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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淳润以前常听密探带来各处消息,消息里多有顾昭的亲戚在背后唠叨此人不着调。赵淳润当时觉着这就是诬陷,他家阿昭不知道多讲理。
现在吗?约呼有些信了,
赵淳润记得自己以前读书时,也有年轻的师傅讲课讲得逗趣儿,怕他不爱听,就讲些异人志,神鬼传什么的。那里面的异人都长了很长的胡子,有的身上很脏,有的要起点疥疮,还要脾气古怪方能成为异人。那时赵淳润也不信,觉得异人吗,必定是通晓道理,最懂大义之人,怎得如此不讲究?
现在吗,约呼……也信了。
“老夫有夜行千里之能!”金山主很生气。
“我阿润有天下驿站,良驹无数,您那么大年纪,还是别夜行千里,叫您送信我们多不好意思!”顾昭一摆手,表示这个能够不能卖钱。
金山主道:“老夫万人阵前,瞬间取将帅首级!”
顾昭道:“金山主好不地道,此乃我顾家饭碗,挡人财路天打雷劈呦!”
赵淳润对着那史官摆摆手,史官过去施礼,赵淳润劈手夺过那本录册,塞进袖子里。史官不敢不给,给了之后,还想撞柱子,赵淳润一摆手,不知道从那里跑来一群人呼啦围上去,抹肩拢背瞬间给他捆了个结实,捎带着还将嘴巴给他塞住了。
赵淳润微微点头夸奖,这院子里的被阿昭调理的越来越会看眼色了。
金山主道:“老夫有观星占卜之能。”
顾昭道:“我阿润乃堂堂秃尾龙神后裔,自有星君护体。还有碧落山老秃驴座下和尚一群,个个念经算卦不要钱!”
这是护着自己呢?还是怎么着?赵淳润无奈,捂着额头,他端坐不住,只好盘腿托着脑袋,取了茶壶单手倒茶,一边赏了一杯!喏!喝去!
金山主端起茶杯,也不道谢,一饮而尽道:“老夫会各部落国语言三十五种,通方言七十七种,会上古文三种,天下各处莫不能去,莫不能通!
顾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待天下稳定,我阿润要称天可汗,做天承大帝!到时候,只需一道圣旨,天下间到时只流通一种语言,只承认一种文字,那就是大梁文,大梁语!天下间莫不敢从,谁不从没得官做,没得饭吃!”
未来的天承大帝眼睛一亮,只给顾昭一人倒茶,金山主发急,劈手夺过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捎带霸占了茶壶。
金山主道:“我金山之上,手段无数,医术堪称当时一绝!!”
顾昭道:“我大梁上下,从太医署到民间,名医到处都有,待五郡平稳,我阿润说,到时候州州郡郡都开办惠民医局,为黎明百姓看诊不要钱!”
金山主眼睛一亮道:“此话当真?”说完,刚想回去谢主隆恩,感谢主上金口玉言,说话要算话等等之类,他要揽这个功德。
顾昭接着迅速补了一句:“自然,开药是收钱的。”说完顾昭一翻白眼,差点倾家荡产。
付季扶着墙,坐在院门口的矮墩上面目扭曲,身边细仔跟孙希已经笑成一团,不敢放声,只能各自忍耐,好不可怜。
而毕梁立,那是眼泪长流一脸骄傲,想当年在南地,多少部落的首领都被他家小主人剃的溜溜光,这金山主爱脸,道行还是略逊些。当年在南地,小主人干过用一匹细帛,骗人家三个山头的买卖,那是当世第一奸商的种儿,这老东西读书太多,心里条条框框太多,如何是小主人的对手。他哭,那不过是,小主人总算找了一位有社会地位的对手吵架了!他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金山主冷哼道:“我金山有上好粮种,有治田良方,亩产六石。”
顾昭眼睛一亮:“此种给你二百金,农务司正五品乌纱一顶!”
金山主翻白眼:“老夫不卖!”
顾昭不在乎:“不买也得卖,天下间莫非王土。”
金山主不在乎:“当日广德皇帝有旨,金山之地属金山私有。”
顾昭也不在乎,微微一笑:“我们只承认天下只有一个国,那就是大梁国,我们只承认一位皇帝,那就是天承大帝。广德何人?也敢造反吗?”
金山主气愤难耐,回头去看赵淳润。赵淳润无奈,只能好言相劝:“阿昭不要失言,广德帝乃圣君。”
顾昭才不在乎呢,他摆摆手道:“无事,明儿我出一百金,给广德大帝修庙,圣君最吃这一套,他不会怪我的。”
赵淳润抱歉的看看金山主,表示爱莫能助。
金山主五岁启蒙,学艺至今,从未遇到过这般不讲理,胡搅蛮缠之人,于是,老先生怒发冲冠,站起来开始将自己的一身本事全然泼出。
顾昭毫不畏惧,唇枪舌剑,那是半分领土不让,随你有通天本事,老子我就是不出钱!
最后,金山主大怒,摔了茶壶飞上房他要走了。
顾昭却在房下喊了句:“老先生慢走!”
金山主站在屋顶冷笑:“你如今后悔也是无用了!”
顾昭一笑:“我不后悔,我怕老先生后悔。”
金山主依旧冷笑:“老夫一生从不做后悔之事。”
顾昭还笑:“老先生,您今年都八十八了,还能活几年呢?您一生学的是惠及万民的本事,难道就这般去了?好不容易你遇到我家阿昭这样好脾气的明主,眼见得一生所学能有施展之地,更不要说,您会因为天承大帝,万古流芳,到那时,那本史书不写,世上何处不传唱金山之名?您金山一脉,一生不也就这点追求吗?您仔细想下过了这个村儿,可没我们这般仁义的好店家了,一千金,再多没有了?”
顾昭很大方的伸出一个手指,满脸的肝疼表情。
金山主犹豫了一下,慢慢坐在屋顶,对着天空长吁短叹,末了回头对顾昭道:“我那下面有三百徒子徒孙,万金都不够养,谁知道下一任的明主何时出,万金从何处来呢,不够矣……”
顾昭失笑,一拍手,随手指指自己家的大院子,大房子道:“您早说啊,您看我家大不大,您三百徒子徒孙算啥,三千都养得起。您家的孩子必定不凡,可是放在山上多可惜啊,本事啊,还是要从实践里学,到时候只管叫他们来,不但拿俸禄,还能少年出名,也不负你金山一脉,普济天下的本心才是。”
他说完,眼睛忽然露出神往道:“想下都是美事,金山三百弟子为天下百姓投明主。大梁万世基业,莫不有金山弟子的足迹,到那时,金山之名何止万古传扬……啧啧……羡慕那!”
金山主呆愣一下,忽然想到什么,他指着顾昭笑骂:“好个伶牙俐齿,尖酸刻薄的平洲顾,老夫险些上你的当!罢了,只怪我修炼不够,我去想想,告辞!”
说完,人家飞了……
顾昭第一次看到这般卓越的轻功,心下向往,已生贪念,心想若是改日将这个本事骗回来,就学了去,改日有点兴致,在闹市一飞,岂不快哉。就是不在闹市飞,跟阿润逗乐,在花尖上飞飞,那也能添些房中乐趣不是。
他正想着,却不想阿润在身后叹息:“阿昭,你把他气走了,这可如何是好,你太……哎,说了那般多的话,腹中可饥?我着人上饭!”
顾昭回头看他:“你怪我?”
阿润摇头:“不怪,金山也好,天下也罢,都在你后面,走吧,瞧这一脑袋汗,多大了还耍嘴皮子玩。”
顾昭顿时心里很美,他跟阿润在一起,却不是看他做皇帝多威风,他就稀罕一样,阿润的心里,他永远排第一。也亏他遇到自己,要遇到个祸国殃民的,只怕是阿润这个生就的情种很有些昏君的潜质呢。
那金山主飞去后,史官捂着嘴巴默默嚎啕,他看着院子里的人上房的上房,上树的上树,收拾矮榻的收拾矮榻,捂着肚子抱怨肚饿满院嘀咕,就是无人搭理他这个大活人。
可怜,金山主神仙一般的人,如今竟被顾昭气的一怒而去,待他回去,定要将这段历史记叙下来,叫这个小人遗臭万年!那史官正在联想翩翩,却不想院外来了两人,蹲在他面前开始商议。
细仔:“这个人怎么办啊?”
新仔:“主子没说啊,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好东西。”
细仔:“干脆,挖坑埋了吧!”
新仔:“好主意,等天黑就做。”
他两人还没说完,可怜那史官眼睛一翻,就此晕厥过去。
顾昭今日浪费大量脑细胞,因此吃饭的时候,特特点了一盏猪脑羹补补,他拿着勺子吃的不亦乐乎。阿润见他胃口好,便着人晚上再做一盏。他两人再也没提那位金山主会不会来。
如今阿润是看出来了,什么金山余明主,本事吗,怕是那人真的有,可惜了,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若不是阿昭提醒,只怕是他会被牵着鼻子走,却又要建设出一个仿造那所谓的七个明主一笼统出来的帝国,如今就是想想也蛮无趣的。
不过,若真如阿昭所说,今后天下之有一种文字,一个语言,天下万民生病都有治处,那也是美事儿啊?想着想着,赵淳润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顾昭斜了他一眼道:“阿润,焚书坑儒的事情你可不许做!”
赵淳润一惊:“焚书坑儒?这是何意?”
顾昭叹息:“就是为了统一语言做的事情,这天下间嘴巴最毒,莫过写书人,你要敢做,就是再圣明怕是也有人想着法子抹黑你,真的不骗你,有人吃过亏。这些事儿,还需慢慢去改动,灯下黑的时候出拳才讨便宜,莫要顶着脑门上,太傻了,你不许做!”
阿润问道:“那是何人做的事儿,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顾昭取了帕子擦嘴:“恩,坊间小说,不值一提,倒是你,如今绝户五郡的事儿,也该办办了,至于什么语言,什么文字,走到那里就办那里,务实一点好。”
阿润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可是他却不舍得阿昭受罪,更何况,强行从乌康郡迁丁,一下做不好,怕是也要落个身败名裂,千古骂名。
“还是,交给旁人吧,你每日逛逛街,买点合心意的玩意儿,逗逗鸟雀,听听戏文,开心就好,何苦找那难缠的事情,碰上一头血。”阿润摇头。
顾昭一笑:“别呀,说好了的给我办,再者,谁说我会碰上一脸血的,这事儿啊,一件事儿,万千种解法,我能会的不多,偏偏这一招鲜却能吃遍天下的,赶紧给我拟一道密旨,我先干起来,对了,这条胡街口我看有个破衙门来着,那边给了我把,我这几日找人去修修,离家近,以后我就在那里办公。”
赵淳润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条街口原本有个三进的院子,前朝那会子是管各地奉祀所,那地方后来破败了,朝廷也没钱休整就搁在现在。
“那地儿破了点吧?”
“不在乎那个,挂个牌儿就成,我还在家里办公,过几日你随意拨出一笔,我着人慢慢休整就是,也不费几个钱,都是庄上出的料,能省几个算几个吧。如今还顾得上那个,你先把你的乌康案办好吧,我听说我舅舅他们又闹你。”
赵淳润一笑:“你莫管那些,我自有处理的法子,我只说一句,你可要听,万一为难,你就立刻告诉我,我再安排人,反正,破名声你是不许背的。”
顾昭一乐,心里顺畅的很:“我知道,我哪点名声也就那样了,推寡妇墙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再破也破不到哪儿里去,就这吧,你今儿回来的早,前面一堆事儿呢,今儿赶紧给我下旨,明儿我就上差去了,说定了啊!”
他说完,跑到院子里的树下,讨论轻功去了。阿润无奈,只能端起碗很苦逼的一个人慢慢吃。
天承四年,皇帝下旨,成立丁民司衙门特办丁民一干事宜。着平洲郡公顾昭承办此事。一时间朝野顿时又是议论纷纷,也不是说顾郡公此人没这般能力,如今谁没几个帮衬,谁也不是独立办公的。你看这朝中贵胄后裔的专属官。
那秘书郎们谁人去上班,都只是每天在衙门口喊一句“我来了!”完事儿。那些个著书郎们,大有只会写一句“您身体好吗”这样的傻哈哈。过度而已……只不过,这位郡公爷过度,帽子似乎大了点。
那迁丁司衙门长官的位置,那可是实实在在一顶从三品的帽子啊。这一定是顾岩那老东西在后面跟陛下哀求到的。
顿时不论是定婴那一派,还是胡寂这一派,甚至是庄成秀这一派都纷纷上书,极力阻止此事。奈何帝心已决,谁说都没用,如今这事儿算是定下了。
这日上午,顾昭依旧睡到自然醒,他这个三品被特例不用上朝站班,因此他便将特权阶级进行到底。顾昭睡饱,吃饱之后,这才慢悠悠的换上自己的行头。
嘿!要不说嘛,三品就是三品,这戏服,啊不,朝服实在漂亮呢,金丝五梁冠,冠耳还插双凤金花簪钮,衣服是赤色罗,裳是前三后四的拼缝,中单白纱青缘,腰挂素色大带,革带着金花,带下坠三品官职玉牌,足下一双云头黑履。
顾昭伸着胳膊,在屋内转了几圈,问细仔他们:“都瞧瞧,爷美不美!”
可惜没人看他,付季在整理自己的正五品官服,人家升官了,因为乌康案升了两级,人家也是新衣服。
细仔,新仔,还有一干树上树下,洞里桥下人士都在整理衣冠。细仔,新仔是兴奋的,如今他们也有官身了,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吏。暗卫们是伤心了,这是升官啊,还是连着抹去三级啊?好好的御用镇抚司,一抹到底成了低等衙役,这叫怎么说的?
顾昭得意,看众人收拾好了,便一打响指道:“得了,收拾家伙,上衙坐班去!”
他说罢,院子里的人,抗扫把的扛扫把,抱水盆的抱水盆。搂抹布的楼抹布。
叹,所有的新人,都有同样的命运,古今同之,没有之二,皆从扫地抹灰做起!泱泱大国,上下几千年,新丁共命运,管你最后做到几品几级,都要从一块抹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