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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看着面前的金大爷,对,不叫人家金大爷不好意思啊,才将他着人请了这位大爷进院子,他也没有跟异人打交道的经验,没办法,他便将金剑着人立刻送至前面阿润处。
人去了,顾昭干坐着,便略觉尴尬,找了话题随便问候了句,您贵庚啊?谁知这老东西竟微微一笑,说他一百三十五岁了。顾昭脱口就回了一句,骗人!谁知道这老东西竟点点头道,恩,是骗人的,老夫今年八十八岁。
就这顾昭也不信,这人看上去一点都不老,也就是五十来岁的样子。不过他气质倒是不错的,站在院里,宽服大袖,姿态飘逸,随时都有一股子要翘辫子,恩……仙去的感觉。
那树上房顶的暗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下来了,都很恭敬的跪在院子角落。金山主,那是帝王师,他们必须给予最高的尊重。
顾昭见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跪在那里,这老头也不说让起来,顿时,他就有些不愉了。
顾昭是个很敏感的人,他刹那间就能感觉到,这老先生身上,有着一股子俯视天下的气质,他看不起人,看不起他见到的所有的人。他不说,顾昭都清楚,这人看人用眼角窥人,觉着谁也没他知道的多。
没片刻阿润就一脸兴奋的跑回来了。顾昭认识阿润以来,就没见过阿润这般的失态过,那真是,一路健步如飞,把后面内宦丢出去几十米的距离。他一见到站在院里的老人,就哈哈一笑,没错,那么好看的人他为什么要哈哈一笑呢?
反正他就是哈哈一笑了,跟他的美貌一点都不搭。
阿润笑完在院外摆了个造型,双手一抬,很恭敬的请一句:“莫道金山路不通,有缘逢剑入圣宫。”
那老东西背着手也跟那里摆造型呢,听到君主问话,他便特别xx的回了句:“江山狂澜神功助,君得金山百世功。”
顾昭傻了,这是江湖暗语吗?
完了,阿润站在门口问道:“可是金山之主?”
老东西点点头:“正是。”
阿润走进院子,神色肃穆,深深一礼道:“才将他们将金剑送到前面,我着人取了宫内密录对照了一下,跟图内那把金山剑一般无二,可是,此事关系重大,先生可有其他凭据?”
顾昭又不高兴了,全世界,阿润只在他面前称我。
这老先生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那里面是一本帛书。
老先生双手捧着帛书对阿润道:“万岁请看,此乃明君录,此卷上共有明君七位,皆有帝王印留存。也有我金山历代山主的印信。
我金山后裔,自古便只辅明主,可叹江山更替太快,残阳收寒,耀阳复转,年华岁岁,千年来金山后裔不过只出山七次,老夫已是第四十三代顶门人了。”
这个世界玄幻了吧?顾昭接受不能,他觉着这是一股强大的比传销更加可怕的洗脑的力量,你看这院子里,除了阿润跟自己,还有那老东西,几乎所有的人都跪下了,连树上平日不露头的那些都下了树,接了地气,跪在那里默默的淌泪,哭的那个激动啊。
然后,阿润也热泪盈眶了,双手捧着帛书,泣不成声。好么,这个什么金山的力量这般大,那么?早先自己那神书白写了?金子白花了吗?顾昭不由气恼,便有些吃味,很是看不上这老东西。他怎么不去卖大力丸呢!
“老先生即是异人,却有何本事?”顾昭忽问。
阿润一惊,举起袖子抹泪,忙道:“阿昭莫失礼。”说完,很抱歉的对这老头道:“阿昭心直口快,先生莫怪。”
这老混蛋,越发的装了,竟云淡风轻的一笑道:“无事,不是小友,老夫也与君无缘。那日,老夫闻听京中桃花盛开,便起了俗念,却不想在崖下听到小友对君上进言。君上有福,天下百姓有福,郡公爷非常人也。”
阿润本对这老先生的来历猜测,按道理他该寻自己才是,怎么竟来阿昭这里,却不想那日在崖上亲亲我我,谁料想崖下还有个第三人。
顾昭脸嫩,顿时面红耳赤,妈的这老东西还有偷窥癖!
“惭愧!”阿润也脸红了,忙一摆手道:“来人,取席榻,朕要与先生畅谈。”
没片刻,那下面抬上一床矮木榻子摆在桂树下,阿润请老先生上座,不想这老先生倒是知道规矩,先请了阿润上座,他们三推四请,做足了礼数,完了,阿润方跪坐好。看君上坐好,这老先生这才脱履赤足跪坐于席上。
“请郡公也过来了坐,郡公心系天下,该当今日有此坐。”这老先生看顾昭想走,便开口邀坐。语气却像他赏了顾昭一个座位一般,顾昭还要领他的人情不成?
阿润一脸惊喜,自他跟阿昭一起,心中一直觉得是对不住他的。为了跟自己在一起,阿昭始终藏于身后,不露人前,没成想,今日竟被金山之主认同了。
顾昭也不客气,你叫我坐,我就过去坐,我也是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呢!阿润老实,可不敢被他骗走了。想到这里,顾昭走过去,脱了鞋袜,慢慢坐下,他受不得跪坐,太难受了。
三人坐好,那边便过来一位身上还颤抖不止的文官,却是庭上的一位起居令史,专门记录帝王言行的一位官宦。这位起居令,激动的有些大发了,笔都拿不稳了。
阿润微微一笑道:“金山主,今日畅谈,能记否?”
金山主点头道:“善,记下!”
于是,他们便开始畅谈。
顾昭坐在一边,默默的听着,他身边的两人,你来我往皆是说的顾昭不太懂的话,金山主前辈子是个说书的,他能将历代帝王的事情,如数家珍的一一数来。
尤其是他们金山曾辅助过的几位明主,从当时天下的大势,到帝王们遭遇的困境,他们最初是如何想的,最后如何处理的,如何得到百姓拥戴的,那都是不用看书就能背下来的。亏了他八十八了还没老年痴呆。
阿润似有收获,却也不怯懦,他对于历代帝王,也有自己的看法,因此他便站在帝王的角度,对历代处理政事的方法做出了自己的评论。他若遇到那种困境该如何去做,该如何去面对。
顾昭觉得阿润身上有光,这一刻阿润光彩夺目,叫人爱在心里。
帝王们看待事物的角度自与常人不同,就如顾昭活的那个年份,也曾有太祖写道,北国风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帝王诗。
那诗歌后来被人都用的烂了,尤其是被自己这般的穿越人用烂了,可是这些人也不想想,帝王诗,便是只能站在帝王的角度去写的诗篇,你没有那个高度,怎么敢有与天公比高的心思?那不是造反吗?且不说造反,你生活的层面,角度,你要掌握的东西,都不会给你这种心境。反正顾昭本人是不敢笑话秦皇汉武略输文采的。他连付季都不上。
席下,付季亲手端来了茶点,顾昭接了托盘,看看付季。付季双眼放光,嘴唇勾一丝微笑,顾昭冲他眨眨眼。
放下托盘,顾昭也不再去思考他的君王会跟这老头子胡说八道什么,他就只是慢慢的将茶点一份一份摆好。阿润爱吃的糕饼要放在阿润面前,阿润喜爱的清茶,要倒入他最爱的茶盏里。
“茶。”顾昭帮这老东西倒好茶,双手托着茶盏递给他,也不说请,便只说一句,茶!
老先生却双手接过茶盏道:“郡公似有自己的想法,不妨说来讨论。”
顾昭一笑:“我字儿都认不全,怎么能议论这等事情,有幸听听已是大福气了,你们自管说,就当我不在。”
那席下的起居史令也是第一次得知君王私密事,本心里忐忑,又为记下金山主畅谈一篇而心下激动。如今看到顾昭这般说,倒是心下惊异,不由看了他一眼。
金山主闻言一笑道:“不妨事,老夫也说,郡公自与旁人不同,那日崖上……”
顾昭无奈道:“老先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您能不提崖下吗?”
阿润面嫩,顿时脸颊又红了,他对史官道:“此句便不必记了。”
谁料想,那史官此刻却忽犯了猪瘟道:“臣乃史书记,君举必书!”
顾昭大怒,对阿润道:“扣他一年俸禄!”
啊!阿润彻底扶额了,道:“阿昭,不要玩了……”
顾昭叹息:“没玩,我只是告诉他,他吃的,穿的,花的,用的,都是君王给的,你拿了俸禄,就该做好君王安排的事情。”
那席下的猪瘟又发话了:“臣乃史官。”
顾昭无奈:“是呀,后世搅屎棍,都你这样的,越搅越臭,唯恐天下不乱!”
史官纳闷,细细思考,知道郡公爷说的不是好话,却无从反驳,本来史官就够可怜的了,堂下百官最不受帝王青眼的就是他们这一群人。
金山主见史官尴尬,倒是同情,便说道:“郡公爷莫要为难他,人臣需忠良辅弼,他无过……”
顾昭点点头:“那倒是,不过我有一句话,却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金山主道:“郡公但问无妨!”
顾昭道:“你有何本事?”
“阿昭!”天承帝彻底无奈了。
顾昭觉着,自己今天也真是奇怪了,做什么都不像自己,也许自己是嫉妒吧,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帮到阿润,可以用自己后世的视觉,细雨无声般的改变这个世界。谁想,如今来个抢饭碗的,不对,抢阿润的,顾昭心里自然不愿意。
金山主微微一笑道:“无妨,郡公不问,老夫也是要说的。我金山有三十三卷天下大治录,专用于帝王治理天下所用。”
阿润立刻眼冒金星。
顾昭却道:“帝王治理天下,无需条条框框,该当注重天下实际需求,做出最恰当的处理办法。天下之后,乃是人!人才是天下的根本!我不会你们这般的之乎者也,也说不出大道理!不过,你若有三十三卷大治录,却不该找明主,只该去找昏君才是,阿润不需要,他们才需要……”
天承帝忽然站起,喊了一句:“顾昭!”
顾昭忽然怒了:“赵淳润!”
顿时,满园惊异,了无生息。
阿润也惊讶了,他站在那里,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压着脾气,对顾昭软下话说道:“阿昭,你先下去,一会子我去找你细说好吗?”
不想,金山主这个老东西却在边上来了一句:“其实,郡公这话,老夫八岁时,问过师傅。”
顾昭与赵淳润一起看他,金山主却苦笑道:“先师道,明君所以明,是因为他们愿意去听各方的意见,我们的东西,昏君不会听的。”
顾昭听他这么说,便点点头,他也不去看阿润,今儿他是豁出去了。他又坐下,这一次是跪着端坐着,他坐好后,目视前方,神情肃穆的对金山主说:“老先生,昭不知道你们那个金山在那里,不过,你师父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却是欣赏的。我学的东西与你们不同,你也甭问我从那里学来的,今日,你即来了,我却想与你辩一辩!”
顿时,那史官又惊了,这郡公爷倒是命人,上京纨绔之首吗!他何德何能,竟然跟金山主辩论?
金山主也端坐下笑道:“心之所求,敢不从命!”
身边忽传来茶壶碰撞茶盏的声音,顾昭回头,却看到阿润端起茶壶,亲手帮他倒了一杯茶。
顾昭接过,看看茶盏,咬咬牙扭头自去看金山主道:“我知道异人是什么,所谓异人,就是身上有特殊的本事,藏于深山,待价而沽的人!”
金山主点点头:“正是这样,历朝历代,但遇明主,金山之后必索要万金,此金金山不要,乃是用作修桥铺路,周济贫民所需。”
顾昭道:“倒是个做善事的山头,只可惜,我家阿润无钱,他还是我养的。”
身边传来一声喷水的声音,咳嗽的声音。
金山主也笑了:“无妨,治理天下不是一朝一夕,吾主慢慢给就是。”
顾昭点点头道:“即是辩论,今日便从“国”,这个字辩起吧!何为国?”
金山主道:“天下!”
顾昭一笑:“错,你说的太大,天下?什么是天下,天下到有多大?老先生能看到多大?”
金山主一笑道:“老夫一生游历,去过最南之天涯。去过最北,看过天下最高的山峰。去过最东看到过万里长河,去过最西,那里生活着不着寸缕,茹毛饮血之徒。”
顾昭点点头:“我知,你去最南,看到了水,那水一望无垠,于是先生觉得,那是天尽头。你去最北,看到高耸的雪山,便觉那是人再也无法踏足之地。你去最东看到万里长河,就绝连绵不绝无有尽头。你去最西,看到了最原始的部落,他们依山而居,钻木取火,您便觉没有了文明,是吗?”
金山主惊异:“小友竟知?难不成你也去过?”
顾昭微微摇头:“没去过,我就是知道……”说到这里,顾昭慢慢站起来,看着天空细细思索了一会道:“先生大概也就觉得,你看到的最大,就是天下尽头吧!其实,那也是我想去,却无法去的。”
阿润的心情忽然也很不好了,这一霎,他觉着阿昭离他很远,远的那么飘忽,耳朵边,阿昭的声音有些真实,却又虚无,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阿昭说:“在昭看来,国,乃是,土地,人民,王权!乃是,国策,国法,国情,国威,国防的集合,在你们看来,国是天下,是征服,可在昭看来,国却是家。”
金山主愣了一下,点点头:“受教了。”
史官的笔快速记录着,
顾昭见他态度谦虚,便心里气平了一些:“老先生,顾昭不想与你作对,也知道,你们那里一定有帝王喜爱的,追求的一切东西,我愿意您帮助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也愿意您来辅佐帝王。昭只不喜欢一样……”
金山主若有所思,此刻他倒是真的不敢小看顾昭了,因此态度很恭敬的问到:“不知,郡公那里不喜!”
顾昭端起茶站,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道:“我说老先生,既今儿您来自卖自身,我却觉得,万金贵了点了……您不值这个价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