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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小毛孩子,狗仗人势,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李士群气得直咬牙。但他压住了火气,和吉野“据理力争”:“这个女人是上海地下组织沪西特委的成员,根据我们特工总部和梅机关的协议,沪西地区的地下党活动应该由特工总部负责。”
这边吉野也不示弱:“不好意思,这件案子是晴气将军亲自抓的要案,不在协议的约束范围之内。请李部长就不要多费口舌了!”
两人一时僵在那里。
这时手术室的门恰好打开,满面愁云的哈根达斯医生走了出来:“请勿喧哗。”
“医生,她怎么样了?”吉野上尉冲上去拖住了哈根达斯,全然不顾他手术袍上的斑斑血迹。哈根达斯医生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句医生在手术失败时最常说的话此时在两人的耳中显得特别刺耳,吉野更是差点没晕过去。但哈根达斯医生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而且还在继续尽力。由于病人失血过多,现在需要大量输血,而我们医院血库里的血浆却已经用完了。现在所以,目前急需血浆!”
吉野长出了一口气,他第一个卷起了袖子:“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抽我的!”
哈根达斯医生瞥了他一眼,眼光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对日本人是深恶痛绝的,但吉野这样的人也许应该算是日本人中的另类。
“她很幸运,也是O型血。但你一个人不够,就是把你的血抽光了也不够,才五千多CC。由于她的创面大、创口深,手术时间长,出血会很多。所以,我们要准备一万CC血浆,以备不时之需。”他当然是在扯淡,纯粹是在唬这二位外行,好为自己医院的血库多骗一些储备血浆。反正这二位看起来路子都不太正。
吉野上尉眯起眼看着李士群:“李部长……”那意思很明白——我都献血了,你呢?
李士群的血精贵着呢,他当然不肯亲自献血。但又不想在吉野面前失了面子,便对身边一个手下命令道:“去,叫二十个弟兄来,跟着这位医生去验血。”
哈根达斯医生还没走的意思:“另外,我们医院的盘尼西林(青霉素)也已经用完了。但盘尼西林对这位女士的治疗也是绝对必需的……”
吉野从他的话里听出佘曼诗好像还有救,心中大喜,便又歪着头、怪腔调怪调的对李士群说:“李总经理,您开的华中物资商行里有的是盘尼西林吧?匀一点给人家呗!”
李士群肚子里把哈根达斯骂了五万遍:“你个死犹太人,算盘真精。”他的确开了个华中物资商行,专门从事在沦陷区和大后方之间的紧缺物资走私。倒卖盘尼西林和电子管,换购钨、钼和贵重金属。他靠华中物资商行发了大财。
李士群极不情愿地说:“好,我马上让人送一箱过来。”
吉野拍着哈根达斯的肩膀说:“你放心,他不给,你就来找我,他要是向你收钱,你也来找我。”
李士群的鼻子都气歪了,他再也不和吉野抢人了,甩手就手:“吉野桑,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处理呢!”
吉野也不理他话中带刺,满脸堆笑:“那我就不送啦。不要忘了送盘尼西林过来。”
吉野目送李士群出去,又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坐下,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
苏北来的董金涛,住在跨界筑路的西摩路太平花园——这套房子是陈大夫事先就替他租好的。
西摩路可是老上海大名鼎鼎的“洋人街”。这条“洋人街”的住客有点鱼龙混杂的味道,既有英国和法国的富商,又有犹太难民和西班牙人。而太平花园的大房东则是清末民初著名的外交家、法学家伍廷芳。多少年来,太平花园西班牙式的门窗、柱子、壁炉和镶了红木的地板都没有改变过。
白天,董金涛窝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虽然邻居多是些外国人,大家关起门来自家管自家的事,但谁又能保证这里没有巡捕房的包打听?董金涛是个老谍报员啦,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傍晚时分,董金涛悄悄出去买了份《浦江先驱导报》。
天很冷,西北风呼呼地吹着,把大街小巷上的行人一扫而空。董金涛压低了厚呢礼帽、用围巾把脸围住、双手拢在棉袍的袖子里。就算是这样,他仍然冷得发抖。
路边有家小酒馆,是借用邻街楼房的底层开的,门面比路面要低一米。随风飘来烫过的黄酒所特有的浓香。这股酒香把董金涛的馋虫给彻底勾了出来。
他就好这一口。
左右看看无人,他一猫腰就沿着台阶进了店。推开门口遮着的厚棉帘,酒香和着热气扑面而来。店里冷冷清清,就两、三个客人。他挑了个靠窗的座头——由于店面比路面低,他坐下来只需一抬眼就可以看清路上的行人。但路上的行人却不会低头来注意他——足够安全!
他要了壶热的嘉善黄酒,点了碟花生米、一斤真如白切山羊肉。黄酒暖身、羊肉暖胃。
烫过的黄酒盛在锡壶里,浓浓的米香弥漫在空气中。酒量超好的他还没开饮就有些醉了——在苏北,除了花生米,黄酒、羊肉都是难得一见的珍殄!今天,他终于有机会好好打打牙祭啦。
小老酒喝喝,山羊肉尝尝,多么悠哉游哉的好时光!
三杯黄酒下肚,半斤羊肉入口,董金涛的眼光开始在路面上搜索目标——美女。根据地的女同志都很朴素,哪像上海的女子这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动人、挺着高高的胸脯满街晃?董金涛刚到上海时就发现了这一点,特别是在和佘曼诗开过一次碰头会后就更加确信上海遍地是美女。
他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不被察觉的观察每一个行人——但是这么冷的天,路上没什么人,就算偶尔有几个女子,也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
董金涛不觉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