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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龙源楼的事,弘昼气得半死,把龙源楼的掌柜大骂了一顿,然后下令:“赶走!快给我赶走!晦气!再放这种人进我的酒楼,爷我直接敲碎了你的脑袋,听到没有!”
龙源楼的掌柜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一边磕头一边悲惨地叫道:“哪怕奴才被您敲碎了脑袋奴才也认罪的,可这赶人奴才是真的赶不走啊!昨天好不容易熬到他们走,今天那父女又准时来了!而且那什么皓祯贝勒就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奴才不让进,他就指着奴才的鼻子骂啊!还说要把奴才给揪到顺天府去,王爷,奴才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在他们身上,奴才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这道理啊!”
弘昼鼻子都气歪了,拍着桌子怒吼:“什么?反了天了他!他一个假摸三道的东西算什么贝勒爷?怕他个屁!你是爷的奴才,就算是顺天府那帮小子,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王爷,奴才是不怕,可这生意可怎么做得下去啊?”掌柜的真的哭了起来,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擦着,他掌管那酒楼到现在,就没碰见过这么离奇又倒霉的事儿!要不然也不会丢脸地跑来向主子求助了。
弘昼怒:“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能把你给逼成这样?你三岁小孩啊,哭个屁!一点出息都没有!哼!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在爷的地盘上胡作非为!给我滚回去,明天我定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爷的酒楼里充大爷!给爷碰到了,爷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掌柜千恩万谢地走了。
于是,第二天吃过了中饭,弘昼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
没走几步呢,就见一个托着鸟笼,摇着扇子,比他更大摇大摆地迎面走过来的年轻人,仔细一看,这小子不是他那宝贝侄子多隆吗?
说起这多隆啊,其实是京城一个宗室郡王爷的么子,也是老王爷老来得子了,算来还是弘昼的侄子辈,勉强能叫弘昼一声五叔。因为那郡王跟弘昼私交甚好,所以弘昼对这小子还挺熟悉,平时也对他挺多关照的。
多隆是老郡王爷老来得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嫡子。从小就无限宠爱,比皇上对永琪还要宠得多。多隆虽然是老王爷最宠的儿子,但毕竟是唯一的嫡子,该教的东西也都教过,所以虽然墨水没装下多少,但是性子还是不错的。
弘昼也挺喜欢这孩子,虽然笨了点,傻了点,但是挺好捉弄,老实巴交的。这小子没什么大本事,不过手上倒有点真功夫,在宫里也当了一阵的职,也好运气地立过不大不小的功劳,很得乾隆的喜欢。所以给了一个贝子的爵,让他当个二等侍卫,倒也算是有点出息。
多隆这模样应该是今天正好没当职,可能是出来找狐朋狗友们玩吧。虽然迎着面,不过看他那镇定的模样似乎也没有认出弘昼来。其实就弘昼现在这模样,就是皇上站对面,也不一定认得出来。谁让他不断穿件粗布衣服,还好玩地贴两片小胡子玩。所以多隆要能轻易认出他来还真是怪了事了。
可是弘昼哪会放过他呢?在多隆路过弘昼视而不见之后,被弘昼一巴掌打上了后脑勺。
“哪个混蛋敢打爷!看爷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多隆像踩到尾巴一样立刻跳了起来,转过身来瞪大两眼,张牙舞爪地像要吃人一样。一看到抱着手臂站在面前的人愣了一下,这么镇定,肯定有来头。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才小声地问:“五……五叔?”
弘昼挑着眉:“你够得瑟的啊,你要把谁打得满地找牙啊?”
多隆立刻反手把鸟笼子扔到小厮的手里,对弘昼弯腰卖乖地讨好着:“五叔看您说的,小的不过是开开玩笑。您这个打扮,是要去哪儿啊?远不远?小的给您叫个轿子送您过去?”
“不远。”弘昼上下打量了一下多隆,想了想问:“多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皓祯的?”
“富察皓祯吗?听说过,但不认识,不过和他那弟弟富察皓祥倒是认识的。”多隆乖乖地回道:“富察皓祥也是个侍卫,虽然低了点,但挺能干的,功夫也不错。富察皓祯就……五叔,您问这个人做什么?”
“爷的场子被这个富察皓祯找麻烦了,爷要去看看。你跟我一起去!”
“是,是,没问题。小德子,跟着。”
“是,少爷。”抱着鸟笼子的小厮清脆地应了一声,跟在两人身后向着龙源楼走去。
龙源楼此时,正是午后青黄不接的时候,吃饭的人已经走了,喝茶的人还没来,所以楼里的客人倒也不多。但即使是客人不多,也比以前少多了。而龙源楼一楼的戏台子上,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抱着琵琶的少女正在一老头的配乐下,情意绵绵地唱着小曲。
三人一脚踩进龙源楼的门槛就混身一个激灵,多隆搓搓手臂:“这大白天的谁在这唱这个东西,也不怕招鬼进来。”
小德子连忙拉了拉多隆的衣服,多隆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使眼色,突然想起来,这里似乎是旁边这位爷开的酒楼哦?
多隆连忙推起笑脸,想要圆点话回来,就见弘昼铁青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冷嗖嗖地骂道:“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恬不知耻,道德败坏!这里难道是飞燕楼吗?女子都能登台了?想卖唱的话滚去飞燕楼慢慢唱,银子还赚得还多些!”
整个酒楼突然安静下来,看着一身平民打扮的和亲王,掌柜的缩了缩脖子,几乎已经听到这两天某个贝勒在耳边咆哮的声音了。
白吟霜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男人,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呜咽一声就掩着脸跑到后面去了。
而皓祯则立刻跳了起来,高呼一声:“吟霜!”追了几步见人已经跑到后面,转过身来大步冲到了弘昼的面前,在三人未来及反应的情况下直接抓住弘昼的衣领狂摇,一边摇还把散发着酒气的嘴对着弘昼的鼻子大张大合地咆哮:“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毒!你怎么能污辱纯洁美好的吟霜?她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只不过想借此得以生活下去,这点小小的欲望你怎么能忍心借此伤害她!你难道看不到她坚强背后的脆弱吗?而且,如此美妙动听的歌声,你怎么忍心用那些肮脏的字眼玷污!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污辱她的你还有没有人性!”
第一次被骂有没有人性的弘昼的出离愤怒了,出离得他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过他被摇得跟波浪鼓一样,也确实没办法分清东南西北就是了。
多隆先是吓了一跳,但马上就扑过来把皓祯给推到一边,皓祯也算是有些功夫,退了两步站稳了,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就瞪向了多隆。
皓祯一看眼前此人,心中的怒火更盛了。为什么呢,因为他认识多隆。
多隆在年轻的八旗子弟中,还算是有点出息,有财产,有功劳,有爵位,有地位,真正的四有新人,在皇上面前也挂得上号,真的算是不错了。而一向自负的皓祯号称文武双全,却连个正式的爵位都没有。别人说他一句贝勒,可他明白在皇上没有下旨前,自己这个贝勒也就是叫着好听而已。而多隆虽然是贝子,可那是皇上亲口封的。
对比自己的英俊潇洒,眼前的多隆一如既往的俗气而普通,皓祯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为什么会封这样的人贝子!
“多隆!是你!”
“你是谁?”多隆只是听说过富察皓祯,却没见过。一时有些发愣,想着是不是以前认识过的,如果打错人可就不太好了,所以刚刚准备挥出去的拳头收了回来。
“我是富察皓祯!多隆,你给我滚开!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敢伤害吟霜的人!”
多隆一听这名字又是一愣,但他见直愣愣地向和亲王冲,哪里还站得住,立刻冲过去就把他推到一边:“放肆!你堂堂王府世子,竟然为了一个下贱的歌女而……”
“吟霜才不是下贱的歌女!”一声怒吼吓得多隆心跳差点停止,刚刚要说出的话被惊了回去。
皓祯气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握紧拳头就向多隆的头砸了过去。对吟霜的爱,对多隆爵位的妒忌,让他根本没有了理智。
两人就在这大堂里打了起来,碗碟与筷子齐飞,饭桌共板凳一色。客人们抱头鼠蹿,掌柜和小二们齐齐躲了起来,任两人在这里上演全武行。
皓祯的小厮小寇子见皓祯落了下风,大叫一声:“少爷!”挥舞着拳头也冲了过去,小德子一看,火气真冒!把仍头晕目眩的弘昼塞到门后,也大喝一声冲了过去,揪着小寇子的辫子就一顿好打。
白盛龄在后院找到了女儿,连忙跑过去道:“女儿,女儿!可不得了了!外面,皓祯贝勒和另一个男子打起来了!”
正坐在井边不断挥泪自怜的白吟霜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一脸惊恐地问:“爹,您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白盛龄着急地说:“那男子五大三粗的,贝勒爷那么斯文的人肯定打不过他,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要报官啊?”
白吟霜咬了咬唇,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担心,拉着白盛龄说:“爹,此事因我而起,女儿不能不管。您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看看!”说完提着裙子就跑了,白盛龄在后面急得真跳脚,实在是放心不下,连忙也跟了过去。
两人刚跑到门口,就见空中一个人倒着飞了过来,还没看清楚是谁呢,白老爹就一声惨叫,被那人整个砸中压到了地上。而因为后面是阶梯,白老爹的头直接砸到了石阶上,砰地一声,嗷了一噪子后没了声音。
而压在他身上的人,正是皓祯。
吟霜愣了愣,一声尖叫:“爹!”
皓祯立刻跳了起来,抱起白盛龄摇个不停,嘴中大吼:“白老爹!白老爹!”见白老爹气息微弱,其实刚刚还好,被他摇了一阵更微弱了。皓祯对着多隆大吼:“多隆!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竟然对一个老人下如此狠手!”
多隆翻了一个白眼,懒得和这种没脑子的人说话,对着一边偷看的小二道:“去找个大夫来!”
“你以为找来了大夫就能抵消你的罪过了吗?”皓祯跑过来揪着多隆又要狂摇,多隆实在是没耐性,直接再一脚踹翻了他,大步来到了白盛龄的身边。
白吟霜此时正抱着白盛龄不断的哭叫着,看到多隆吓得直发抖,抱着白盛龄一副坏人不要过来的模样。多隆看了看白盛龄,皱了下眉。他自己练武,对外伤还算是有些了解,这地上的血流得不多,但白盛龄的脸已经青了,看来是伤到了脑子。这可是会死人的,虽然人不是他撞的,但确实是他踢的皓祯撞上这老头,多少也要负些责任。想到这里,多隆对小德子说:“小德子,把人找个地方放下等大夫来。”
小德子刚应了一声,就听皓祯大叫:“你不要靠近他们父女!小寇子!”
小寇子连忙跑了过去,把白盛龄抱到了地上平放着,白吟霜趴在他身上哭得快断气,皓祯蹲在一边不断的安慰着,时不时瞪多隆一眼。
多隆则是走到了弘昼身边:“王爷。”
弘昼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喝了两口水说:“事我看到了,放心,没你的事。”
“是。”多隆虽然放下心来。但仍是自责的,耷拉着脑袋,仿佛能看到两只狗耳朵可怜巴巴地垂着。弘昼拍了他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失落个什么劲!放心!这官司哪怕告到皇上那里都有我帮你撑着!”
“小的不是怕皇上怪罪。”
“那你还能怕谁?”
“小的怕我阿玛打我。”
“噗哧!”
“哈哈哈哈!”
突然的笑声从楼上传了过来,所有人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包间里走出来一个人儿,撑着栏杆笑眯眯地说道:“今儿个赶回来果然是正确的,看了场好戏呢。”
包间里走出另一个站在他身边搭着他的肩:“你还别说,这戏还真是不错,真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啊!”
“是啊,现在看场好戏难呢。”又一人走了出来,三人依着栏杆看着下面,三张阳光帅气的少年脸孔一同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得弘昼嘴角抽搐。
“永……永琪?!你为什么在这里?”
永琪摊开手歪着头一脸无辜:“因为军队走得太慢,所以我带着几个人提前回来了。好久不见啊,五叔,你的化装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这打扮和一个乞丐也没什么区别了。”
弘昼刚刚被一阵狂摇,粘的胡子掉了一半,身上又粘了不少灰尘,看起来确实狼狈不堪。
“你这个混蛋小子,看着你五叔我被欺负还不下来帮忙!”弘昼跳脚,这混蛋小子不知道在上面呆了多久了,竟然直到现在才露面,看着自己被这狂徒欺负!
永琪走下来,笑着走向弘昼,行了个礼:“永琪给五皇叔请安,五皇叔吉祥。”
弘昼哼了一声,坐回凳子上甩过头不看他。永琪也不在意,反正他在楼上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已经很开心了。
多隆立刻向永琪行礼:“多隆给五阿哥请安,五阿哥吉祥。”
永琪笑眯眯地说:“几日不见,多隆贝子的武艺又精进了呢。”
“多隆不敢,谢五阿哥夸赞。”
永琪坐下,看着另一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几人,道:“这还真是好戏呢,虽然下贱了点。”
弘昼哼了一声,恶狠狠在撕下胡子扔到一边,杀气腾腾地看着几人:“好戏个屁,这种人,直接砍了就是了。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还算是头一回!”
皓祯的脸刷地青白相间起来,白吟霜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永琪倒是没有理他们,反正量他们也不敢跑,就算敢跑,自己的人都在这里,也跑不掉。就转头对弘昼说:“五叔,你真应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奴才了。这样腥的臭的都往自己的酒楼里带,还尽唱些淫词艳曲,你也别开酒楼了,直接开青楼算了。也省得那些御史们找你的麻烦。”
弘昼狠狠瞪他一眼:“废话,会同意才有鬼!就是不同意爷才来看的!娘的,结果被一个该死的东西惊到了,还被你这个混帐小鬼看了场好戏。”
永琪低头轻轻地笑,笑容纯净可爱。
少年这五年变了许多,成熟了,可靠了,不再孩子气了,说话也有威严了,发火也有人害怕了,下的决定也有人不敢违背了,越来越出色了。可是,他也有永远没有变的地方,比如,喜欢在家人面前撒娇耍赖,不依的仍然会赌气任性。喜欢笑,笑容依旧清澈,眼神依旧明净。喜欢和好友玩闹,时不时的给自己的皇阿玛制造点麻烦。
永琪自从有了目标后,他改变了许多,却成熟地知道哪些是不需要改变的。他准确而独特地演绎着自己,让自己独一无二。所以,不管永琪现在几岁,是什么模样,他永远都是最亮眼的那个。
弘昼看了看站到他身后的另两个少年,问道:“你看这事要怎么办?”
“这个嘛……”永琪开心地看到几人看着他一脸的紧张,勾起一丝坏笑。
那明显不怀好意的模样看得皓祯心中一凉,立刻跳了起来扑到永琪脚边跪下:“请五阿哥明鉴!多隆贝子光天化日重伤百姓,这可是重罪!”
永琪一脸奇怪地歪头看着他,非常单纯无辜的模样:“可是,撞到那老头的人不是你吗?”
“可是,奴才是因为被多隆贝子踢中才会无意撞上白老爹的,而且我当时是背对,而多隆贝子是面对,他肯定是看到了白老爹,故意将我踢过去的!”
福康安转过身去,肩膀不断耸动。和琳踢了他一脚,鄙视他,一点定力都没有。
永琪依旧无辜:“可是,他会打你,是因为你对我五皇叔无礼啊。”
说到这点皓祯来劲了:“那是因为和亲王污辱了一名坚强美丽的女子啊,五阿哥!吟霜是这么的美丽,纯洁,高贵,她为了生计才会出来卖唱,这样一个为不屈服于贫苦生活而自立自强的好姑娘,和亲王竟然用一些不能入耳的词语去形容!这让人情何以堪啊!五阿哥,您看看她,她没有任何的绫罗绸缎,金玉装饰,有的只有一副动听的歌喉。她用声音唱出她对生的爱和对生的惧!她比那些只知道坐在绣房中赏花弹琴的大家千金们,更加的美丽动人!”
“皓祯……”
皓祯刷地转过头去,看到他心中圣洁的仙子,正摇摇欲坠,满含热泪地看着他,那眼中分明是不容看错的感动和对他最纯最真的情意!
“吟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