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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凉凉的药涂到膝盖上,洛清芷感觉还蛮舒服的,低头看着宫远徵认真的样子,戳了戳他。
宫远徵一边没有抬头,语气里还有些生气:“干嘛!”
“哎哟,你就别生气了嘛!我都道过歉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乱说了。”
“如果有下次呢?”
“不会,绝对不会有下次。要是有,你就再也不理我,行吗?”
宫远徵没有理她,却替她整理好衣裙。
“再这么冒失,别来找我。”
“知道了徵公子,我再也不敢了。”
宫远徵想起离开地牢前,洛清芷曾要提审南笙,遂问道:“南笙,你审出什么来了?”
“没审。”
“没审?”
“你走的那么急,我怎么有心情审她。再者,她张牙舞爪的那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兴趣,等她什么时候知道收敛脾气了,我再去也不迟。”
宫远徵打量着她:“听你这意思,好像我耽误你了!”
“我的徵公子啊,我怎么敢这么想。你不要误解我。”
“是我误解了,还是你?”
“我怎么了?”
“她那么害你,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当然不可能。要不是为了钓出她,我们也不用绕那么大圈子,我哥也不会罚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真的?”
“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你是关心她说出的消息,还是你对南笙......也是,人家怎么说也曾对你痴心过。”
“洛清芷,你不要没完没了。”
“我说的是实话呀。要不是你演的太像,我也不会真的认为你们有什么。就连演戏的那几天,我都有点恍惚,总觉得,宫远徵一开始认识的不是洛清芷而是药王谷南笙。”
“我跟你解释过了,我是觉得她有问题才想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谁知道,你运气那么‘好’,来一次就碰上了。”
洛清芷无奈:“你又没提前告诉我,你的计划。我来还不是因为不想我们一直僵持下去。你想想我那个心情,我来求和。结果呢,自己的心上人不仅跟别的女人有说有笑的,还让侍卫守着门,她还摔在你怀里,哪个人看了能冷静。就是云为衫看了宫子羽这样,估计也很难不生气吧。”
“可我解释你也不听,倔的像头驴,你让我怎么办?”
洛清芷气笑:“我像头驴。我要是很冷静,一脸的无所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宫远徵异常冷静的说道:“有什么问题?”
“我......”洛清芷两眼一闭,告诉自己要冷静,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砸碎。
宫远徵被她吓了一跳:“做什么?”
洛清芷解释道:“这茶盏碎了,你心疼吗?”
“一个茶盏而已,有什么可心疼的。”
洛清芷接着起身,走向温箱,拿起桌上的茶水作势要泼进去,宫远徵连忙拦住她。
“茶盏你不心疼,但却拦着我往这温箱里泼水,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在意的,才会好好保护,不在意的,就无所谓嘛。”
“所以呢?”
“所以,我在意呀。我因为在意你,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能冷静的思考。我做不到听你解释,我怕你会来骗我,我甚至怕你连骗都不想骗我。
而且就算你告诉我那是假的,我依旧很难过。她只要出现在你身边,我就会觉得心里有根刺,扎得我喘不过气。甚至,听到你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我都会觉得很刺耳,你懂吗?”
“说完了?”宫远徵看着她委屈的表情,笑着问道。
“没有。”
“那就接着说。”
“暂时想不出来了,等我想起来再说。”
宫远徵看向她,嘴角上扬,眼眸中盛满细碎的笑意:“现在心里舒服一点了吗?”
“什么啊?”
“憋了那么久的情绪,说出来一点舒服了吗?”
洛清芷低头不语。那些日子她憋得太难受,人人都以为他们缘分尽了,很快就会各奔东西。
宫远徵的卑微被人看在眼里,洛清芷心里更是难受。她狠心喝下南笙添了毒的汤药,就为了让她显出狐狸尾巴。一条蠢到家的计策让她吃尽了苦头。
完颜璟骂她蠢,她不能反驳,事实确实如此。自戕的戏码在她身上使了两次,让宫尚角不得不把她送进地牢,虽然有陆翎冉这个意外收获,但自己险些没了半条命。
南笙的毒引发自己的旧伤,原本话本上的故事竟在自己身上上演,要不是月影给自己吃了清心丸,帮助身体慢慢恢复,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洛清芷抬头问道:“你是故意的?”
“你憋了那么久总要说出来吧。宫门里很多人都说洛家二小姐不识好歹,不知进退。那时苦于那几个细作没有抓住,不能露馅,话不能说。我想着,等事情结束了再解释也不迟。可现在,人虽然抓住了,但长老不允许再提起这件事,只能委屈了你。”
“所以,你就想办法,让我说两句,即使只有咱们两个人?”
“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吧。”
“那你的委屈呢?那段时间,那么多人误会你,谁都可以嘲讽,教训你两句。还挨了两巴掌。你却一直在委屈求全,有苦难言。就连我都无数次想放弃,你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也想过放弃。”
洛清芷眼中闪光,沉默着眨了眨眼,抬头问道:“什么时候?”
“每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在洛清芷一个人回雪青院哭了一晚上的时候,在她跟自己痛苦诉说的时候,在她伤心过度咳血的时候,在她被关进地牢无故受刑的时候,在完颜璟在大殿上质问自己,要带她离开的时候。
每时每刻,每一次看洛清芷那么痛苦,宫远徵都想放弃,这真算不上是一条好的计策。
“你说,你想走。执刃问我的意见,我想,要不就让你这样离开吧,回到你原本要的自由中去,所以我跟他们说让你走,可说出口后又发现自己舍不得。
后来,完颜璟在地牢里把你抱走,我跟我哥说‘我不干了。’那次我是真的想放弃,我受不了了。”
“那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就想着事情总会结束,我们会回到从前。”
“所以,璟提议你们俩佯装在院子里打起来,失手推倒我,装作重伤不愈的样子,继而送我出宫门,你也同意了?”
“我要是不同意,大家都为难。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为难的事了,也不差这一件。”
洛清芷心疼的望着他,宫远徵看她努力憋哭的样子,笑着安慰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好在结果是好的,我哥还把上官浅找回来了,也算值了。”
“宫远徵,要不你还是回到以前那个样子吧。你现在温柔的我有点不适应。”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emm,就是毒死人不偿命那种。”
“我有吗?”
“有。”
宫远徵闻言,微笑略顿了一下,转而笑道:“行,甘草糖和山楂糕你就别吃了,一会给你熬些药,喝了调理身体。”
“啊?”洛清芷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心疼他有些多余。
屋里洛清芷围炉煮茶,外间,宫远徵在煎药。只有他们在,没有喧嚣,没人打扰,安静且又美好。
夏夏一路蹦蹦跳跳的从长老院跑来徵宫,身后跟着的侍女见她进门有人带着她,转身离开。
“姐姐。”还未进门,洛清芷就听到她的呼喊声,笑声里是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宫远徵听到她的声音,开门看她抱着一个苹果兴奋的跑来,不由得弯起嘴角。
“远徵哥哥。”夏夏看见宫远徵,开心的跑向他。宫远徵蹲下身,把人顺手抱了起来:“来找姐姐?”
“嗯!”
“找她做什么?”
夏夏抱着苹果,小手冰凉:“月长老给了我一个大苹果,他说很甜。我想给姐姐尝尝。”
“可你姐姐不爱吃苹果怎么办?”
“那就让姐姐尝一点点。”
“只给姐姐尝?我呢?”
“远徵哥哥也尝,但要姐姐尝了你才能尝。”
“好。”宫远徵抱着她进屋,洛清芷见两人进来,笑道:“你怎么又抱着她,不是说了以后让她自己走,别总抱她,抱习惯了,她会偷懒的。”
“偶尔抱抱没关系。”
“夏夏,下来好不好,远徵哥哥抱着你很累的。”
夏夏耍赖的抱着宫远徵的脖子:“我累。”
“你累什么,不许欺负人,快,下来。”
夏夏小脸一扭,就是不想下来。洛清芷无奈,谁让宫远徵老是惯着她呢,可算是惯出毛病来了。
宫远徵解围道:“夏夏不是要给姐姐东西吗?”
夏夏一听,转头作势要下来,宫远徵把她放下。
洛清芷也坐下看着她:“姐姐,给你吃苹果,月长老说很甜。”
“你跑来就是为了给我吃苹果?”
夏夏点了点头,洛清芷故意为难的逗她:“可姐姐不喜欢吃苹果怎么办?”
“姐姐尝,尝一点点,然后远徵哥哥也尝。”
洛清芷把她抱进怀里:“那我们把苹果切开,我们都尝尝好不好?”
“好。”
“那你去找侍女姐姐,让她给你切开?”
“嗯。”
“去吧。”
侍女带着夏夏去切苹果,宫远徵看着她小小的身影笑的温柔。
“你很喜欢夏夏?”洛清芷望着他的模样,也笑的开心。
“嗯。夏夏长得可爱,不止我,大家都喜欢她。就连我哥,有时也会抱起来,逗逗她。”
“你不说我还忘了,陆翎冉的话你和尚角哥哥都听到了,他不会对上官浅......?”
“不会!”宫远徵斩钉截铁的回答:“当年的事,我哥懊悔了很久,现在他不可能再伤她一次。”
“我一直好奇当初宫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虽听说过,但也都是传闻。而且,自从我来宫门后,我发现有些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云为衫,宫子羽,尚角哥哥,上官浅甚至是后山的雪重子,月长老他们......这中间肯定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事。”
宫远徵看洛清芷实在好奇,心里纠结,既想满足她的好奇心,又想着有些事不好对她说:“你真想知道?”
洛清芷连忙点头:“能告诉我吗?当然,不能说我也不强求,毕竟是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打听太多。”
“以后你也会是宫门的人。这事说来话长,当初前少主选婚,各家送了新娘进宫门,而云为衫和上官浅作为无锋刺客混进了选亲的新娘之中......”
香炉中的熏香渐渐燃尽,宫远徵也将曾发生在宫门内的事情一一叙述至结尾。
“所以,当时尚角哥哥只是拿走了玄铁片,还放过了上官浅让她恢复自由?”
“嗯。”
洛清芷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宫门,哼,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宫远徵皱眉看着她:“此话何意?”
“从前我以为长老们偏爱执刃大人是因为他是执刃,要维护他的威严。可听完这些事,我才明白,偏爱从来不需要理由。
从他继位到打败无锋,所有人都在帮他,爱屋及乌,所以,他们也都在帮云为衫。
可尚角哥哥和你,你们关心这宫门的安危,竭尽全力寻找无锋,最后尚角哥哥却连喜欢的人都留不住。
更讽刺的是,商,角,徵,三宫的父辈们,伤的伤,死的死。负责内守,防卫的羽宫倒是坐上执刃之位,统领众人,凭什么。”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不代表他们做的就对。无锋来袭时,你为什么最后一个到达密道大门,徵宫的公子没人管吗?无锋来袭为什么没人第一时间护着你离开?
要说他们是可怜执刃没有娘亲,你们谁有啊?他有姨娘,有父亲。他能混到及冠之后,父亲意外离世之后,才挑起重担。你们呢?
尚角哥哥的娘亲和弟弟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
你一个人挑起徵宫的担子,如果没有尚角哥哥,你的日子要怎么过?你的父母离开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他们还要骂你没有心,不知道哭。他们想没想过,以后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洛清芷越说越生气,她从前过的不好,但不管怎么样,她有娘亲,有祖父。可宫远徵,她越想越觉得心疼,眼泪不争气的蓄满眼眶。
“杀了寒衣客之前你们都生活在自己的阴影里,他们不闻不问,除了对你们严苛,还有什么!宫子羽利用别人的妻子设局,他怎么不用云为衫。难不成天底下就他们两个人有真心,别人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是冷血至极的人不成。宫门走到今天,圆满幸福的只有他们羽宫,不是笑话是什么?”
洛清芷气的发抖,宫远徵沉默的听着她的话,不想她继续生气,转移话题:“执刃可是帮过你,你还这么说他?”
“他帮我,我记着他的好,但他们欺负你,我也不能就这么答应。”
宫远徵轻笑着起身:“在这宫门里,这些话,估计也就你敢说。我从前倒也没这么想过,今日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好像有些道理。”
“本来就是。你说尚角哥哥也是,人家说用上官浅设局他就同意,怎么想的!我要是上官浅,我才不会跟他回来呢,就让他后悔,给自己出口气。”
宫远徵盯着她:“要这么说,将来有一天,我要是这么对你......”
宫远徵话还没说完,洛清芷出声打断:“你要敢这么对我,宫远徵,我会让你明白,当初尚角哥哥为什么那么形容我。”
洛清芷瞪着眼睛威胁他,宫远徵不气反笑。
洛清芷见他的样子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接着打岔道:“夏夏怎么还没回来?”
“你少打岔,宫远徵,你敢笑我。”
“我什么时候笑了?洛清芷,你不要随便冤枉人啊!”
“你刚刚明明就笑了。还有啊,你能不能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你一叫,我总感觉自己犯什么错了。”
宫远徵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故意逗她:“你不也这么叫我吗?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不一样,反正,你别这么叫我的名字。小时候,每次挨打,我爹他们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我不喜欢。”
洛清芷话音里带着难过,自己不曾察觉,宫远徵却听的仔细。
她的成长环境造就了她的性格,有些事也成了她心里的疤。就像被狗咬过的人,即使伤口愈合,可只要被触碰到,不管是不是原来的那条狗,都会胆战心惊。
“那我叫你什么?”
洛清芷思考着,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没有喊过什么比较亲近的名字。宫远徵跟她说话也都是有话就说,也没怎么叫过她。
“要不,你跟我娘一样喊我阿芷。她不生气的时候会这么叫我。”
“可以,那你呢?”
“我?”
“你不让我叫你名字,那你以后也不能总喊我宫远徵,想想,你该叫我什么?”
“那,徵公子?我听云为衫和上官浅她们都是这么叫执刃大人和尚角哥哥的。”
“不可以。”宫远徵冷声拒绝,这称呼,宫门里是个人都这么叫。
“为什么?”
“不为什么,换一个。”
洛清芷白眼一翻,事可真多:“那我叫什么?我总不能也叫你,阿,阿徵吧。且不说我们这两个字的音是一样的,就是光听都觉得肉麻。”洛清芷刚才那一句生生把自己的鸡皮疙瘩叫起来且掉了一地,受不了,受不了。
宫远徵气她不开窍,关键时候装疯卖傻:“随便吧!”
洛清芷见他气呼呼的样子,反倒觉得有些可爱,笑着走到他面前,抱着胳膊问道:“你说你这脾气到底是像谁啊。要说你像尚角哥哥,可你们俩也不是一母同胞,人家也不这样。还是说,都是尚角哥哥给你惯的?”
“洛清芷!”宫远徵在炸毛的边缘。
洛清芷见好就收,谄媚的赔礼道歉:“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胡说八道。徵公子请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天天生气,小心气成小老头,我可不想跟个老头过一辈子。”
宫远徵被她气到无语,气极反笑:“那我想问问,你喜欢我什么呀?”
“好看呀。”洛清芷不假思索的回答,眼睛里都是星星。宫远徵本来等着她继续夸自己,没想到洛清芷没了下文。
“没了?”
“这还不够吗?”
“合着你是见色起意?”
“你不懂,见色起意,首先你要有”边说洛清芷边指了指他的脸:“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长得好看可不容易。虽然执刃和尚角哥哥也好看,但你跟他们不一样。”
“哪不一样?”
“说不上来,总之,是我喜欢的样子。”
宫远徵被夸的开心,虽然洛清芷没说出点什么来,但他依旧心满意足。可又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的得意,借口去端药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