一见到卫昶气就不打一处来,卫昶每次见到他老人家想躲又不敢躲,只能站在当场挨训。
远处皇城司监视的人看着这一幕,也只是当做笑话来看,同时几个察子对于胡老夫子也开始有些尊重。
毕竟这个时代读书人是十分受尊重的,这种培养读书人的老夫子就更受尊重了,这老夫子须发皆白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因为多年前的弟子未能参加科举而愤怒,谁敢说他不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