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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宁道：“我问你，燕妃受害之时对她下手的那位贴身婢女，莲心，是不是你安排在燕妃身边的人？”
慕容瑾蘅这时候总算是恍然，似笑非笑地回答说：“原来如此。”
顾长宁嗤笑一声，嘀咕道：“装模做样。”
慕容瑾蘅很是诚恳地问道：“你是在说那燕家小公子如果误会自家胞姐是为我指使莲心所害，所以会为了心中仇恨，将你我之事传扬出去？”
顾长宁无语地看向他，“误会？你怎么会用误会这个词？”
“自然是因为那件事情与我无关，”慕容瑾蘅定定地望着她，“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是我至此为止唯一失控的一件事，我没想到莲心会被旁人收买。”
顾长宁下意识地就回忆起很久以前和燕妃见面时，在她身边看到的莲心的衣着打扮确实较之一般宫女华贵，然而如果她本来就是慕容瑾蘅的人，那么慕容也无需作出收买这一举动。
细想之下竟是觉得慕容瑾蘅的话不无可信之处。
耳边传来慕容瑾蘅的轻叹声：“我道殿下为何近日来的态度越发冷酷，原来是替那燕家小公子恨起我来了……”
顾长宁没多想，就连忙否认道：“你可别瞎说，谁说我是在替他恨你来着。”
“那是为何？”慕容瑾蘅追问。
顾长宁心说你自己的行为越发逾矩，亲也亲了，看也看了，眼下还来问这种问题……答案不明摆着是因为你自己讨人厌嘛！
她一边腹诽一边鄙视地看着慕容瑾蘅。
慕容瑾蘅垂眼，唇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顾长宁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这笑容弄慌了神，直接就伸手去推他，口中振振有词：“快走快走！你还想像昨夜里那样赚我的酒喝、占我的床么，想都不要想。”
慕容瑾蘅也没有执意与她抵抗，任由她将自己推出了门外。
他离开之后，顾长宁就立刻关上了门，还从里面将门窗都栓得死死的，心想着以后都不要再将这货放进来，不够他轻薄的。
寝殿内恢复了平静，顾长宁回到床上盘腿坐下，捡起落了几日未练习的吐息之法，渐渐就感到全身都轻松畅快起来，在这深秋的夜里竟是感到全身都流转着丝丝暖意。
这一夜除了刚才的一点插曲，之后顾长宁过得相当平和。
然而在皇城的另一角，有人却是气得直接摔碎了手里的茶盏。
听到声响，伺候的贴身内侍隔着门询问道：“肃王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肃王顾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恼火，没好气地吼道：“本王的事情轮不到你这狗奴才来管！”
那名宫人战战兢兢地说了声“殿下饶命”。
顾辛冷笑。他怎么敢治自己身边这群人的罪，这群宫人说是伺候自己的，其实都是惠帝那边领旨过来监视他言行的，他现在不在监牢，却是比身在监牢还要没有一点隐私。
望着手里这封由人藏在食盒中的密信，顾辛的眼神又变得冷厉起来。
密信是从边关传回来的，写信的人是他最为得力的助手和心腹李将军李承。
李承能与自己联系上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看到信上的内容，顾辛却是再也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
因为李承在信上表示自己同意了将女儿嫁给三皇子顾灼，并且表示为了自己女儿在顾灼身边能够过得幸福，决定站在顾灼这一边，亲情与忠诚，这位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的将军选择了亲情。
虽说另择其主一事选择正面相告，李承的做法某种意义上算得上坦荡，但是顾辛在争权之事上并不是一个舍得给予同情和耐心的人。
女儿被迷奸被逼无奈之下才结亲又怎样，现在顾辛所看到的结果就是——又失去了一股甚是重要的势力，这是对他的极大打击。
“好你个顾灼，果然是不择手段，连这种卑劣的行径都做出来了！”
肃王顾辛暗暗咬牙，掀了灯罩将信纸的一角在烛火的火舌中点燃。
那封信一点点化为灰烬，一如李承和顾辛之间曾经的忠诚与信赖。
顾辛闭上眼，眉间紧紧皱作一团，深深地喘息。
他不能自乱阵脚，顾灼让他失去的，总有一天他都要加倍地讨回来，让这个“兄弟”一无所有。
……
第二天的早朝之上，惠帝就接到了来自顾灼从边关传回的奏折，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惠帝沉沉发声，询问众人的意见：“三皇子请旨娶李承李将军之嫡女李宁儿为正妃，诸位有何看法？”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朝中诸官员中有不少人对于东宫之位的竞争都有各自的站队，为的就是拼一把眼力和运气，若是压对了人跟对了主，新帝临朝后也能迎来自己的仕途顺遂。
李宁儿和顾灼成婚，那么势必就对如今的夺嫡局面产生相当大的影响。
惠帝虽说是在问他们的意见，但是谁都不敢在这个问题上面轻易表态，这种事情惠帝心里自然会比他们要更清楚，至于是否同意，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没有人说说看法吗？”
高位之上的劲瘦男子又沉声问了一遍，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内。
有人纠结之后站出来说道：“听闻李将军之女李宁儿自小生活在边关，不似皇城之中娇养于深闺的女子，性情爽朗，能和三皇子结亲，想必是真心爱慕，如若不然……”
惠帝定定地看着那说话人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深沉而诡异的光。
那官员说到一半，后面的话就不敢再继续说，偷偷地抬眼瞥了惠帝一眼。
沉寂片刻之后，惠帝缓缓开口：“既然都没有意见，那这婚事朕便准了，立即修书一封送往边关，传达朕的旨意。”
张明海在一旁应了一声。
百官之中隐隐出现骚动，三两个在一起交头接耳。
惠帝静静地看着全场，没有立刻打断他们的讨论。
三皇子顾灼即将迎娶李将军之女李宁儿为妃一事，早朝后立刻沸沸扬扬地传播出去，众人反应各异。
闲坐在长宁殿中的顾长宁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惊，望着告诉她这一消息的荣元说道：“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荣元面露难色，抓了抓头发，嘀咕道：“应该是没错的吧，早朝上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这么说，应该是没有假的，现在陛下的谕旨怕是都已经在送往边关的路上了。”
顾长宁的神色有些凝重，依旧觉得这个事情很是不可思议，好好的李宁儿，怎么跟顾灼绑到一起去了？
不说李宁儿先前几次见她的时候表露出来的一副特立独行的性情，就说是李家因为被逼无奈要通过联姻手段来保证自身利益，那么对象也不该是三皇子顾灼啊……谁不知道李家是肃王顾辛的左膀右臂？
顾长宁的沉思落在旁人眼里就有了深意，毕竟李宁儿离开之前和顾长宁之间的关系是有那么几分暧昧的，宫内人确信李将军的这个女儿对顾长宁有爱慕之意。
荣珠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殿下，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陛下都下旨了，已经挽回不了了，您就不要再多想了。”
说完这话，原先一直沉默地陪在顾长宁身边的苏芊芊垂眼，脸色微微变了变。
顾长宁倒是没留意到苏芊芊的细微变化，偏过头来说道：“荣元你在说什么呢？难不成还是在安慰我？”
她冲荣元眨眨眼，流露出调笑的神色。
荣元一时不知道自家这位殿下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故意掩藏知晓李小姐要嫁给别人后的失落。
顾长宁心里头有些哭笑不得，她看得懂荣元眼中的纠结和怜悯。
这时候苏芊芊开口问道：“那李家的千金，和殿下你是旧相识吗？”
顾长宁看向她，温和笑道：“确实有过几面之缘。”
说着就垂下眼眸。
苏芊芊的目光略带着探究的意味，在顾长宁脸上稍作停留，片刻之后又挪开，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三皇子眉目俊朗文韬武略，李小姐怕是要惹得不少正待芳龄的姑娘家艳羡伤心了。”
顾长宁以为苏芊芊是在开玩笑，所以很是配合得笑了笑，心里头仍旧是觉得这件事情怪异的很，像是有人从中作梗，也不知道正受监视的肃王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苏芊芊见她神色有意，心思又更深了几分。
苏芊芊甚至觉得苏芊芊就是顾长宁放在心中的那个人，顾长宁先前所说所做的一切传达自己好男风的言行，都不过是在给心中的那个女人打掩护，为的就是不让旁人有机会触及到她的安稳存在……
想到这里苏芊芊就莫名觉得有些沮丧——明明和顾长宁说好的就是合作，不关乎真实情感，不论顾长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结果其实都没有差别，可是苏芊芊还是有种被小瞧了的失落感。
她看着顾长宁，忍不住就问道：“那位李小姐，想必很美吧？”
顾长宁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苏芊芊为什么忽然要问这种问题，于是盯着苏芊芊的脸看了一会儿。
苏芊芊眼神闪躲了一下，勉强维持着淡定。
顾长宁缓缓回答说：“确实是有过人之姿，想必是很受人喜爱的。”
苏芊芊淡笑着点点头，没有继续言语。
守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荣元偏过脸去偷偷地笑了一下，想到自家好脾气的殿下现在这副不知变通的娇憨模样，就既想笑又替对方担心。
苏芊芊果然是眼神黯了黯，挪开目光看向别处。
荣元轻轻咳了一下，引来顾长宁询问的眼神。
荣元给她递眼色，示意她去留意苏芊芊的样子。
这个殿下还真是在感情这方面稚嫩迟钝得很，难倒没看到自己那么老老实实地交待了一番大实话之后，苏小姐这位早已定下名分的未来侧妃有些不高兴吗……倒是哄哄啊。
“那个，苏小姐，”荣元忍不住亲自来拉自家主子一把，笑道，“苏小姐有所不知，我们殿下和那位李小姐之间就是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罢了，我们殿下对她并没有多么了解，两人也没有多相熟的，现在这长宁殿上上下下都是将您当成这里的女主人的！殿下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着她就去偷偷拉顾长宁的衣角，面上笑道：“殿下，您说我说的对吧？”
顾长宁连忙点头，道：“对，荣元说得对，还是荣元懂我，我一早就跟苏小姐立下誓言的，长宁殿的女主人只能是苏小姐其人！”
苏芊芊看着对面主仆二人，浅浅地笑了一下。顾长宁的样子是在敷衍，她看得出来。
“还在想万一殿下心中爱慕那位李小姐，我该怎么办呢。”她也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顾长宁随着她轻笑出声，摆手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思么。”
说着就朝苏芊芊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笑之时余光瞥见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燕雀，瞬间又想到了被他当场抓包和慕容瑾蘅“幽会”房中的事情，有些苦恼他会不会将这件事情传扬开来引得一发不可收拾。
燕雀意识到她的目光，偏过脸来看向她。
顾长宁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些复杂的东西，无奈之下只好冲他傻笑了一下。
燕雀感觉有些晃神。他又何尝见过顾长宁在人前露出如此娇憨而全无防备的笑容。昨晚莽撞情急之下闯入房中撞破顾长宁和慕容瑾蘅，所见的种种细节仍旧历历在目……尤其是顾长宁那双微微红肿的唇瓣。
燕雀已经快到十九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全然不知，那样子代表着发生过什么，稍一想就知道了。
现在顾长宁好男风的事情在他看来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以往对这样的人感到不耻，现如今发现顾长宁其实也是“这样”的人，燕雀竟然觉得也没有那么嫌恶。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
顾灼和李宁儿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就打算立即大婚。
婚期定在年前，看上去有些赶，像是害怕出了什么变故才会急于确定下来似的。
几位已成年的皇子都尚未册立正妃，顾灼的这场册立正妃的大婚确是头一遭。
李宁儿的父亲掌管的兵权不及肃王但是也不比任何其它的外臣差，武官之中带兵打仗以及才能谋略的能力上能和他相提并论的，本朝以来就只有一个早被灭了族的慕容将军慕容烈，也就是顾长宁的外祖父。
慕容烈也姓慕容，但是和外姓藩王定南王却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当年两人是朝中人人称赞的一对忘年好友，又恰巧同姓，于是在慕容烈尚未遭到灭顶之灾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友情还被当成一段佳话传颂于民间。
李承的存在让记得当年事的人难免要拿他与慕容烈相比较一番，到李宁儿这里，别的不说，但是论家底，当三皇子的正妃却也是般配合适的。
皇城中百姓等着看这场热闹，而顾辛作为一个被顾灼用卑劣伎俩夺走一股强有力的势力的败者，渐渐也从这种糟糕的情绪中恢复了平静。
事已成定局，唯有寻找其它出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