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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试验室,王灿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培养舱。每次他都希望有奇迹发生,比如薛真真已经醒来,或是即将醒来——尽管在理智上他知道希望渺茫得让人绝望,但还是忍不住去希望——可每次迎接他的都是失望。
这一次也不例外!
薛真真如睡着了般,安安静静地躺在培养舱里,仿佛只要轻轻地呼唤一声,她便会睁开眼来。
王灿就这样愣怔地瞧着。尽管培养舱里的少女的胴体是那么的完美,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过的赤裸胴体——小电影不包括在内——也是他曾经动过念头的胴体,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他的心里只有酸涩和痛楚,生不起半点的欲望。
他从来都不是虔诚的宗教信徒,可每当站在培养舱前时,他就会忍不住祈祷:老天爷,佛祖、天尊、菩萨,求求你们让薛大妹妹赶紧醒来吧!只要她能醒来,不管你们要我干什么,不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在祈祷的时候,他的心虔诚得令人感动,可在祈祷完睁开眼睛后,看着培养舱中的薛真真毫无反应,他的心底就会升起强烈的失望。今天也不例外。盯着那张熟悉的,过去四年里朝夕相见的玉颜,他的心上仿佛被狠狠地捅了一刀,痛得他像虾米般弓下了身去,跪在培养舱前抽搐。
为什么,为什么就醒不来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王灿一边哭,一边呕吐着,泪水和着涎液淌了一地,看上去非常的狼狈,“你为什么就不肯醒来呢?求你了,我求你了,你醒过来吧。好不好?”他攀着支架爬了起来,俯在培养舱的透明窗壁前,撕心裂肺地喊道,“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我知道的!你赶紧醒过来,好不好?真的,我求你了!”
薛真真不为所动。
“我知不知道,你这样躺着、睡着很轻松、很惬意,但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却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痛苦之中。你有想过你的爸妈吗?你有想过我,想过大头,想过李云舒,还有别的关心你的朋友吗?你为什么就不肯努力呢?我已经尽力了,真的,我已经尽全力了……”
说到这里,王灿的体力仿佛被彻底抽走了,烂泥般顺着支架瘫在了地上。他失神地望着屋顶,喃喃地道:“我已经尽全力了。我也希望我是神仙,拥有起死回生的神力,可我不是,我不是呀!我能保住你生命的机能,我能控制超能基因的融合进度,但我却无力够着你的意识。它那么遥远,就像在另一个宇宙,我没办法够得着……”
呆了片刻之后,又说道:“你是在故意折磨我么?你是怨我不答应你么?如果是这样,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也在努力,也很艰难,这种滋味我在黑龙岛上也体会过,它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你那么娇弱,又从来没有承受过磨难,又岂能扛得住?可是,如果你扛不住,你就会永远沉睡下去,永远、永远!”
永远,永远!
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概念呀!
尽管王灿信心坚定,也信誓旦旦地向薛父薛母保证,他一定能够让薛真真醒来,可事实上他能做的只是保证薛真真的身体不会崩溃,而无法触及到意识。
科技发展于今,宇航飞行、自我克隆都已经不再是难事,但却依旧无法触及支配着生命的意识。倒是一些被科技认为是古老的、迷信的手段反而还办到,但也无法作出系统性和科学性的阐释。
意识是神秘的,也是强大的,埃尔克森.福劳德曾断言,如果能破译它的秘密,人类社会将会进入一个全新的、未知的、现今无法想像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新纪元。它带来的改变将会比电能的运用、计算机的诞生等更为巨大。可是,它比空气、比光,甚至是比宇宙黑洞更难掌握和琢磨,不知该从何处着手研究。
王灿也不能。
尽管他以自己作为研究对象,不止一次地想要找到通往意识殿堂的门径,可一番徘徊之后,都没能取得任何有价值的进展。
正因为如此,他才对薛真真的沉睡束手无策。而李云舒的天赋虽然比安玄贞的‘精神驾驭’更为神奇,可以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影响和控制意识,但她也一样对薛真真的沉睡一筹莫展。因为几经努力,她完全感知不到薛真真意识的存在。
当然,这不是说薛真真的意识已经消散,若是那样的话,身体的机能将会呈现出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反应——无数次的试验已经证明:有意识的活人与无意识的活尸是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薛真真出于自我保护或是别的什么目的,将意识自我封闭了起来。
意识就是这样的神奇,它是否接受外界的信息,取决于‘我’是否愿意,而不是信息是否够强势。如果它不愿意了,纵是神仙也徒呼奈何。
薛真真兴许是出于恐惧,也有可能是无知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这才将意识封闭。可是封闭容易,要重新打开就难了。最让人头疼的是,意识封闭之后她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变化——包括她的身体——当醒来时发现一切都变得陌生,而且身体还会还会对意识产生强烈的排斥,完全无法融合,这对她造成的冲击将会是毁灭性的。
她不是王灿,没有半点基因工程方面的知道,不知道什么是意识,一旦意识不能回归身体,她怕是就会认为她已经死了,变成了‘游魂野鬼’。那样一来,意识本身就会对陌生的身体产生排斥,再要融合几乎就成了不可能。直待维系意识的能量耗尽,她就真的是死了,就算王灿是神仙,也救她不回来了。
四年多的同学,如哥们般亲密无间,王灿对薛真真的了解可谓是所认识的女生中之最。她温柔,她灵秀,她睿智,她宽容,她体谅……但她就是不够坚定,跟李云舒一比,她就像游移不定的浮萍,从来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不会努力去争取。放在别的时候,这样的性格或许没什么,但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这就成了最可怕的弱点,会将她的生机摧毁殆尽。
王灿对自己有信心,对李云舒比对他自己还有信心,但对薛真真,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一丁点都没有!
如果有一点,他也不会痛苦成这样。要知道即便是面对死亡的折磨,前路一片黑暗,了无生机,他也不曾低头,更不要说哭泣。此番真的是竭尽了全力,机智用尽,也不见有丝毫的改变,更是看不到希望,心力交瘁之余,情绪难免失控。
好在他的情绪调节能力极其优秀,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他并没有立即站起身来投入工作,而是靠着培养舱的支架默想着:如果薛真真从此再也醒不来该怎么办?
克隆一个薛真真还给薛父薛母吗?
不,不行的!
人可以克隆,记忆库也可以克隆,但意识则是唯一,无法克隆。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了解最是深刻,哪怕长相一样,可在行为举止,言谈语气上有丝毫的迥异他们都能感受得出来。与其被他们识破而伤心欲绝,还不如早些告诉他们真实的结果呢。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何至于遭此劫难?你的爸爸妈妈又何至于要面对失去唯一的女儿的痛苦?”王灿沙哑着嗓子,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道,“都怪我太逞能,太自以为是。其实就算我完成了融合进程又怎样?就算有脑域完全开发了又怎样?就算有利用地极磁场获得了普通人想都不敢想像的深厚内力又怎样?我还是不能把你从枪口下救回来……”
回想着薛真真中枪的那一幕,心下又悔又痛,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止了,呆滞地望着炽白的顶灯,欲哭无泪。
兴许是眼花了,他依稀看到一只手从上面伸了出来。
怎么会有只手呢?
王灿正想去追究为什么会出现幻觉时,便看到晶莹的水液从指尖滴落了下来,温馨的,散发出培养液独特的味道。
手?培养液?
难道……
王灿抓住了那只手,翻身站了起来,只见薛真真已不知何时坐立了起来,正流着泪,笑盈盈地把他看着。
醒了?!
就这么醒了?!
王灿不敢相信!
他不敢放开薛真真的手,却又使劲地揉着眼睛,想要看清到底是不是因为想得太多而出现了幻觉——其实他完全忽略了,以他的身体素质,又岂会出现幻觉?
“不相信我醒了过来,是么?”薛真真哽咽着问。
“不,我,我,那个……我是……天呐!”王灿以手加额,重重地拍了好几掌,这才略微冷静了些,然后不顾一切地抱住薛真真,抱得死死的。薛真真也环手将他抱住,呜呜地哭道:“我差点以为我已经死了,已经变成了鬼。可我看到你一直在,一直都在,我,我舍不得离开你……”
王灿只是嗯嗯作声,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未完待续)